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昊宇：強化軍事安全捆綁對東北亞有害無益

美日、美韓不久前分別舉行“2+2”會談，進行了一系列高層互動。從結果上看，作為拜登政府要員的首次出訪，美國利用日韓舞台上演了一出對中國施壓的政治秀，但在美日韓雙邊和三邊關係上卻虛多實少。而對於華盛頓意圖強化的美日韓同盟，未來會達到何種程度呢？

這次美日美韓互動傳遞出三個信息：一是，美國高調宣示重返東亞，美日韓同盟有所恢復。美日、美韓同盟是美國亞太戰略的重要支柱，然而特朗普時期推行“美國優先”政策，對盟友“重利輕義”，導致與盟友離心離德。拜登上台後公開宣稱同盟關係不是“交易”，着力安撫盟友。而美日、美韓相繼達成防務經費協議，基本維持此前分攤水平，給日韓吃下了“定心丸”，一定程度上提振了日韓兩國對美信心。

二是，美國竭力推行遏華路線，日韓表現温差明顯。美方不遺餘力渲染“中國威脅”，就涉港、涉疆等中國內政問題大肆攻擊抹黑。而對於美方毫不掩飾的拉攏，日韓則表現迥異。這一點在美日與美韓“2+2”會談後發表的文件中體現得非常明顯。這種差異折射出日韓對華政策取向的差異。韓國文在寅政府主要關切是朝鮮半島事務，傾向於以“戰略模糊”在中美間保持平衡。不少人認為，當前菅義偉內閣深受疫情衝擊和政治醜聞困擾，有意通過炒作“中國威脅”轉移國內視線，緩解執政壓力。

三是，同盟內固有矛盾難解，美日韓“鐵三角”恐難實現。長期以來，美日韓三邊關係發展並不平衡，受制於歷史、領土等矛盾，日韓關係持續緊張，使美日韓關係與美國所期望的“鐵三角”相距甚遠。拜登政府要拉緊東北亞同盟體系，首先需要緩和日韓關係，重建三方軍事安全協調合作機制。這次美方沒有透露就日韓矛盾做工作的信息，僅對外表示討論了美日韓合作，看來美國對於解決日韓間的難題也是有心無力，最終日韓關係的改善只能通過雙邊渠道。此外，在日方關切的駐日美軍重組、韓方關切的戰時指揮權移交問題上目前都無進展，未來美日和美韓之間矛盾分歧還可能不時顯現。

顯然，美方想把東北亞打造成對華競爭遏制的前沿陣地。當前東亞地緣格局正在醖釀深刻演變，美國對於西太平洋力量格局變化很焦慮。可以預見，在美國所標榜的“民主價值觀紐帶”和“維護地區和平繁榮”的外衣下，美日韓同盟的實質功能還是要服務和服從於美國對華競爭和對朝施壓的需要。

但東北亞也是中日韓三國共同安身立命之所。美日韓同盟對於本地區到底應該發揮怎樣的作用，值得日韓兩國深思。以中日韓為核心的東北亞已成為可與北美和歐元區比肩的世界三大經濟中心之一，三國在經濟上的利益交融和相互依存前所未有。與此同時，歷史遺留問題和複雜的大國博弈使東北亞地區矛盾風險多發，安全困境和地緣政治角力愈發突出。東北亞格局中的這種二元背離現象不符合中日韓等地區國家的共同利益。作為東北亞的一份子，日韓更應該為推動地區和平、和解和合作發揮積極作用，而非加劇地區緊張對立。

因此，在當前形勢下，着眼於東北亞的長遠發展，日韓對美國打造軍事同盟體系應考慮幾個問題。

第一，摒棄冷戰思維，追求共同安全。美日韓同盟作為冷戰這一特殊歷史條件下的產物，長期以來奉行“集團安全”信條，力圖通過強化軍事協作和戰略威懾來維護日韓安全和美國霸權，這不僅與和平、發展為主流的全球化時代格格不入，事實上也難以獲得真正的安全保障。在傳統的“集團安全”思維下，小集團的安全勢必帶來集團外國家的不安全感，其結果只會導致地區軍備競賽的螺旋升級。中國倡導共同、綜合、合作和可持續的新安全觀，主張超越意識形態分歧和地區主導權之爭，以共同安全取代集團安全。而着眼於地區的和平與繁榮，也需要日韓在維護地區國家共同安全方面切實作出表率。

第二，不炒作外部威脅，慎重對待敏感問題。排他性軍事同盟的存在意義在於應對共同的外部敵人，美國打造美日韓軍事同盟需要不斷渲染“中朝威脅”來維繫同盟的存在必要。但無論是日本依據《美日安保條約》第五條要求美國承諾對釣魚島的防衞義務，還是美日韓強化地區反導體系建設和軍演，對外發出的信號都是危險的。在這些高度敏感複雜的問題上，美日韓需要把握分寸，謹言慎行。美國也應認識到美日韓三方的利益訴求和戰略考量並不盡一致，在拉攏日韓對付中朝方面有些時候是一廂情願。日韓兩國雖然安全上依靠美國，但同時在華經濟利益深厚，不希望與中國陷入全面對抗。正如韓國外長鄭義溶所説，韓方不會在中美之間選邊站。

第三，顯示對話誠意，務實推動半島無核化進程。朝核問題的癥結在於朝美矛盾，核心是要解決各方安全關切，通過政治對話和平解決是唯一出路。對朝加碼制裁施壓無濟於事，強化對朝軍事部署和軍演只會刺激地區局勢重回緊張。

美日韓重新拉緊三邊關係，尤其是軍事安全上強化捆綁，雖然會給中國帶來一定戰略壓力，但中方也無需過度反應，不必隨之起舞。中國在堅定維護自身主權安全利益的前提下，應當堅持東北亞和平、和解、合作的原則，致力於通過對話磋商管控領土和海洋爭端，深化地區經貿合作，推動防務安全對話，增進地區國家間的政治安全互信。美日韓也唯有摒棄不切實際的遏華念想，與中國共同致力於地區長效和平機制建設，才能真正實現東北亞的長治久安。（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所特聘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