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俄羅斯想要烏克蘭？一次公路之旅展示了普京的戰爭代價標籤 - 彭博社

烏克蘭士兵參加了1月22日在烏克蘭敖德薩舉行的集會。

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距離克里米亞之前最後一個烏克蘭控制的邊境崗哨大約一英里，士兵們突然從茂密的海草中走出來，檢查一輛空轉的汽車。

他們對誰出入的擔憂並不令人意外。如果俄羅斯決定入侵烏克蘭，正如美國擔心的那樣，坦克和步兵可能會橫掃這條將半島與烏克蘭南部遼闊草原連接起來的狹窄堤道，這樣的規模在歐洲自1945年以來就沒有見過。

北克里米亞運河的一段，在烏克蘭赫爾松州Kalanchatski地區的一個臨時大壩下變得乾涸。自2014年以來，這座大壩阻止了水流到達大約25公里以南的克里米亞。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對於烏克蘭來説，戰略上的損失將是巨大的，而對於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來説，這將是一個巨大的獎勵。在前方几英里處，他可以解除一座自2014年吞併克里米亞以來一直切斷半島農業用水供應的臨時大壩。向東移動，他可以通過陸地連接半島和烏克蘭東部頓巴斯地區的俄羅斯武裝分裂分子控制的部分地區。通過向西移動到敖德薩及其海港，他可以讓烏克蘭的其餘部分成為內陸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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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沿着該國南部海岸行駛700公里（435英里）會讓人清楚地感受到即使收復前蘇聯和俄羅斯帝國這一部分領土 — 更不用説整個烏克蘭 — 都將涉及到什麼。這就是為什麼這裏的許多人相信這不會發生。

首先，這片看似無邊無際的開闊田野可能幾乎無法防守，但其規模和約800萬人口也將使其難以守住。即使有13萬名部隊集結，根據當前美國的評估，風險將比普京上台20多年以來承擔的任何風險都要大。

然後是在俄羅斯將面臨嚴重國際制裁的情況下佔領歐洲最貧困國家之一的一部分可能帶來的毀滅性代價，這將使他迄今為止採取的任何外交冒險的代價都相形見絀。

馬裏烏波爾一家雜貨店過道上的蘇聯時代馬賽克。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馬裏烏波爾地平線上的阿佐夫斯塔爾鋼鐵廠。2030年的發展計劃旨在將這座位於卡爾繆斯河口的城市打造成一個旅遊目的地，新建一個綠樹成蔭的堤岸延伸至亞速海。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莫斯科表示並沒有入侵的打算，儘管幾乎沒有人知道普京的最終意圖。控制烏克蘭——一個幾乎是德國兩倍大小的國家——可能是如此誘人，以至於他願意冒險。對於一個堅信俄羅斯在基輔有着天賦的領導人來説，此舉將一舉收回他自己在2014年稱之為其帝國時代名稱的領土，即新俄羅斯。烏克蘭的經濟將變得依賴於進入俄羅斯控制的港口以維持其生存能力，其歐洲一體化的希望將成為過去。

然而，俄羅斯政策已經幫助創造的經濟失敗——從亞速海的馬裏烏波爾，穿過貧困的小鎮和掙扎的城市，到充滿活力的敖德薩港口，這些都可以看到——顯示出俄羅斯總統也有遠不那麼冒險的選擇。

俄羅斯的軍隊增兵、網絡攻擊和混合軍事入侵可能繼續利用烏克蘭的弱點，並攪動歐洲金融和能源市場，而無需為吞並過去八年中被掏空的地區付出沉重代價。

正如46歲的服裝商Svetlana Kondratenko在比較繁榮的港口城市赫爾松的中央市場所説的那樣：“我們這裏不是生活，我們是在生存。”

斯維特蘭娜·孔德拉滕科攝影師：克里斯托弗·奧基康/Bloomberg你可以從輪胎在瀝青路面上碾過戰車履帶留下的凹痕中聽到俄羅斯2014年對烏克蘭的襲擊所帶來的影響。這是戰區常見的聲音，然而這種嗡嗡聲在戰線已經留下的烏克蘭東部地區衝突雙方之間的前線之後仍在持續。

