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政府與美日韓三邊關係的新變化

美國政局的變化，特別是美國對外政策的調整，給不確定的世界增添了新的變數。拜登執政後在不同場合發表的一系列講話，包括與一些重要國家的元首或領導人的通話，標誌着拜登政府的對外戰略和政策理念已基本形成。拜登政府欲鞏固同盟關係，並在現有同盟關係的基礎上建立更加廣泛的聯盟，以求在地緣戰略競爭中充分發揮盟友的作用。而日本和韓國作為美國兩個傳統盟友，被拜登政府擺在非常重要的位置，勢必會給美日韓三邊關係和東北亞形勢帶來新的變化。

拜登1月20日就任美國總統，27日就與日本首相菅義偉進行了首次電話會談，之後又於2月4日與韓國總統文在寅電話會談。顯然，美國新政府將日韓兩國擺在很重要的位置。相對於特朗普政府時期，未來4年美日同盟與美韓同盟都會進一步得到鞏固和強化，這幾乎沒有什麼懸念。但這遠遠不是美國新一屆政府的目標，拜登政府更期待的是大力加強美日韓三國合作，並在所謂的印太地區發揮重要作用。

三國合作的最大軟肋仍在

在美日韓三國合作機制中，最大的變數或問題就是韓日矛盾的衝擊。當前和未來一段時間裏，日韓之間的主要矛盾是慰安婦索賠問題、二戰勞工賠償問題和獨島（日稱“竹島”，下同）主權爭端，其他問題如2019年日本發起的日韓貿易戰等是由上述問題引起或者衍生出來的問題。早在朴槿惠政府時期，美國奧巴馬政府就曾施壓韓國與日本就慰安婦問題等匆忙達成協議。由於協議本身有很大的瑕疵，並沒有真正解決受害者的關切，文在寅上台後問題再起。

其實，2020年以來，韓國政府一直致力於改善韓日雙邊關係，但日方對韓方的冷淡態度始終未變。韓國方面認為，為求和解已表現出“自己的誠意”，但因日本要價過高，韓日兩國關係似乎很難在短期內得到改善。受此影響，日本在2020年7月發佈的《2020防衞白皮書》中故意降低了韓國的重要性，韓國作為日本安全合作對象，卻被列在澳大利亞、印度和東盟之後的第四位。今年2月2日，韓國發布《2020國防白皮書》，將日本稱為“鄰國”，取代了以往“夥伴”的表述。白皮書還指出，日本政治領導人挑釁獨島主權、2018年日本巡邏機低空飛行威脅韓國軍艦以及日方對此發佈本末倒置的言論，嚴重影響韓日兩國國防關係。日本防衞省就此召見韓國駐日本大使館武官表示抗議，稱這令人感到非常遺憾且無法接受。

當媒體問及韓日圍繞韓國國防白皮書內容產生的矛盾時，美國國防部發言人約翰·索普爾表示：“韓國和日本是美國在亞太地區最重要的同盟國。韓美日三國在維護地區和平、繁榮和穩定方面的合作是必不可少的，今後將與韓日兩國繼續謀求擴大合作，攜手應對威脅。”這是拜登政府自上台以來首次就韓日間特定問題發表立場。韓國輿論普遍認為，美國國防部的此次舉動表明，此前主張要恢復美國傳統外交的拜登政府有意出面調解韓日矛盾。

拜登政府出於自身的戰略目的，不打算對當前的韓日矛盾袖手旁觀，這一點與特朗普政府有明顯的不同。美國國務院相關人士2月12日強調，“沒什麼比韓日關係更加重要”。據一位不願公開姓名的韓國政府人士2月18日表示，“拜登政府對強化韓美同盟並無異議，但美國希望韓國能夠首先改善與日本的關係”，“因為韓日矛盾阻礙了韓美日安全合作這個具有重要地緣戰略價值的核心機制”。

美調解日韓關係的作用有限

拜登政府將怎樣調解韓日矛盾？不妨先回顧一下近些年來美日韓三國關係的一些微妙變化。以前在韓日發生矛盾和糾紛時，美國基本上能夠持比較客觀的立場，並公正地進行調停。但在2012年奧巴馬政府提出“亞太再平衡戰略”以後，美國對韓日的態度就逐步發生了變化。特別是2015年4月美國修改了《美日防衞合作指針》，將美日同盟的活動範圍與地位從原來的“地區同盟”擴大到“全球同盟”之後，美國在韓日出現矛盾時就更加“偏袒日本”，而不是“公平仲裁”，更多的是向韓國方面施壓，迫使韓國讓步。究其原因，不過就是日本在美國的全球戰略中的權重有所增加。拜登政府當然也不會例外，這一基本趨勢不會改變，韓日雖然同是美國的盟友，卻有着不同的地位和待遇。

拜登政府調解韓日矛盾會有多大的效果？拜登政府上台不到一個月，美國就明確發出了敦促恢復韓日關係、加強美日韓三角合作的信號。在此背景下最近發生的一個事件值得關注。2月24日，韓日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上圍繞“慰安婦”問題展開激烈爭辯。日本表示，2015年12月28日日韓簽訂政府間協議已經“徹底且不可逆轉地解決了”慰安婦問題，“雙方在協議中約定，未來不再通過聯合國等國際舞台互相指責、批評”。韓方則表示：“所謂的慰安婦問題，並不僅僅是歷史問題或者特定國家之間關係的問題，而是人權問題。”“由於協議內容沒有反應受害者的立場，無法成為永久解決慰安婦問題的方案。”可見，由於韓日矛盾涉及歷史問題、領土主權、民族尊嚴和情感問題等，在原則性問題上雙方不太可能有大的讓步，拜登政府的調解和斡旋作用或許是有限的。

未來4年，美日韓三邊合作關係的走勢會呈現以下幾個特徵。

一是美日韓三邊合作機制會得到大幅度強化，三邊合作機制針對的目標和範圍也會擴大，並會加大與美國建立的其他聯盟性質機制的互動與合作，以在國際舞台重建所謂的美國領導力。

二是在美日韓三邊合作機制下，韓日矛盾會被暫時壓制，但不可能徹底解決。韓國是最弱勢的一方，韓國的讓步和付出會更多。

三是韓國會積極參與美日韓三邊合作機制，但在某種程度上會有所保留。當這種合作影響了地區的戰略穩定，特別是損害了韓國的地緣經濟利益和安全的時候，韓國有可能退縮或部分退出。

四是美國試圖用冷戰思維下的地緣政治角逐來解決當前全球化時代的問題，美日韓三邊合作機制雖然在一定時期內會得到加強併發揮作用，但改變不了以交流、合作與共贏為主要內容的全球化歷史潮流。

（作者：李敦球，系曲阜師範大學國別與區域研究中心主任、教授；浙江工商大學東亞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