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大選“失焦”：醜聞和爭議中的兩強對決

樸槿姈（中）宣佈參選下屆韓國總統。 澎湃影像 圖

眼下距離韓國總統選舉已不足80天，熱門候選人的醜聞和爭議不斷，把選戰變成了一場道歉比賽。值此之際，韓國前總統朴槿惠胞妹樸槿姈也“趁亂入局”。

現年67歲的樸槿姈12月21日在於首爾舉行的記者會上宣佈，將代表新韓半島黨蔘加2022年韓國總統大選，稱“現在政界和總統候選人不關心團結全民的治本之策，汲汲於爭權奪位”。

樸家“二公主”曾因涉嫌欺詐案獲刑，被指在處理與朴槿惠的親情關係時秉持“實用主義”，她所代表的極右翼小黨新韓半島黨毫無存在感，在國會空無一席。因此，有韓國網民稱，“現在真是什麼人都可以競選總統。”

雖然樸槿姈的政治投機被一些人嗤之以鼻，但這種意料之外的“戲碼”出現在當下的混亂選局中，並無違和感。

韓國執政黨共同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李在明捲入一樁地產腐敗案待解，他的兒子近日又被曝涉賭。最大在野黨國民力量總統候選人尹錫悦與該黨黨首“鬧翻”，其妻又被曝涉嫌履歷造假。

兩位熱門候選人一直忙於“拆彈”，逐漸讓這場選舉“失焦”。

“危機公關”家屬醜聞

韓國總統素有被家人、親信拖累的“傳統”。前總統金泳三的兒子金賢哲在其父任期內作威作福，因受賄和逃税被判入獄；前總統金大中3個兒子相繼被起訴或被拘捕；前總統盧武鉉胞兄盧建平因受賄被判刑；李明博夫婦的親屬涉嫌腐敗受到檢方指控……

這一次，李在明被兒子連累，尹錫悦為妻子所困，兩位候選人同時上演“危機公關”。

韓媒近日報道稱，一年多之前，李在明29歲的長子李東鎬在一個網絡社區發表數百篇帖子，內容涉及非法賭博和按摩店的性交易。消息一出，李在明12月16日立即就兒子非法賭博一事道歉，“作為父母，在教導子女方面確實有不足之處，保證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他還表示，國民需要對擔負國家命運的人反覆檢視。

對於有關性交易的説法，李在明予以否認，聲稱信任兒子。然而，韓國的網絡論壇仍在瘋傳一些不明來源的帖子，列出李東鎬涉嫌性交易的蛛絲馬跡。

據韓聯社報道，有韓國政界人士認為，李在明的正面回應在一定程度上提前阻斷了危險的火苗。韓國SBS電視台評論員則指出，李在明使用了“選擇性道歉”的技巧，共同民主黨應當對李東鎬涉嫌違法行為進行調查。

反觀尹錫悦。他的妻子金建希捲入履歷造假風波。韓國YTN電視台12月14日報道稱，金建希涉嫌在2007年及2013年申請大學教職時虛報個人經歷和獲獎成果。

在報道發出後的第三天上午，尹錫悦面對記者相關提問時咄咄逼人，稱“招聘舞弊”是片面報道，希望媒體多加查證。此言導致輿論迅速發酵，時隔4個多小時，這位昔日的檢察系統“執劍者”轉而低頭了。

據韓聯社報道，17日下午，尹錫悦毫無預告地前往記者室就其妻子引發的爭議道歉。分析認為，此舉或是國民力量黨內的要求。值得一提的是，他向國民道歉的同時，強調有關金建希的爭議是共同民主黨有預謀的攻勢。

面對指責，韓國共同民主黨選舉對策委員會首席發言人樸贊大評論稱，尹錫悦發脾氣還嫌不夠，還將正當的檢視説成是有預謀的操弄，批其不情願地道歉，態度極其傲慢不遜。

儘管目前金建希履歷造假的事態看似已平息，但這對尹錫悦來説衝擊不小，因為這與韓國前法務部長曹國妻子偽造子女升學材料的情況類似，而當時尹錫悦作為檢察總長徹查了此事，不但搜查曹國私宅，還傳喚其妻子和胞弟。

仁川大學政治外交系教授李俊韓對《韓民族日報》表示，金建希通過履歷造假違規入職高校，“尹錫悦式公正”必然會因此受到打擊。換句話説，高人氣候選人的“正義”人設面臨崩塌風險。

經歷一番“道歉接力”，兩人的民意支持率都有所下降。韓國民調機構Realmeter 12月22日公佈的民調結果顯示，尹錫悦的支持率為40.1%，較前兩週下降5.2個百分點；李在明的支持率為37%，較前兩週下降0.1個百分點。兩者之差從8.2個百分點縮至3.1個百分點。

“大選越來越荒唐了。”韓國正義黨選舉對策委員會發言人金昌仁表示，看不到任何面向民生的政策，全是兩黨候選人及其家人的違法行為。

地產疑案撲朔迷離

韓媒形容明年3月的選舉為“史無前例的厭惡感大選”，認為總統候選人不應通過“厭惡感對決”謀求反射利益，而應通過指明社會發展藍圖來贏得加分。

當目光聚焦競選綱領和政策，李在明和尹錫悦手中的“王牌”何在？

韓國經濟與社會政策智庫LAB2050首席執行官李元宰對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表示，對選民來説，尤其是中產階級，他們在民生政策中最關注的兩個領域是房產和教育。文在寅競選時曾承諾治理樓市、壓制高房價，因此收穫了許多選票，但他至今沒有兑現承諾。擅長經濟治理的李在明希望以樓市調控作為政策亮點，不過民眾或許已經失去信心。