東歐和烏克蘭邊境的力量

士兵、坦克、火炮和防空武器分佈在多個地點

注：白俄羅斯的地點包括計劃於2月10日至20日進行的演習

來源：彭博社；簡氏防務；白俄羅斯國防部；Rochan諮詢公司；北約組織

這場戰鬥已經造成約14,000人死亡。根據政府數據，已有超過140萬人因此流離失所，這還不包括仍留在戰線另一側的數百萬人。這場戰鬥切斷了交通聯繫、供應鏈和日常通勤。烏克蘭政府控制區的頓巴斯地區（長期以來是該國的工業中心）的失業率仍高於該國其他任何地區。

至少有500個工作崗位在距離前線約100公里的別爾迪亞斯克港口丟失。該港口的貨物吞吐量急劇下降，從戰爭前的450萬噸每年減少到45萬噸。該港口一半的領土已被烏克蘭國防部徵用，用於建設一個海軍基地，旨在挑戰政府所描述的俄羅斯對亞速海的軍事控制。

在碼頭之外，旅遊業受益於無法前往克里米亞的烏克蘭人來此代替。然而，令人不安的感覺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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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烏茲夫（Urzuf），一個位於馬裏烏波爾（Mariupol）和別爾迪亞斯克（Berdyansk）之間的海灣最深處的度假勝地，烏克蘭極右翼阿佐夫團的Wolfsangel徽章在一個軍事基地上飄揚。與納粹德國的不協調回聲相對的是一排長長的低矮百葉窗商店，夏天銷售家庭海灘度假的剷鬥和鏟子。

由志願者組成於2014年的阿佐夫團，自那時起已被吸收進國民警衞隊，在這一海岸線上有幾個基地，隨時準備在俄羅斯襲擊的情況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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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7日的別爾迪亞斯克商業海港，距離前線約100公里。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1月18日在烏茲夫的一個海灘上的亞速海海岸線。該度假勝地位於馬裏烏波爾和別爾迪亞斯克之間的海灣最深處。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更接近克里米亞，基輔多年的忽視加上半島被吞併後突然停止的遊客流量給當地帶來了嚴重破壞。

53歲的瑪雅·舒沙洛娃（Maya Shushalova）痛苦地描述了2000年關閉的曾經加工羅斯湖（Rose Lake）鹽的工廠。就像相鄰村莊的幾乎所有其他人一樣——為一家現在已經成為磚砌混凝土廢墟的工廠而建的——她曾在那裏工作，最終一無所有。

“遊客過去還會來買些鹽，但自2014年以來，這也消失了，”她説。現在是村裏唯一商店的助手，她拒絕在公共場合談論政治，就像其他因事態發展而感到憤怒的人一樣。

在這裏和東部，大多數人過去曾投票支持前總統維克托·亞努科維奇，並不喜歡所謂的橙色和廣場革命，這兩次使他要麼被禁止要麼被驅逐出任職。隨後的政府幾乎沒有為改善他們的生活做出任何努力。不斷上漲的物價和經濟停滯甚至撲滅了在前喜劇演員、被視為烏克蘭政治腐敗無底線的局外人的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當選後帶來的短暫希望的火花。

“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一位不願透露姓名以免在一個小社區中受到報復的當地商人説。當被問及與俄羅斯的緊張關係時，他説：“這不會有任何好結果，就像革命沒有帶來任何好結果一樣。也許本來可以，但經過30年，現在已經太遲了。”

索爾科夫耶，一個位於連接克里米亞和大陸的第二座堤道上的小聚居地，受到的打擊更為嚴重。自2014年以來，加油站和卡瓦卡茲餐廳一直被遺棄，這裏的大多數房屋也是如此。

羊羣在索爾科夫耶這個大部分荒廢的社區廢墟中吃草，這個社區位於赫爾松州的赫尼切斯基地區通往克里米亞的道路上，拍攝於1月19日。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在索爾科夫耶，一個被設計成潛艇形狀的廢棄加油站。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過去每天有200人或更多人會在餐廳吃飯，”49歲的牧羊人尼古拉伊爾基夫説，他在這些搖搖欲墜的建築物周圍放牧，儘管他在克里米亞的主要市場消失了，羊肉價格停滯不前，飼料成本卻在上漲。“但後來就突然停止了—就這樣。”

