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焰：紀念英烈更要繼承抗美援朝精神

“煌煌烈士盡功臣，不滅光輝不朽身。”郭沫若在瀋陽北陵抗美援朝烈士陵園所題的詩句，道出多少年來國內人民對當年志願軍烈士的無限崇敬。一個國家對為國犧牲者的褒揚和紀念，又是對生者的激勵，也是弘揚愛國主義精神的重要體現。今年9月2日，中韓雙方舉行2014年以來的第八批在韓中國人民志願軍烈士遺骸交接儀式，接着在瀋陽舉行隆重的迎靈安葬儀式，紀念那些為保家衞國犧牲在異邦的烈士並迎接他們“回家”。

抗美援朝烈士大多葬在朝鮮

1950年10月至1953年7月，中國人民進行了偉大的抗美援朝戰爭，輪番派出入朝部隊共297萬人，還有近百萬國內職工和支前民工進入戰場支援。新中國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與世界頭號強國交鋒並取得勝利，這場中國近代以來最揚眉吐氣的戰爭在世界上打出了國威軍威，人員損失還少於敵方。

按志願軍衞勤部門在停戰後的統計，戰時陣亡11.4萬人，傷病員在後方醫院（大多設在國內）傷重不治2.16萬人，病亡1.32萬人。另外戰時2.9萬失蹤人員中有2.1萬人在停戰前夕被證明是戰俘，其餘人員也基本判定為死亡，志願軍犧牲總計為15萬多人。

除楊根思、黃繼光和楊連第等極少數英雄被送到瀋陽烈士陵園，志願軍陣亡者基本都葬在朝鮮境內。在後方因傷病犧牲者多葬在國內醫院附近，如遼寧瀋陽、丹東和湖北赤壁都有志願軍烈士陵園。另外，抗美援朝烈士不僅有志願軍官兵，還包括國內支前幹部和民工，後來對一些傷病退伍返鄉後不治者又追認為烈士。因有追認補加，丹東抗美援朝紀念館的烈士統計已由上世紀90年代的17萬多人增長到近年來的19萬多人。

為安葬和紀念志願軍烈士，戰後朝鮮北方許多地方建有烈士陵園，如長眠着毛岸英的檜倉郡志願軍總部烈士陵園就經常有中國人前去祭悼。不過志願軍入朝後作戰最遠推進至“三七線”附近，向後轉移時遺留下1萬多名烈士在敵方控制區。多少年來，中國人民一直惦念着這些沒有“歸家”的英烈。

幾十年來不斷從韓國接回遺骸

1953年7月27日朝鮮實現停戰，交戰各方尤其中美兩方都希望運回對方控制區內的己方軍人遺體，最終由規定“己方派人挖”改為“對方挖出送還”。

交戰雙方簽署的《朝鮮停戰協定》中規定：“准許對方的墓地註冊人員在本停戰協定生效後的一定期限內進入其軍事控制下的朝鮮地區”，“掘出並運走該方已死的軍事人員，包括已死的戰俘的屍體”。據此志願軍還挑選政治可靠人員，組織了軍史上第一個有編制的挖掘隊，準備進入韓國。但韓國李承晚政府因未在停戰協定上簽字，對此事不願配合。而美軍方面呢，不僅組織挖掘隊，還向中朝方面提出追尋遺骸的更多要求，如對遍佈朝鮮北方的1700多架飛機墜落地大多提出搜尋要求。面對這一情況，中朝方面認為李承晚集團有可能傷害我方派到南方的人員以破壞停戰，美方則會以尋找遺體為藉口到處偵察，實地摸清中朝陣地情況，因此提議修改規定。

美方起初不願修改，因中方談判鬥爭並有美國國內陣亡者家屬遊行要求解決的壓力，1954年7月才終於達成新協定，雙方規定要根據對方提供的死者名單和埋葬地，挖掘遺體送到非軍事區移交。1954年9月起，我方將挖出的幾千具美軍遺體運交板門店，包括美國特別提出的被中國飛機擊落的“飛行英雄”戴維斯等人。美方則陸續送來戰地挖掘出和戰俘營中死亡的志願軍遺體1萬多具，這些遺體被就近安葬在三八線附近的開城松嶽山，那裏也成為最大的志願軍烈士陵園。

1955年以後，韓國境內還不斷髮現志願軍殘骸，大多通過板門店的停戰委員會移交。1992年中韓建交後，韓方對挖掘移交又採取了比較積極的態度，送交的中國烈士遺骸按前例安葬到開城松嶽山志願軍烈士陵園。不過此後遺體移交因某些原因陷入停頓，進入新世紀後朝鮮停戰委員會又不存在，韓方歸還志願軍烈士遺骸就成為中韓兩國之間的問題。

告慰先烈更為激勵今人奮進

快速發展的中國在外交舞台上獲得前所未有的空間，2008年中韓關係也提升為戰略合作伙伴關係。2013年經韓國時任總統朴槿惠訪華時主動提出，雙方在友好協商的基礎上達成將在韓志願軍烈士遺骸歸還中國的協議。因韓方在施工挖掘等作業中不斷髮現新的遺骸，便議定了陸續分批送還，中國派軍用運輸機和解放軍儀仗隊赴韓接收。

從2014年至2020年，中韓雙方已舉行了七次志願軍遺骸交接，共有716位烈士的忠骨被運回國。每次都是中國軍機載着烈士遺骸由戰鬥機護航到達瀋陽，隨即在當地抗美援朝烈士陵園舉行隆重安葬儀式，有黨政軍負責人、志願軍老戰士、烈士親屬、解放軍官兵和其他各界羣眾參加。今年9月的第八批烈士遺骸交接，據韓方稱歸還的是2019年至2020年發掘出的109具志願軍遺骸，中方也按照前幾次的方式隆重迎靈和安葬。

筆者做過烈士遺骸回國儀式的解説，現場隆重莊嚴肅穆的場面讓人不禁頓感壯懷激烈。在國歌伴奏和禮兵護送下，棺木終於能在故國大地上入土為安，這本身便形成一種感召力量，説明祖國不會忘記每一個為之獻身的兒女。

人間伏虎七十載，公祭欣慰告先翁。同當年抗美援朝戰爭時相比，中國在世界的GDP排名已由十幾名躍居第二，如今在“硬實力”大幅提升時還需繼續弘揚英雄前輩的光榮傳統以不斷提升“軟實力”。在去年10月舉行的紀念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週年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指出：“偉大抗美援朝精神跨越時空、歷久彌新，必須永續傳承、世代發揚。”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已經取得輝煌成就的今天，我們紀念當年的英烈，正是為了更好地傳承和發揚偉大抗美援朝精神，在愛國主義、革命英雄主義的旗幟下，為實現“中國夢”而努力前行。（作者是軍史專家、教授、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