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蔡暢71年的黑色皮箱

湖南省雙峯縣蔡和森紀念館珍藏着一隻黑色的舊皮箱，長56釐米，寬34.5釐米，高18釐米。皮箱正面裝有一把自動鎖釦，還有一個金屬與皮帶相接的連環提手。它是中國婦女運動的先驅和卓越領導者蔡暢的遺物，是她每次外出工作、調研時的常用之物。

1919年，為尋求改造舊中國的“良方”，蔡暢在即將遠赴法國求學之時，購買了這隻黑色皮箱。1919年12月25日，她提着這隻皮箱和母親葛健豪、哥哥蔡和森一起登上輪船，遠赴法國勤工儉學。此後，這隻皮箱一直陪伴着蔡暢，從上海到馬賽、從巴黎到莫斯科、從武漢到上海、從瑞金到延安……它一路見證蔡暢為中國革命、新中國建設付出的艱辛努力，為中國婦女解放事業立下的不朽功勳。

在古老而美麗的法國小城蒙達爾紀，她提着這隻黑色皮箱，住進了雷蒙特列街15號的古老宅子，走進了蒙達尼女子中學。她啃着黑麪包、馬鈴薯，在哥哥蔡和森、嫂子向警予的影響啓迪下，廢寢忘食地鑽研馬克思主義著作，成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並一起吶喊出時代的最強音——“明目張膽正式成立一箇中國共產黨”。

蔡暢不僅是革命真理的刻苦探索者，而且是勇於鬥爭的無畏戰士。轟轟烈烈的法蘭西歲月鍛造了這羣中國年輕人的靈魂與理想，鮮血的洗禮讓進步青年學生們愈加成熟。蔡暢在法國加入中國共產黨，從此一直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為我國的婦女運動，義無反顧，捨生忘死，奮鬥終生。

在接受新思想的同時，蔡暢結識了和她同年同月生的湖南同鄉李富春。由於共同的學習生活和革命理想，兩人常常促膝談心。伴隨着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機關刊物《少年》月刊的創刊與發行，他們的愛情也正式揚帆起航了。1923年3月，巴黎的迎春花開了，蔡暢和李富春在鄧小平的見證和祝福下，結為革命伴侶。從此，這隻黑色皮箱跟隨他們走南闖北，共走革命征程。

1927年大革命失敗後，蔡暢、李富春奉中共中央之命離開武漢趕赴上海。此時國民黨反動派對中國共產黨人進行殘暴鎮壓，到處搜捕共產黨人。臨行前，蔡暢把黨的文件和經費都裝在了這隻皮箱裏。李富春假扮成商人，她扮成商人太太，從國民黨鷹犬們的眼皮下安然撤退，順利抵達上海。蔡暢冒着生命危險，在白色恐怖中深入工人羣眾，發動和組織女工開展秘密鬥爭。

1931年11月，蔡暢在地下交通人員的護送下，躲過國民黨的明崗暗哨，取道香港、汕頭轉閩西。歷盡艱險後的蔡暢提着皮箱終於到達瑞金，那一刻她內心的激動難以言表。蔡暢拽耙扶犁，帶領廣大婦女承擔起了革命根據地的生產、徵糧、擴軍、運輸糧食彈藥、護理傷員等任務。蔡暢作為婦女部長，帶領婦女們頂起了江西蘇區的“半邊天”，為促進婦女解放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初步形成了我黨婦女工作的理論和實踐體系。

1934年10月，這隻皮箱再一次裝上黨的文件，隨着蔡暢踏上漫漫長征路。空寂的荒野，呼嘯的北風，每一寸前進的路程都讓這顆紅色的心更加赤誠。雪山、寒冷，阻止不住行軍的腳步；鐵索橋、大草地，難泯對光明的追求。長征途中，蔡暢不辭勞苦地做着宣傳動員工作，鼓勵紅軍將士奮勇前進。蔡暢唱着《馬賽曲》，夜渡于都河，涉過湘江，飛渡烏江，二進遵義，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強渡大渡河，爬雪山，過草地……歷時近13個月，縱橫11個省份，長驅二萬五千裏。蔡暢是這支英雄隊伍中走完全部征程的婦女之一。

為了讓世界瞭解中國，瞭解中國婦女，1947年2月和1948年11月，蔡暢先後兩次率中國解放區婦女代表團走出國門，赴捷克斯洛伐克人民民主共和國（今捷克共和國）首都布拉格、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出席國際民主婦女聯合會理事會議。此時陪伴蔡暢出行的還是這隻皮箱。蔡暢以她的高貴、大氣、優雅和睿智，贏得國際民主婦女聯合會代表的擁戴，被推選為國際民主婦女聯合會副主席。

1949年3月，蔡暢帶着簡單的行李來到北京主持婦女工作，這隻皮箱也一同被搬進了中南海慶雲堂。蔡暢擔任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主席期間，中國婦女運動以前所未有的規模與速度向前邁進，書寫了輝煌的巾幗篇章。

1975年1月9日，李富春因病逝世。這年3月17日，為紀念兩人一起攜手走過的歲月，蔡暢從卧室衣櫃頂上取下這隻皮箱，拿出了箱中老兩口省吃儉用積攢數十年的一摞存款單，共29張，總計99851.09元。然後，她又湊了148.91元現金，兩項合計10萬元整，作為特別黨費交給了黨。蔡暢的秘書提出：“大姐，要不要給孩子們留下一點？”蔡暢回答道：“不，這錢是黨和人民給我們的，我們應當把它交還給黨和人民，孩子們要靠他們自己去勞動。”

從1919年蔡暢購買這隻皮箱到1990年她逝世，這隻皮箱已經陪伴了她71年。而這隻破舊的皮箱也成為一代婦女領袖清貧節儉的生活和艱苦奮鬥的精神風貌的歷史見證。

（摘自2019年第5期《檔案時空》）

文章刊載於《學習時報》2021年2月15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