在今年7月發佈的競選視頻中，李在明説“讓百姓不再因住房問題而痛苦”，此後他還在社交媒體上表示，這次選舉最重要的爭論點是房地產政策，將以政策消滅房地產領域的不勞而獲行為。韓媒分析認為，此舉是為了安撫因房價暴漲而憤怒的民心，同時正面突破自己的“致命弱點”——大莊洞疑案。

大莊洞疑案始於韓國媒體的調查報道，李在明被發現涉嫌一樁地產腐敗案。今年10月，韓國檢方和警方懷疑，位於首爾市以南的京畿道城南市大莊洞2015年的一個地產開發項目涉及貪腐。李在明當時擔任城南市市長，他的幕僚劉東圭被指幫助資產管理公司“火天大有”通過這一項目獲取鉅額利潤。

國民力量黨指責李在明是大莊洞地產腐敗案的“幕後主謀”，敦促其退出總統選舉。李在明否認與這起案件存在關聯，希望徹查此案以澄清事實，並表示自己在案件調查期間可能遭到在野黨陣營的攻擊。

大莊洞疑案正在調查過程中，與案件緊密相關的韓國城南城市開發公社開發事業一處處長金文起近日卻身亡，這引得在野黨對李在明發起質疑攻勢。

據《朝鮮日報》報道，國民力量黨選舉對策委員會政策總管本部長元喜龍12月21日就金起文死亡事件表示，“十分懷疑是否有上級的介入和施壓。”他認為，12月10日接受檢方調查的另一名前城南城市開發公社官員柳漢其自殺，和金文起之死是關聯案件，兩人都是負責大莊洞開發的核心人物。

“文在寅政府內的‘可疑死亡’在持續。”國民力量選舉對策委員會委員長金鐘仁21日敦促政府成立特別檢察組，調查大莊洞案件。

儘管李在明寄希望在房產政策上大展拳腳，以打消案件疑問，不料他“槓上”了青瓦台。據韓國廣播公司（KBS）22日報道，李在明近日提出應暫時保留對多套住房持有者加徵更多轉讓税的政策，經濟副總理兼企劃財政部長官洪楠基對此表明反對立場，稱政府無計劃改變現行方案。

遼寧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李家成對澎湃新聞表示，雖然李在明的地方從政經驗豐富，經濟領域的治理能力有望成為加分項，但是在一些競選政策上的考慮還不是很成熟，甚至出現了與文在寅政府相矛盾的情況。相比之下，尹錫悦以“政治素人”的形象參選，帶有較高的人氣，但是他現在面臨內憂外困雙重壓力。

在野黨內鬥臨陣自亂

韓國國民力量黨首兼大選競選團隊共同常任委員長李俊錫12月21日召開記者會，宣佈辭去委員長一職，聲稱在大選競選團隊內無事可做，本人意志已經無關緊要。

在距離大選僅剩約2個月之際，最大在野黨黨首“撂挑子”臨陣自亂，國民力量黨立下的政權輪替目標亮起紅燈。

據《朝鮮日報》報道，今年7月，剛走馬上任的政治新星李俊錫在一次炸雞啤酒餐會中向已經宣佈參選總統的尹錫悦伸出橄欖枝，邀其加入國民力量黨。當時，61歲的尹錫悦在面對媒體時，甚至尊稱36歲的李俊錫為“政治前輩”。

不過，好景不長，在加入國民力量黨不久，尹錫悦便拒絕參加黨內活動，與黨首意見不合。被惹惱的李俊錫在社交媒體喊話“請海豚（尹錫悦）也參加黨內討論會”，進行言語諷刺。8月，國民力量黨傳出尹錫悦選舉陣營擬成立非常對策委員會，將李俊錫排除在外。雖然尹錫悦對此親自否認，但他的特別助理仍發文稱李俊錫應辭去黨代表職務，加入該黨候選人劉承旼的選舉陣營，火上澆油。

從夏至冬，兩人分分合合，最終還是走向了“崩盤”。據《東亞日報》報道，在12月20日的選舉對策委員會會議上，關於宣傳團對媒體的應對，李俊錫做出部署。宣傳團長趙秀珍非但不執行，還表示：“只聽（尹錫悦）候選人的話。”會後，趙秀珍道歉，但又向媒體發送了有關李俊錫的負面視頻，此舉徹底引爆了黨內分裂的不定時炸彈。

一山容不得二虎，尹李之爭既是權力之爭，也是路線之爭。《韓民族日報》分析稱，尹錫悦是既得利益保守派的先鋒，而李俊錫是象徵改革保守路線的人物，兩人及其各自親信組成的派系形成了對峙局面。

“韓國總統大選不是個人的競選，而是政黨之間力量的PK。”李家成指出，黨內支持不足將是尹錫悦最大的短板。

隨着選舉臨近，尹錫悦和李在明將做最後衝刺，爭取“搖擺”選民。蓋洛普12月中旬在韓國開展的民調顯示，16%的受訪者不支持任何一名總統候選人，這個比例在過去6週中持續擴大。《韓國日報》稱，遭遇新冠疫情反彈的韓國選民，希望看到總統候選人對經濟和民生相關政策進行更多討論，但這些議題早已掩埋在醜聞和爭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