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羅伯特•勞倫斯•庫恩：乒乓外交50年，適合反思的時刻

今年是中美乒乓外交50週年，正好是適合反思的時刻。對比當時和現在，兩國之間同樣是幾乎沒有相互信任，甚至可以説是充滿敵意。雙方的公眾輿論對於另一國幾乎都是負面態度，雙方的媒體也都毫不掩飾對對方的批評。

我認為，當下的中美關係甚至比1971年還要糟糕。彼時，雙方的對峙是消極的，互相併沒有深入的關係。如今，雙方的對峙是主動的，特別是考慮到從科技、地緣政治到內政，各個點上都存在接觸、摩擦乃至潛在衝突。中美在相互競爭的全球語境下，從不同的政治制度和對人權的不同理解出發講述各自的故事。

所以希望兩國友好的我們有很多工作可做，特別是考慮到良好的中美關係不僅符合中美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且對世界和平與繁榮至關重要。我們從乒乓外交的歷史性成功中可以學到什麼呢？有如下這些準則：

一，跳出思維定勢——不要單純依賴傳統外交方式；

二，從小處着手——當大的突破很難實現時，試試小的地方；

三，尋找共同點——特別是那些普通人民能夠理解的領域；

四，探索公共外交——鼓勵民間交流，比如在醫療保健領域；

五，保持勢頭——將一個又一個小的成功積累起來；

六，積極向上——不要每件事情都上綱上線。

現在來談談我自己的乒乓外交故事。我在1989年1月第一次訪問中國，當時是中國國家科委邀請我參加一個關於改革的會議。我的嚮導是一個聰明有朝氣的年輕人，他叫朱亞丹。亞丹的英語很流利，完全不怵我們這羣奇怪的美國投資銀行家。在發表完關於創業企業融資和風險的演講之後，我打算在官方安排的行程之外，進行我個人的探索。

我希望與傳説中的中國人打乒乓球。我從小時候到大學都是一名乒乓球好手，但是已經很多年沒拿拍子打球了。每次在釣魚台國賓館看到亞丹，我都告訴他我想要打乒乓球，每次亞丹都跟我説，官方定好的行程，不可以例外行事。我不停地煩亞丹，他並不與我爭辯，只是試圖避開我。每次看到我走過去，他就會轉到相反的方向。我很沮喪，就在大堂攔住他：“如果你都不願擔風險去滿足一個遠道而來幫助中國的客人的願望，在中國創業就沒什麼希望了。”

第二天，當我在參加一場演講時，亞丹偷偷走到我背後，低聲説：“十分鐘後，慢慢走到會場的後面，找一輛黑色小轎車。”我感覺自己更像是間諜，而不是乒乓球運動員。我走到停車場，努力讓自己不那麼顯眼。我走近一輛老轎車，車門突然開了，貓在後座的亞丹把我拉進車裏，好像我被綁架了一樣。

我們出發開往人民大學。讓我害怕的是，有 3名中國乒乓球國手和1名國家隊教練在那裏等着我。而且事情還不只是這樣，100多名學生在場準備觀看一個美國“冠軍”的北京首秀。一位中國球員問我：“你知道傑克·史密斯（我忘了他的真名）嗎？他在美國排名第一，我跟他打球的比分是21比4。”

好吧，我只能説我不是完敗。中國球員好心讓我拿了一些分，開始是5分，接着是8分或者11分（整局仍然是21分制）。所有中國學生都為我加油，就像洛基一樣，我開始相信我自己。我轉向翻譯，調侃地威脅説：“請告訴我的中國朋友，下一局我要拿13分。”我迅速收到一個微笑着的答覆：“請告訴我的美國朋友，他現在將拿0分。”

我的對手接着宣佈下一局如果我拿到3分，他就會鑽過球桌來與我握手。故事的結局和洛基一樣，我輸了，但是我保持了我的尊嚴。我確實憑實力拿到了3分。我的對手遵守了諾言，在學生們的歡笑聲和掌聲中，這位乒乓球國手鑽過球桌。

朱亞丹後來成為我長期的生意夥伴。希望以後有越來越多的乒乓外交。（作者是中國改革友誼獎章獲得者、美國庫恩基金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