【美】馬意駿：美國已被富人階層“劫持”了

我的姑媽文森齊娜是101歲的時候去世的。我的童年時光在美國紐約州揚克斯市度過，那時我是她最喜歡的孩子。我們家是一個典型的意大利移民家庭。再往前幾十年，20世紀初，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文森齊娜姑媽乘坐蒸汽輪船，從意大利漂洋過海來到美國，奔向自由和民主的夢想，奔向“美國夢”。試想一下，數百萬精疲力盡的移民歷經數週顛簸跨越大西洋，當他們進入紐約港看到自由女神像，突然興高采烈情緒高漲：美國！漂亮的美國！真的是美國！

一個多世紀後，我來給你講述我的兒子文森特的故事。他的意大利名字是文森佐，我用親愛的文森齊娜姑媽的名字給他取了名，也為感念她曾給我的愛。接着就是21年前，我來到中國，在瀋陽娶妻生子加入了一箇中國家庭。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兒子是100多年來整個意大利卡瓦羅移民家族在美國以外出生的第一個孩子。

現在，那些“漂亮美國”的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顯而易見而又令人悲傷。這是對“美國”所意味着的一切的嘲弄，是對美式自由和民主的嘲弄。所幸的是，美國那些最初的夢想和期許依然存在於許多人心目之中。不要忘了這個國家當初是怎樣建立的，它是從擺脱當時腐敗、不公平的英國政府統治而來。

如果我們稍微花點時間來了解一下民主與自由的真正含義，就能明白為什麼越來越多生活在中國的外國人公開表示，他們在今天的中國擁有比在今天的美國或歐洲國家更多的真正自由。我已經從無數同家人一起生活在中國的外國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我們在這裏擁有比回到自己國家更多的自由。”

因此我們必須要問問為什麼。美國的民主自由怎麼了？表面上看，答案似乎非常複雜，它如碎片一般散落在我們這輩子迄今為止所見過的最嚴重政治分裂當中。現在的美國，比我們以往任何時候所見過的美國都更加分裂和腐敗了。

但我要提醒的一點是，答案其實簡單得多。以公正、平等和普遍代表性為宗旨的自由和民主遭到離棄，實際上並非源於政治的左右之別，也不是源於種族衝突或宗教分裂等等。這些問題當然也都是真實存在的，但它們仍然只是表面。更深層和真實的原因之一在於，美利堅合眾國，那個很多人都讚不絕口的美麗、傑出的國家，已經被富人階層劫持了。

美國的衰退是政治治理和經濟體系的雙重衰退。某種程度上這就是貪婪的結果，富有、強大的利益集團早在30年前便已營造出一種氛圍，即資本不受節制的貪婪和罔顧社會責任的做法在我們共同生活的這個社會是可接受的。政客和銀行家、大公司管理者乃至相關的機構和監管者在對金錢和權力的貪戀中被腐化，他們變得越來越富有，卻逐漸失去了對社會和整個經濟體系的責任感。

抗議和吶喊聲越來越大。我最開始注意到這些，是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跟父親聊天的時候，那時我還是一個青年。整個國家正在發生變化，變得越來越不公平。如果你的工資連續20年都沒變化，那麼你的自由肯定會被相對壓縮。華盛頓特區走廊上和大公司董事會中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士很清楚這一點。某種程度上他們就是導致這些問題的原因。你可以越來越大聲地抱怨，但卻徒勞無用，新自由主義下的言論自由沒有發揮任何作用，什麼也改變不了。過去幾十年來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美國民主自由的光環變得越來越黯淡。

民主當然是個好東西，中國人也清楚這一點。當中國政府開展政策調研以便弄清老百姓關心什麼、有何建議和需求時，整個過程都非常民主。中國不是西方式的兩黨體制，但我們可以看到這個國家現在是世界上規模最大，也是最安全、最穩定、最成功的社會和國家之一。這得益於整個國家治理體系的出色運轉。任何國家的政府如果被腐敗和貪婪所劫持，它的民眾就會遭殃，而這恰恰是過去20年來我們在美國的所見所聞。這當然並非事情的全貌。民眾對社會的義務和責任與我們享有的自由也應該是相輔相成的。

有關民主的定義多達2000多種，但就其核心而言，它的意思就是“人民當家做主”。無論什麼體制下的政府，都對本國每一位公民肩負着責任。而美國政府在這方面的失敗，正是其持續衰退並對世界其他國家構成挑戰的根源所在。（作者是意大利裔美國作家、經濟分析師，在華生活21年。本文由王曉雄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