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阿富汗戰局為何急轉直下

從今年5月初，阿富汗塔利班在全國範圍內向阿政府和政府軍發起攻勢，到8月17日，塔利班發言人表示，塔利班目前已完全控制首都喀布爾的局勢。短短3個多月的時間，阿富汗戰局發生如此突變的原因何在？

就阿富汗塔利班而言，主要有這麼幾個原因：

其一，他們知道自己是為誰而戰。阿富汗塔利班一直認為駐阿美軍等外軍是入侵者，阿富汗政府是美國和西方扶植的傀儡政府。作為阿富汗人，他們是在與自己家園的入侵者及其同夥而戰。作為穆斯林，他們是在為捍衞伊斯蘭的尊嚴而戰。

其二，他們做了充分的準備。在長達20年的阿富汗戰爭中，阿富汗塔利班在各地特別是山區和鄉村地帶，保存和發展了相當的力量。待時機成熟，也即美軍及其盟軍大舉撤離阿富汗，塔利班便可以發起總攻，全面出擊。

其三，他們運用了正確的戰略戰術。從這回阿富汗塔利班捲土重來的攻擊順序不難看出，他們是先從邊境地區和口岸動手，再攻打國內重點城市，並將自己控制的各個地區打通連片，最後再將喀布爾包圍起來，最終逼迫阿富汗政府垮台。

其四，他們採取了靈活的策略。從5月初到8月15日，在阿富汗塔利班所奪佔的所有地區中，真正通過戰鬥打下來的只佔較少部分，大部分都是不戰而來的，因為他們會在攻打之前先向對方勸降，並在對方就範後為其留條生路。

就阿富汗政府而言，首先是因為其不甚光彩的背景，缺乏民眾基礎，加之腐敗盛行，貪污成風，治理能力低下，在阿富汗內外一直飽受詬病。為了抵禦、遏制阿富汗塔利班的攻勢，阿富汗政府6月下旬發起“全國動員”，號召各地組建民兵組織，並向他們提供武器裝備支持。還與阿富汗西部地區的大軍閥伊斯梅爾結盟。7月11日，阿富汗政府又號召年輕人蔘加政府軍，以抵抗塔利班，併為此簡化了年輕人的入伍手續。現在看來，阿富汗政府的這些舉措完全無濟於事。

阿富汗政府軍雖然號稱有30萬之眾，而且裝備了先進的美式武器，接受過美式正規訓練，但多數官兵卻感覺前途無望，因為他們心裏清楚，自己不過是美國人的工具而已。這樣的軍隊在面對塔利班的進攻時，自然毫無戰鬥力可言，有不少是成建制地投降，甚至反戈一擊，加入對方陣營，並將手中先進的美式裝備拱手相送，當上了“運輸大隊長”。難怪美媒要質問：美國用於阿富汗的鉅額錢財究竟花到哪去了？

那些介入了阿富汗的外部勢力，特別是駐阿富汗美軍和北約部隊，當其還在阿富汗時，他們和政府軍一起，尚能維持與塔利班的力量均勢。一旦這些外部力量從阿富汗撤出，這種均勢就會馬上打破。雖然美軍對阿富汗塔利班進行過數次空中打擊，印度也在7月向阿富汗政府運送了80噸軍火，但這些外部介入都不足以支撐阿政府軍抵禦塔利班的攻勢。

現今，阿富汗塔利班雖然看上去仍然是一羣沒有統一着裝、拿着“萬國牌”武器的軍人，但是，他們在政治、戰略、軍事、外交和治理水平等方面需要外界重新認識。阿富汗塔利班一直被普遍認為主要是由普什圖族人、遜尼派穆斯林組成，它的基礎應該是在普什圖族人、遜尼派穆斯林聚居地區。然而，近來阿富汗的事態發展表明，塔利班幾乎是在包括不同民族和宗教派別聚居地區的阿富汗各地同時起事。由此可見，塔利班不僅在全國各地集聚了相當的力量，即便是在非普什圖族人、什葉派穆斯林聚居地區，也具有一定的基礎。

在戰略和軍事方面，阿富汗塔利班選擇的進攻目標是“先易後難”，儘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他們先是奪佔和控制了國內的廣大山區鄉村，其後再攻打一般城鎮，最後是重點城市。對不少目標也是先圍而不打，儘量使對手不戰而降。只要對手和平交出目標，不僅可保生路，還能受到人道和體面的對待。這些方面都體現出了阿富汗塔利班的變化。

當然，正如阿富汗塔利班新聞發言人扎比胡拉·穆賈希德17日在記者會上所説，目前面臨的最重要議題就是如何建立包容性的伊斯蘭政府。阿富汗未來如何走向穩定，阿富汗塔利班能否治理好國家，同時改變自身形象，還有待後續觀察。（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絲路戰略研究所特聘學術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