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和:中國政治實踐,探索真正的民主道路
作者:苏长和
如果馬克思還活着,或者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他去考察美國政治制度,會認為美國政治制度是民主制度嗎?肯定不會!但為什麼現實中人們一講到民主這個概念,就下意識地認為美國就是民主政治的代表呢?這和長期以來西方特色政治學構造的民主政治敍事和宣傳有關。

英美特色政治學理論有自己關於民主的政治敍事體系。從古希臘、羅馬,到啓蒙運動和資產階級革命時期,到20世紀英國和美國,再到世界模仿學習西方國家制度,後幾段歷史被視為幾波“民主化”浪潮。特別是在20世紀,英美學界對民主概念進行改造,形成關於是不是民主政治的一些標準,例如三權分立、一人一票海選、多個政黨、議會國會等等。一個國家的政治制度形式上是這樣的,那就是民主國家了。
這一套西方民主政治敍事通過法學、政治學的教育和傳播,對世界產生很大影響,人們由此形成一個關於民主的判斷:符合上述標準的就是民主的,不符合的就是與潮流格格不入的。但是,這樣的民主是真正的民主嗎?或者説,這樣的民主是民主政治的唯一模式嗎?
如果不以“民主”來定義英美政治制度,僅就其制度體系和安排本身來看,對這種現象重新命名的話,西方國家的制度運行屬於對抗式制度體系,它具有多黨制、兩黨寡頭政治、行政司法立法的分權制衡、利益集團政治等特徵。對抗式制度體系走向極端,就是相互否決的制度體系,這就是現在在很多號稱民主的國家內部政治生活中經常可以看到的現象。對抗式制度體系或者相互否決的制度體系,不能被認為是民主制度,這就像在國際關係中不能把國際均勢制衡體系稱作民主體系一樣。
但是,英美教科書説,對抗式制度體系就是民主。英美投入大量研究基金,在世界上傳播他們的這套理論,這對他們自己以及世界的政治發展和實踐都產生很大誤導。這種民主制度本質上就是對抗式制度體系,其對很多地區的政治實踐產生了誤導。考察20世紀的世界政治歷史,我們會發現,這種民主觀留下很多政治教訓,是值得反思的。這次全球抗疫中,很多國家暴露出的撕裂政治生態就與實行對抗式制度體系有很大關係。這種民主是democrazy(亂),不是democracy(民主)。遺憾的是,西方學術界對這一重大理論問題缺少反思。《經濟學家》雜誌封面文章説“民主的衰落”,這其實是偷換概念。民主沒有衰落,這是對抗式制度體系的衰落。
可以説,民主這道坎,中國的民主政治發展實踐已經跨過去了,而中國學術界尚未完全跨過。長期在西方民主政治敍事及思維下思考自己的政治發展,很容易出現政治心結:什麼時候才能像他們一樣。克服政治心結,需要政治自覺和學術自覺,以及對自己政治發展道路的獨立思考,而不是亦步亦趨,在別人的承認中獲得政治存在感。這就需要我們確立自己的民主政治敍事,並思考真正的民主政治是什麼。
關於中國民主政治的新敍事,是從人類的解放和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民主來展開,和西方政治學中的民主化敍事完全不同。西方政治學的民主化敍事中,我們看不到社會主義和民族解放運動,也看不到中國民主道路的理論和實踐,更看不到國際關係的民主化。這種敍事有時甚至將有的國家對外干涉和專制行為描繪為在促進世界民主化。
那麼,中國政治學從作為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民主來展開敍事的話,首先是各個文明在漫長曆史發展中,按照人民追求解放的歷史來展開。那麼,這個民主化的敍事線索應該是這樣的:早期各個文明和民族樸素的民主思想(不僅僅是希臘,東方的民本也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中的民主、民族解放擺脱殖民體系奴役和壓迫、東西方在民主問題探索上的教訓(包括西式民主走到對抗式制度體系的死衚衕,也包括社會主義國家追求民主進程中的教訓)、當代中國在民主政治發展上的貢獻,以及在國際關係中,中國和其他國家共同推動共商共建共享的國際關係民主化浪潮。
民主的本義是人民民主。國家政權是人民的,不是少數人的。人民是一個整體概念,它像主權一樣具有不可分割性。而在代議制、多黨制和利益集團政治下,人民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碎片化了。民主的國家不應該對外干涉、侵略他國損害他國人民的自由,國際事務應該遵循共商共建協商處理,堅持多邊主義,堅持開放包容,堅持互利合作,致力於推動國際秩序朝着更加公正民主的方向發展。
在當代中國民主政治話語裏,就是黨的領導的集中性、人民當家作主的積極性、依法治國的有效性的統一。黨章裏説“立黨為公,執政為民”,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來自人民(from the people)、紮根人民(in the people)、服務人民(for the people)的理念,現在流行一句話,就是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民主集中制原則、黨內民主、黨的領導制度體系、合作協商國家制度體系、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結合、全過程人民民主、國際關係民主化,等等。這套民主政治的制度體系,體現到中國國家治理的績效以及和平發展的對外關係上,就是中國現代化道路中民主政治道路的含義。
一個偉大民族的學術獨立,首先應該是有自己一套獨立的人文社科知識體系,政治學也是。中國學界應該有自己的政治定力和學術創新力,從舊的學術窠臼中解放出來,確立自己民主政治的座標,將中國的民主政治道路放到新的民主政治敍事中,將全人類共同價值中的民主與英美特色政治學中所謂普世價值的“民主”區別開來,用學理的語言講好黨的一百年、新中國七十多年、新時代以來的中國民主政治故事,真正做到政治自信和民主自信。這也是為當下世界在對抗式制度體系瀰漫下造成的政治衰落,提供來自中國的政治學新知識和政治活力。(作者是復旦大學國際關係與公共事務學院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