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單先請關注：流量爭奪戰陰霾下如何保護個人信息？

事件背景

在互聯網飛速發展的十年中，流量大戰對人們而言早已不是陌生的概念。過去的流量爭奪戰主要發生在大型數字平台之間，普通商家僅僅以平台的流量池為依託開展經營活動。

然而，在我國網民數量已達近十億的今天，流量爭奪戰進一步激化，從純粹的線上經營者進一步滲透到線下經營者。企業逐漸意識到，僅在平台的流量池中一次性地謀求消費者的“青眼”，已不能滿足發展的需要。企業在獲得流量後，還需進一步留存流量、開發流量的價值，“私域流量”的概念也應運而生。

“私域流量”一般是指品牌、商家或者個人經營者所直接連接、直接擁有的用户，可以自由觸達、多次使用。餐廳在消費者關注公眾號或註冊會員後，可以通過發放優惠券或推送廣告的方式吸引“回頭客”，從而獲得穩定的客户羣體。而“掃碼點單”，正是餐廳獲得私域流量的主要途徑。

事件經過

近日，南京市民反映強制掃碼點單問題，當地消協公開回復的消息登上熱搜。如今二維碼逐漸替代了服務員，成為消費者和商家間的溝通媒介，提高了點單和溝通效率，也在疫情期間減少了人員接觸。

然而，在為人們提供便利和安全的同時，掃碼點單也不可否認地給個人信息安全埋下了隱患。掃碼點單有必要收集個人信息嗎？收集使用個人信息時有告知消費者並獲得同意嗎？隨着近年來掃碼點單的加速普及，監管部門有必要予以規範，防止不法分子非法收集、使用消費者的個人信息。

律師分析

掃碼點單後，個人信息何去何從？

雖然掃碼點單確實在便利性和安全性方面存在優勢，但商家在獲取流量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獲取了用户的個人信息，為消費者的隱私安全造成了隱患。

個人信息的獲取：是否正當？

實踐中，掃碼點單可能有多種形式：如掃碼後直接進入點餐程序，商家往往需要消費者提供位置信息，以確認具體的門店。

此外，商家可能會要求消費者使用微信或支付寶等平台賬號授權登錄，在這一過程中，商户可能獲取消費者的暱稱、頭像、位置和性別信息。2019年在騰訊訴多閃一案中，法院認為用户提交的頭像和暱稱同樣屬於個人信息的範疇。此外，部分商户還會進一步要求其註冊會員，提供聯繫方式、生日乃至住址等個人信息。

根據《網絡安全法》及《個人信息保護法（草案）》等相關法律法規，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信息一般應以獲得個人同意為前提，且應當遵循必要原則。《APP違法違規收集使用個人信息行為認定方法》則進一步明令禁止了“因用户不同意收集非必要個人信息而拒絕提供業務功能”。而對就餐這一場景而言，提供個人信息顯然並非消費目的所必需。若餐廳將掃碼點單作為唯一的點餐方式，使得消費者喪失選擇權，則可能構成對相關法規的違反。同時，即使消費者同意掃碼點單，也並不意味着餐廳可以隨意獲取其個人信息，而是應當“告知同意”。

個人信息獲取後：如何保護？

相對於大型互聯網平台而言，數據保護意識不足且缺乏足夠的技術手段和硬件設施的商家更可能成為消費者個人信息保護的缺口。

大多情況下，餐廳的掃碼點單機制很難做到健全，消費者對自己提供的個人信息的範圍及處理方式都難以知悉。商家收集消費者個人信息後，通常會通過發佈廣告等方式吸引消費者二次消費。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個人信息的處理目的發生變更時，應當重新取得個人同意。商家未經同意即將個人信息用於廣告營銷，也可能構成對消費者權益的侵犯。

還需關注的是，許多商户往往會從第三方購買SaaS服務以實現掃碼點單功能，這使得消費者信息除了被餐廳收集外，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已被第三方公司共享。相較於餐廳而言，提供點餐系統的第三方企業可以從多方收集消費者個人信息，從而形成更為精準的用户畫像。根據《個人信息安全規範》，個人的交易和消費記錄以及行蹤軌跡、精準定位信息都屬於個人敏感信息，一旦泄露或被不當使用，將對個人產生嚴重影響。

監管部門需及時規範掃碼點單

掃碼點單被批上微博熱搜，體現了消費者對商家此類行為的牴觸情緒已成為普遍現象。面對強制掃碼點單這一“霸王條款”時，應當如何保護消費者的權利呢？

由於維權成本較高，且難以證明受到實際損害，目前實踐中未見消費者以保護個人信息為由針對掃碼點單提起訴訟。2020年，微信曾在一起涉及私域流量的案件中起訴兩家網絡公司。該案中，兩被告利用“羣控軟件”幫助微信電商用户進行商業營銷，攫取數據信息。法院認為，兩家網絡公司的行為構成了對微信用户信息權益的侵害，且損害了微信的數據資源競爭權益，判令兩被告停止侵權。

然而，僅僅依靠個別訴訟，顯然不足以在私域流量戰的陰霾下保護消費者個人信息。一方面，我們亟需《個人信息保護法》儘快落地，從法律層面更為詳細地明確經營者義務和個人信息主體的權利；另一方面，監管部門可以更有效率地規範商户行為，應當對強制掃碼點單等問題予以更多的關注和介入。

案件推薦人

*作者簡介：*鄧志松，大成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法學博士，國際商會（ICC）競爭委員會併購控制專家組成員，歐洲競爭與規制學院（CRESSE）法律委員，中國消費者協會律師團成員，擔任寧波仲裁委員會仲裁員和暨南大學競爭法與產業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同時在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和北京外國語大學擔任碩士生校外導師。

*大成律師事務所簡介：*作為全球最大的國際律師事務所，大成（Dentons）將77個國家和地區的機遇與挑戰緊密聯繫在一起。Nextlaw、“創新戰略諮詢”等品牌的大成法律及商業解決方案在提供專業諮詢服務領域，得益於大成系統內部深厚根基以及屢獲殊榮的優勢。依託全球多中心的經營模式、以目標為導向的管理方法、包容性與多樣性並存的組織文化、連同世界一流的專業人才資源儲備，大成勇於迎接挑戰，在萬千動向中致力於提升客户的利益與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