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維鴻:2022,避免重蹈97金融危機覆轍
臨近年底,全世界都在擔憂2022年的全球滯脹前景,歐美金融市場更是擔憂資產價格重蹈上世紀70年代的“股債雙殺”。這種似曾相識的格局,不禁讓人想起那個時代美國財政部長約翰·康納利的一句話:“美元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問題。”半個世紀過去,當世界再次被美國和美元“無節操”綁架,最大潛在金融風險依然存在於其他國家,特別是新興市場國家。

土耳其無疑是率先爆雷的。昨天的消息是,土耳其基準股指下跌7.1%,再度觸發熔斷。過去一個月,土耳其經歷了典型的新興市場“匯率、利率、股市”的三殺過程:先是持續高漲的通貨膨脹導致百姓生活困苦、貨幣大幅度貶值;然後,匯率貶值進一步推升通貨膨脹、導致政府融資成本上升、債市下跌;最後,匯率和利率崩盤導致股市熔斷、股票大跌、財富蒸發。土耳其貨幣3個月內兑美元幾乎貶值一半,11月的通貨膨脹進一步惡化到21.31%。考慮到執拗的土耳其央行仍然將中期通脹目標維持在5%,土耳其的金融市場似乎看不到什麼曙光。全球擔心的是,土耳其的“股債匯三殺”是個例,還是會蔓延到其他新興市場國家?畢竟俄羅斯、巴西、墨西哥等G20國家,也都面臨着後疫情時代巨大的通貨膨脹壓力。
首先,説説土耳其的特殊性。土耳其是一個既開放又封閉的特殊經濟體:一方面,它的經濟中心伊斯坦布爾是一個“全球化”上千年的歷史名城、地緣位置極為重要,美國、歐盟、俄羅斯、中東石油美元都在伊斯坦布爾持有大量金融和實體經濟資產,造成土耳其股市債市對國際資本流動可謂是異常敏感;另一方面,以政治中心安卡拉為代表的小亞細亞腹地,卻是欠開放、欠發達、欠工業化的廣大內陸地區,經濟基礎完全不同於伊斯坦布爾,對國際金融市場並不敏感。
典型的經濟二元結構,造成土耳其經濟非常容易受到國際經濟週期的影響,但又侷限於國家實力、糾結於國內欠發達地區訴求,無法形成有效的貨幣政策應對。為了突破這種瓶頸,土耳其在二戰後不是埋頭搞建設,而是多次在地緣政治上切換陣營,以謀求歐盟、蘇聯、中東石油美元的支持,這幾年還想依靠宗教治理和所謂突厥國家聯盟,當然都無法達到預期效果,反而在經濟領域愈發艱難。這一次由於新冠疫情引發的全面經濟危機,也是土耳其多年“政策躁動”積累所致。
其次,再説説土耳其的典型性,也就是新興經濟體在美元加息週期的常規風險。包括土耳其在內,很多G20國家包括巴西、俄羅斯、墨西哥,目前都面臨超過10%、甚至是15%的通貨膨脹風險,美國的11月通貨膨脹率也達到破紀錄的6.8%,這是新冠疫情帶來的全球大宗商品上漲、產業鏈和物流不暢所致,美國“無節操”地發行貨幣和財政赤字,則加劇本國和全球很多國家貨幣貶值速度,讓全球窮人的生活水平顯著下降。
從經濟週期角度,新興市場國家面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的劇本:美國國內通貨膨脹高企、美國被迫加息、全球資本風險偏好下降、全球資本回流美國、新興經濟國家資本外逃、貨幣貶值、債市崩盤、股市崩盤、陷入惡性循環、失業率高企、經濟崩潰。其根源當然還是美元——美元雖然是美國的貨幣,卻是全世界的問題,特別是全世界窮人的問題。
很多資深投資者依然對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心有餘悸。當時,美國連續加息、資本回流,泰國、印尼的“股債匯三殺”迅速蔓延,東南亞各國失業率奇高、民生凋敝。要不是有內地的強力支持,就連香港也會陷入非理性的金融資產價格暴跌。
1997年之後數年,為了擺脱鉅額外債的金融困境,東南亞很多國家被迫接受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整改,經濟政策靈活性嚴重喪失,發展節奏至今未能徹底走出陰影。反觀美國,也沒有逃脱亞洲金融危機的影響、金融市場長期低迷,這也是目前美聯儲遲遲不肯加息的重要原因。當然,金融危機引發經濟危機,窮人的財富並沒有憑空蒸發,包括索羅斯在內的金融投機客從中賺了大錢,要不是被中國內地阻擊在香港,他們的氣焰還會更加囂張。
展望2022年的全球經濟,各方都在為避免重蹈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做着努力,中國也應該提高警惕、積極應對索羅斯們再次煽風點火。很多面臨通貨膨脹、資本外逃風險的新興市場國家,都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潛在夥伴,值得我們從長遠利益角度盡力協助它們走出困境。另一方面,美國被迫加息會造成國際金融市場風險偏好下降,加上美國國內政治氛圍越發極端,中概股的融資環境必然惡化,中國科創型企業融資路徑變窄,或不利於中國經濟的轉型升級。
為此,2022年的中國經濟政策必然更加重視資本市場對科技成果轉化的支持,踐行“科技+金融”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通過貫徹註冊制、科創板等手段提升A股的科技含量,用多層次資本市場服務科創型企業的全生命週期。同時,應高度關注全球金融動盪對香港資本市場的衝擊,優質的中概股迴歸香港,既是香港全球金融中心地位的提升,也是對香港資金的深度考驗。為此,我們不妨解放思想、深化滬港通和深港通資金通道,讓更多中國投資機構到香港參與港股交易,這不僅有利於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的提升,也將是中國本土券商和基金走向國際市場的難得機遇。(作者是甬興證券首席經濟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