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友：美攻擊IMF總裁凸顯話語權之爭

隨着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執行董事會12日發表聲明，支持格奧爾基耶娃繼續擔任IMF總裁，近期環繞格奧爾基耶娃的人為陰影大致已被驅散。之前，美國一家律所發佈報告稱格奧爾基耶娃在擔任世界銀行首席執行官期間曾干擾《營商環境報告》數據。美國政府和一些媒體開始介入，指責其存在道德問題。

美國舞劍，意在中國。中國政府高度重視世行《營商環境報告》的國際性、公正性和權威性，把實現其指標作為進一步改善營商環境的抓手。在中央和地方的共同努力之下，中國在《營商環境報告》中的排名持續提升。特別是在2019年所公佈的《全球營商環境2020》中，中國名次提升15名，躍居全球第31位。從中國的角度，排名上升只是外界對中國大力推進改革開放的客觀肯定而已。但從美國的角度，世界銀行這份報告提升了中國的排名，是幫中國説話，跟美國唱反調，甚至是跟美國對着幹。考慮到當時正處於美國對華發動貿易戰的關鍵階段，其藉口之一是中國市場不夠開放，營商環境惡化，如果《營商環境報告》認同中國營商環境大幅改善，那麼美國對中國市場環境的指責就缺乏依據了。美方的憤怒可想而知。

因此，美國有人開始質疑《營商環境報告》，認為其數據被人為篡改，有利於中國，而格奧爾基耶娃在其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從後續調查看，格奧爾基耶娃並未對報告撰寫團隊施壓，更沒有對中國進行所謂“照顧”。IMF執行董事會正是根據現有的調查結果，表達了對格奧爾基耶娃的支持。

美國還會借《營商環境報告》問題再做文章，但其所發起的攻勢受到反制，格奧爾基耶娃順利完成其剩餘任期已無大礙。中國也因此擺脱“操縱報告”的嫌疑。不過，該事件也暴露了中國的話語權短板問題。

一是中國在國際經濟治理機制中的話語權仍然不夠。近年來，中國高度重視在世界銀行、世貿組織以及IMF等國際經濟機制中的話語權建設，也取得了不少成效。但從“報告風波”看，話語權仍然被美歐所主導。美國的攻勢之所以能夠形成，與其對世界銀行的掌控力高度相關，這反映了美國的話語權。但美國攻勢的失敗，又在於其錯誤地挑戰了格奧爾基耶娃。格奧爾基耶娃是歐洲推選出來擔任IMF總裁的，對她的攻擊很容易被看成是對歐洲的攻擊。歐洲不會允許IMF前總裁“卡恩醜聞”之後再爆出一個“格奧爾基耶娃醜聞”。這一次對格奧爾基耶娃的成功維護反映了歐洲的話語權。美歐鬥法客觀上幫助中國捍衞了自身名譽和利益。

二是中國在國際經濟輿論體系中的話語權仍然不夠。“報告風波”再一次演示了美國輿情生產的套路。先是由所謂智庫或者律所等第三方組織爆料，然後是美國媒體迅速地大肆跟進報道，再由美國政府介入、表態，各環節、各機構分工合作，相互配合，形成聲勢，共同在特定問題上製造國際議題。該套路在西方炒作“新疆棉花”時就曾出現過。中國遭輿情偷襲、被動應對，最後哪怕據理力爭，打贏了某一議題的輿論戰，同時也讓美國的公信力遭受損害，但架不住美國又暗戳戳地在準備下一個議題了。畢竟造謠只需“一張嘴”，闢謠得要“跑斷腿”。而中國在國際場合的聲音則經常被屏蔽，選擇性無視。

這兩大話語權短板本是老生常談，中國也正視短板，近年更加積極作為，有所改善。但隨着中美戰略競爭加劇，美國對華出招會更加劍走偏鋒，歪招、怪招、狠招層出不窮，在一些我們不怎麼注意的問題上對華髮起攻擊，把我們的話語權短板放大。事實上，在“報告風波”出來之前，沒有誰會想到美國會藉此下手，明裏暗裏對華抹黑。而且可以肯定，美國還會不斷拋出新的不實之論。對於美國“謠言”，中國固然要擺事實、講道理，堅決反擊，但從增加戰略主動性這一角度，也要能夠在輿論上給美國出難題、狠題，這也是中國構建和提升話語權的題中之意。這並不容易做到，本質上，這考驗的是國內各界對美研究的綜合能力。沒有對美國深入的研究，是發現不了其隱藏起來的各種問題的。沒有發現問題，自然沒有議題。沒有議題，也就沒有議題塑造能力，就只能被他人所提出的各種議題帶着跑。（作者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