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文學獎瞄準“非洲元素”
【環球時報記者 陶短房】具有世界級影響力的兩大文學獎——法國龔古爾文學獎和英國布克文學獎上週同日揭曉,塞內加爾籍作家薩爾和南非籍作家加爾古特分別獲獎。加上出生於坦桑尼亞桑給巴爾的作家古爾納此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2021年被某些歐美媒體稱為“非洲文學井噴年”。

這是有史以來全球公認最重要的三大“純文學”獎項同時頒授給有非洲背景的作家,且其獲獎理由不約而同與“非洲元素”有關:諾貝爾文學獎之所以頒給古爾納,是基於其作品“在殖民主義的影響,以及在不同文化與大陸之間的鴻溝中難民的命運下,流露出毫不妥協和富有同情心的洞察力”;加爾古特的獲獎作品《承諾》,講述一個荷蘭裔南非白人所經營的農場,農場主一家幾代人圍繞是否應兑現已故老家長“送給黑人女僕一幢房”的承諾,在40年間的糾結和博弈,評獎委員會認為這是“描寫後種族隔離時代南非社會的精彩寓言”;薩爾的獲獎作品、小説《男人們最大的秘密》描述一名年輕塞內加爾作家在2018年偶然發現殖民時代非洲著名作家伊萊曼1938年出版的作品《非人類的迷宮》,隨後在探究生平成迷的伊萊曼秘密過程中,發生一系列邂逅和遭際。
“非洲文學井噴年”的出現,表明素來高傲的歐洲文學圈開始正視非洲元素。隨着歲月的流逝,曾以“遠離銅臭氣”自詡的三大純文學獎項,如今越來越明顯地與商業價值和出版市場掛鈎,三大獎項不約而同在2021年瞄準非洲元素,至少表明所謂“主流純文學市場”終於開始承認,非洲元素正在成為市場的熱點和賣點。
另一方面,對所謂“非洲文學井噴年”的評價也要恰如其分。布克文學獎雖然累計5次頒給非洲作家,但其中真正的黑人作家僅奧克瑞一人,且這位魔幻現實主義作家的主要生涯都在英國,其作品雖以尼日利亞著名的“比夫拉戰爭”為背景,並因此引來英國及歐洲讀者興趣,卻每每被故鄉同胞評價為“隔靴搔癢”。其他獲獎的都是南非白人作家,且作品大多站在白人視野“感懷”。正如一些書評家所言,“這更多體現了歐洲出版商和讀者的‘南非視野’,而並不是真正的‘南非社會剪影’”。
薩爾的創作生涯雖主要在他定居的法國,但他有強烈的塞內加爾文化認同。然而誕生100多年的龔古爾文學獎,在非洲擁有33個“法語國家”的背景下直到2021年才出現“第一個”,是不是有些晚?至於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從非洲尤其坦桑尼亞文學圈對獲獎者及其作品“有分寸”的評價,不難看出問題所在:古爾納早已是英國公民,他筆下的“非洲思想”,更多體現為“英國人對非洲問題的思想”。
事實上,不單龔古爾和布克將獎項頒發給用法語、英語創作的非洲作家,強調“鼓勵母語創作”的諾貝爾文學獎迄今所有獲獎的“非洲元素作家”中,也只有第一位獲獎者索因卡曾長期使用並提倡非洲母語創作。非洲使用人口最多、曾誕生眾多本土有影響作家的本土語言,如東部非洲的斯瓦希里語,西部非洲的豪薩語,南部非洲的班圖祖魯語,迄今幾乎從未入過國際文學大獎評獎者的法眼。
或許,三大獎中非洲元素成色最足的薩爾,其獲獎作品《男人們最大的秘密》的誕生背景及作品中敍述的“劇中劇”,才是非洲元素在“白人文學圈”真正地位的折射:這部作品創作艱難,本身是小眾作者的薩爾幾次險些放棄,在旅居塞內加爾的已故馬里老一輩作家沃洛蓋姆 “你要成為當代伊萊曼”的激勵下,才終於成篇(因此作品扉頁上標明“此書系對沃洛蓋姆的致敬”),成書後也僅有法國Philippe Rey和塞內加爾Jimsaan兩個小眾出版社願意接盤。而曾有“非洲蘭波(19世紀法國著名詩人)”之譽、二戰前撒哈拉以南非洲法語區最負盛名的作家、活躍時代距今不到百年的書中主人公伊萊曼,更是早已被“白人文學圈”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