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飛:“神曲”霸榜是倒退,還是必然?
2021年騰訊音樂娛樂盛典年度十大熱門歌曲公佈,短視頻音樂“霸榜”,“神曲”漸漸佔據了國內“原創”音樂的主流,有音樂人驚呼“音樂倒退了十年”。專業音樂人的這種“悲嘆”和“憤怒”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老歌紅得久,新歌火不長”等現象也早已存在。
筆者認為,如果略談得深一些,則涉及到“原創音樂”的“創作生態環境”問題。畢竟談國內原創音樂,必然涉及“創作理念”和“創作動機”,把國內原創音樂的“理念”和“動機”以2008年作為一個分水嶺,那麼2010年則是一個“終止符”。
2008年以前,國內原創音樂圈是這樣一番景象:賺大錢的沒多少,奔“小康”的有很多。那時候有大量的演出活動和“堂會”作為支撐,還有唱片和各種周邊產品提供盈利。只要音樂人有作品、有才華,音樂公司是願意投入的。因為那時候的市場空間大,人們的娛樂活動也沒有多少選擇。很多較為有名的音樂人願意做一些自己想找尋的主題,並極力希望通過作品確立自己的風格。資本也樂意投資原創音樂,因為產出能變現,且粉絲歌迷的“忠誠度”高,不擔心消費羣分流。
但2008年以後,隨着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上游資本出現斷層,有一大批業內著名的音樂公司出現問題,最直觀的體現是“大國音樂”半年多發不出工資,“竹書音樂”則乾脆關門了事。
從那時起歷經兩年的掙扎,原創音樂和音樂人就逐漸陷入“活着就行”的狀態。商業活動出場費叫不上價、“堂會”主辦方願意請“大牌”,歌好不好無所謂,大家知道就行。至於唱片銷量和周邊產品更是隨着智能手機與視聽軟件的盛行成了“歷史名詞”。打榜?誰在乎?而音樂人最依賴的資本也逐漸轉向影視行業——畢竟能變現的才是好東西。
在這種情況下,音樂,尤其是原創音樂就逐漸成為“泛娛樂時代”裏逐漸“純粹”的娛樂產品。並不是説以前就不“娛樂”,而是那時的原創音樂人還是注重品質的,但在經歷了近十年的“世俗化”之後,現在已經幾乎看不到徹夜譜曲、數改歌詞,自己掏錢做錄音棚的事了。因為市場和生存環境不允許音樂人這麼折騰。
大家更傾向於“速食”主義——望風、趕工、找人錄小樣,找歌手唱已經算“敬業”了。更多的是原創者為了生存必須成為“娛樂工業”的一顆螺絲釘。給時間寫歌搞創作是不可能的,原創者必須在一週內根據固定模式把框架做出來,然後填充大量的節拍器與合聲,交給音樂公司快速製作成品發佈到各大平台“搶位”,不這麼做就會迅速被更多更新的“作品”淹沒。
在生存壓力下,音樂人再去談創作“理念”已是奢談。擺在他們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成為影視劇的熱門“概念曲”,要麼成為各大視聽平台,比如抖音、快手甚至網友自制短視頻的背景音樂(bgm)。
畢竟大家的口味變了,欣賞環境也變了。無論城市鄉村、白領遊民,人們都願意聽一些“不用動腦子”的東西,通過“碎片化娛樂”打發時間。像曾經以緬懷和追憶為主的“民謠”,講韻律人生的“藍調”等也趕不上公眾越發不耐煩的浮躁。大家聽歌的成本也低了很多,每個月花十幾塊錢就能隨便下載。不是音樂不值錢,是文化不值錢了。
進入短視頻時代後,這種情況越發惡劣。一首歌必須迎合已經沉澱“到底”的欣賞水平才能生存並“有可能”引起短暫的火爆——要歌頌愛情,要撕裂人生。這種本來很正常的創作換了種環境就變了味,“眼球經濟”下要找大長腿美女先“控場”,然後免費(有時還要給人錢)給到一些視頻網站做bgm,不然發不出去。網站拿這些歌作為網友自發製作短視頻的選項,隨着短視頻的流傳才可能讓人所熟知。
在這樣的“開枝散葉”中,原創音樂註定流俗,也就逃不開淪為“口水歌”的結局。這也是我們如今處於“碎片化生活”的必然。
因此不能脱離資本背景、人文背景和時代背景去單獨討論原創音樂的興衰,也不能一味指責民眾苛待了原創音樂,不給它們藝術生命和生存空間。
但我們都知道,這就是原創音樂的現實,如果曾經有人説“音樂已死”只是對於創作靈感和個人色彩難以伸展的牢騷話,如今“音樂已死”卻是不爭的事實。韻律屈服市場,“爆款”只在瞬間。大家都在鄙視流於表面的東西,可在這個時代,能流於表面就已經説明“我活下來了”。
也許若干年後,大家還能迴歸到安靜地品歌、傾聽人生心語的狀態,但那需要時間,原創音樂也是如此,它也要經歷一場輪迴。(作者是監製、策劃人、四味毒叔創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