伊爾基夫認為自己是烏克蘭人，克里米亞是“我們的祖國”。但從馬裏烏波爾到敖德薩的許多人都説俄語，至少對自己屬於哪裏持猶豫態度。

在赫爾松，侍應生兼前英語老師伊琳娜維爾什尼奧克是普京分裂家庭的眾多受害者之一。她是俄羅斯血統，但在烏克蘭很開心，她的丈夫每兩個月在歐洲開卡車，月薪2000歐元（約合2230美元），足以擺脱許多人面臨的貧困。

維爾什尼奧克説，克里米亞的佔領對她的父母有好處。他們住在半島上古老的城市克爾恰。她説，她的父親患有癌症，俄羅斯有更好的公共醫療保險。他們的養老金幾乎翻了三倍。

伊琳娜·維爾什尼奧克攝影師：克里斯托弗·奧基科內/彭博社與此同時，普京在克里米亞投入了大量資金修建新的道路和交通樞紐，將其打造成她所説的“展廳”。作為經常訪問俄羅斯非展廳地區親戚的人，她説她並不受騙。但她也對烏克蘭與西歐關係加強持懷疑態度，因為這個國家“還沒有準備好”。

很難準確估計與克里姆林宮的衝突對該地區經濟造成的影響。一項2020年的研究，關於烏克蘭收回分離的頓巴斯地區可能造成的潛在成本，將重建賬單定為217億美元。

如果俄羅斯做出華盛頓擔心的事情，即激烈爭奪僅剩的頓巴斯地區，並從馬裏烏波爾到敖德薩之間發動戰爭，可能會造成類似的破壞，給克里姆林宮的賬單增加620億美元。這假設了相同的人均成本，並基於聯合國估計分裂分子控制區人口為280萬。

將工資和養老金提高到俄羅斯水平將需要數十億美元的額外支出，同樣需要補貼以維持一個在國際制裁下無法進行貿易的經濟。

抵達敖德薩時，潛在的風險和回報盡收眼底。這座擁有100多萬人口的城市擁擠的交通、霓虹燈、擁擠的酒吧和餐館——與東部仍然主導的後蘇聯氛圍截然不同。歷史中心充斥着脱衣舞俱樂部，其港口因大宗商品繁榮和交通向西轉移而繁忙。

1月22日的敖德薩歷史中心。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警察和烏克蘭士兵參加敖德薩的集會。這座位於黑海西北岸的港口城市擁有超過100萬人口，距克里米亞只有一小段海上距離。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這座城市的信心體現在一種信念上，即烏克蘭可以阻止其落入俄羅斯之手。“我認為我們可以保衞這個地區，我們有足夠的力量，”56歲的國家戰略研究所（一個政府智庫）的安全分析師阿爾泰姆·菲利彭科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雞尾酒酒吧説。

即便如此，他説，隨着俄羅斯軍隊現在部署在烏克蘭邊境，並向黑海艦隊增派新兵，這種威脅是不能被忽視的。敖德薩距離克里米亞只有一小段海上距離，俄羅斯一直在黑海展示並練習兩棲登陸艇的建設。 沃爾特尼斯特里亞，是鄰近摩爾多瓦的親俄風格的飛地，擁有1,500名俄羅斯和7,500名訓練有素且武裝的分裂分子部隊，距離北部僅一個小時車程。

然而，更有可能的是普京採取另一種非侵略性的選擇：根據菲利彭科的説法，沃爾特尼斯特里亞和敖德薩龐大的親俄公民可能構成的混合或秘密襲擊威脅，而非入侵。

敖德薩一棟建築外懸掛着烏克蘭國旗。這座城市的信心體現在他們相信烏克蘭可以阻止其落入俄羅斯之手。攝影師：Christopher Occhicone/Bloomberg一些烏克蘭鐵路和道路通過沃爾特尼斯特里亞。城市南部的貝薩拉比亞河三角洲地區只有兩座橋連接，這些橋可能被炸燬，使俄羅斯特工能夠煽動叛亂。港口可能被破壞或無法供商業船隻使用。

“對敖德薩港口實施海上封鎖將對烏克蘭經濟造成毀滅性打擊，”菲利彭科説，他是一名預備役軍人，他的作戰裝備隨時準備在他的公寓裏。不過，他説，“對俄羅斯來説，進攻比控制更容易。要佔領敖德薩，他們肯定需要更多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