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政欣：文物追討骨牌效應令英國窘迫

在16日與英國首相約翰遜舉行會晤之前，希臘總理米佐塔基斯通過媒體要求英國返還雅典衞城帕特農神廟石雕。他表示，在與約翰遜會晤時將當面提出這一訴求。由此，曠日持久的“希英文物之戰”又掀高潮。

作為曾經的“日不落帝國”，英國在歷史上掠奪了包括帕特農神廟石雕在內的大量外國珍寶。今天，在大英博物館珍藏和展出的外國文物是英國殖民罪行的見證者，訴説着文物原屬國人民的血與淚。因此，希臘向英國索回石雕獲得了廣泛的國際支持與同情。然而，由於“事實證據不足”及現行國際法的諸多障礙，加之受制於有限的國家實力，希臘的訴求一直被英國以各種理由拒絕。

不過，歐洲以及世界格局的最新變化讓希臘敏鋭地捕捉到難得的歷史機遇。

首先，英國脱歐後，歐盟及其成員國與英國之間的關係產生了歷史性變化，歐洲與英國利益分化日趨明顯，這為希臘藉助歐盟力量向英國施壓提供了契機。2020年初，希臘曾提出，歐盟與英國簽訂的自貿協定須明確要求英方歸還帕特農神廟石雕。多個歐盟成員國隨即公開支持希臘，這讓英國備感壓力。

其次，近年來，出於地緣政治與國家形象重塑的考量，法德美等西方主要國家開始積極推進返還文物。該領域的國際環境發生了顯著變化，這讓希臘重燃希望。

2017年11月，法國總統馬克龍出訪非洲時發表演説，宣佈向非洲國家返還文物構成未來5年其工作的“優先事項”，這標誌法國拒絕返還非洲文物的政策發生了重要轉向。一年後，法國政府就向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歸還殖民時期所掠文物提出了路線圖、時間表和法律建議。

幾乎同時，德國也轉變了之前對文物販運與流失文物返還的保守立場。2016年底，德國頒佈了被公認為世界上最嚴格的文物保護法，以極其嚴厲的手段打擊文物非法交易。德國還舉辦了多場以文物返還為主題的國際會議，邀請希臘、中國等文物流出國參會，向國際社會展示了一個深刻反省殖民歷史與積極返還文物的國家形象。此外，美國總統拜登上任後，為扭轉美國一落千丈的國際形象，也開始積極推動文物返還，並鼓勵美國博物館返還非洲文物。

第三，2021年以來，西方主要國家向非洲返還文物進入實質性落地階段。2021年6月，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宣佈向尼日利亞返還3件文物；10月，馬克龍宣佈向貝寧返還26件文物；同月，德國和尼日利亞簽署諒解備忘錄，明確歸還約1100件貝寧雕塑的時間表。美法德的態度轉變顯然令英國處於愈加被動和不利的窘境。

在當前的國際環境下，如何面對希臘的訴求顯然是英國政府需要慎重考慮的。如果繼續強硬拒絕，無疑會折損英國本已不佳的國家形象和不斷衰退的國際影響力；然而，實質性妥協亦十分艱難，大英博物館和英國境內其他各類博物館裏收藏的外國被劫文物不計其數，返還帕特農神廟石雕造成的“多米諾骨牌”效應，顯然是英國政府難以承受的。所以，倫敦時間16日上演的兩國領導人圍繞帕特農神廟石雕歸屬展開的“攻防戰”無疑是值得一看的。

希英兩國之間圍繞帕特農神廟石雕的歸屬之爭，是流失文物返還領域關注度最高、最具影響力、持續時間最長的國際糾紛。儘管帕特農神廟石雕短期內返還希臘的可能性依然較小，但從歷史發展的縱深來看，推動文物歸還原屬國是矯正歷史不法行為、恢復國際正義的必然要求，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大勢所趨。（作者是中國政法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