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女權主義抗議運動的遺產 - 彭博社

一個臨時雕像放置在一個曾經立着克里斯托弗·哥倫布雕像的地方，這是在2021年11月25日星期四的國際消除對婦女暴力日的抗議活動之前，在墨西哥城舉行。

攝影師：Jacky Muniello/Bloomberg去年九月，在墨西哥城Paseo de la Reforma大道的一個環形交叉路口中央，女權主義者們爬上一個空的基座，安裝了一個木雕女性的雕像，她舉起拳頭沖天而起。數月來，這個手工製作、塗成紫色的剪影雕像屹立在一堵覆蓋着母親、女兒、活動人士和歷史人物名字的金屬板牆前——這些人都是墨西哥婦女暴力流行病的受害者，以及那些正在為正義而戰的人。

3月5日，就在國際婦女節前幾天——預計將有成千上萬人走上街頭——女權主義者們再次帶着繩索和安全帶爬上了紀念碑，這一次他們用鋼鐵製成的更永久的雕像取代了木雕雕像。隨着市政府計劃隨時安裝自己的新官方雕像，女權主義者們的挑釁行動回應了之前在環形交叉路口舉行的一次集會的信息。

“任何試圖改變環形交叉路口的構造都將被視為對正義、記憶和所有家庭鬥爭的直接侵略行為，”勞雷娜·古鐵雷斯告訴數十名於12月7日集會的婦女，她的12歲女兒法蒂瑪·金塔納在2015年被殘忍強姦、肢解和謀殺。她告訴這些婦女要保護女性為爭取平等權利和社會正義而鬥爭的新象徵。“女性鬥爭環島將永遠存在。”

奮鬥的女性環島，現在被活動人士稱為這個珍貴的地點。它已經成為墨西哥首都正在發生的女權主義起義的焦點。

示威者和被害者親屬於3月5日在奮鬥的女性環島揭幕了一座由鋼鐵而非木頭製成的新紀念碑。儘管市政府計劃很快用自己的紀念碑取代它，但這座紀念碑旨在更加永久。攝影師：Luis Barron/Eyepix Group/Getty Images在過去的三年裏，這座城市被大規模遊行、封鎖道路和建築物靜坐抗議所震撼，活動人士表示，他們迫切希望結束性別暴力，並要求司法體系對允許這類犯罪大多不受懲罰的問題進行正義。噴漆的地鐵站、損壞的閘機、塗鴉的牆壁和臨時的反紀念碑是景觀上的一些持久痕跡。

2021年11月消除對婦女暴力國際日前的壁畫。對於一些抗議者來説，在公共空間留下物理痕跡是直接與城市對抗，關於城市認為更值得捍衞的是城市地標還是一個女人的生命。攝影師：Jacky Muniello/Bloomberg雖然政治干擾在墨西哥城並不罕見，但持續的女權主義起義因其破壞性影響、吸引的大量支持者數量以及官員們做出的緊張回應而脱穎而出。隨着世界各國重新評估紀念碑和其他形式的遺產所體現的價值，墨西哥的女權主義抗議者表示，他們正在重新奪回公共空間，作為對他們身體受到威脅以及國家未能有意義回應的證據。

“他們正在改變國家強加的對弱勢婦女代表的話語，”Restauradoras con Glitter的創始人Ayahuitl Estrada説，這是一個由建築師、歷史學家、考古學家和修復專家組成的女權主義集體。“女權主義運動已經成功地將國家象徵和紀念碑轉變為完全不同的東西。”

示威者在2021年11月25日星期四的墨西哥城抗議活動中游行。攝影師：Jacky Muniello/Bloomberg他們正在回應的危機並不是最近才出現的現象。與得克薩斯州埃爾帕索市相對的邊境城市華雷斯在1990年代因為持續近20年的工人階級婦女的可怕連環謀殺案而成為國際頭條新聞。儘管隨後制定了國家和國際法律來保護婦女並起訴性別暴力，但幾乎沒有什麼改變：墨西哥各地婦女的謀殺案數量繼續上升，家庭暴力和性侵等犯罪也在增加。2016年的一項調查發現，超過15歲的婦女中有66%在生活中某個時候經歷過暴力。自2018年以來，平均每天有10名婦女被殺害。

與此同時，這個問題的範圍仍然被很少理解：大多數與性別有關的暴力沒有報告給警察，不到四分之一的婦女謀殺案被調查為女性謀殺，即因其性別而殺害婦女或女孩。人權 團體認為腐敗、不同的州刑法和設備不足的司法系統是一些原因。

在這種背景下，女權主義接管始於2019年8月被稱為“閃閃發光的革命”。在墨西哥城有一名未成年人被四名警察涉嫌性侵的消息傳出幾天後，女權主義集體和活動人士組織了一場抗議活動在市檢察長辦公室外舉行。抗議活動包括了阿拉塞利·奧索里奧等人的參與，她自2017年開始為她被謀殺的女兒尋求正義，成為了反對性別暴力鬥爭的偶像。當市安全部長走出來與抗議者交談時，一名活動人士向他身上灑了一袋粉紅色的閃粉。閃粉襲擊的畫面在互聯網上迅速傳播，成為國際頭條新聞，激發了女權主義者的行動。接下來幾天，關於其他處理不當的性侵和謀殺案件的消息不斷湧入，憤怒在社會中蔓延。

女性在2019年8月16日的抗議活動中撒粉紅色閃粉，後來這場抗議活動被稱為“閃粉革命”。攝影師：Marco Ugarte/AP2019年8月16日黃昏降臨時，成千上萬的抗議者——活動人士、學生、母親、女兒、倖存者、受害者及其盟友——走上獨立天使像，這是墨西哥改革大道上抗議活動的常規起點。抗議者手持標語，留下一串閃粉，高呼要求正義的口號，焚燒警察局，打破玻璃，破壞公共交通。獨立天使歷史柱底部被噴塗上一連串譴責的言論：祖國在殺人，一則信息宣稱。

官員迅速譴責這些破壞行為，而一些居民稱抗議者為“女權主義納粹”，通過諸如#她們不代表我的標籤譴責她們。市長Claudia Sheinbaum發佈聲明稱她的政府“不會被挑釁誘使在抗議活動中使用公共武力”，並表示正在進行調查。在受到抨擊後，Sheinbaum改變了立場，表示“我們彼此傾聽、共同為尊重婦女權利建立有效行動至關重要”，並與女權主義團體會面。

對於一些抗議者來説，在公共空間留下物理痕跡是與城市直接對抗，表明他們認為更值得捍衞的是城市地標還是一個女人的生命。閃亮修復者 呼籲官員不要清除獨立天使像上的塗鴉。該集體認為紀念碑不應該是靜態的，而應該是一個不斷演變的社會表達自己的媒介。該團體在2019年致信總統安德烈斯·曼努埃爾·洛佩斯·奧夫拉多爾，稱如果城市在未記錄塗鴉並解決核心危機的情況下擦除它，“他們將在消聲婦女的聲音，”。

“文化遺產可以恢復，但那些遭受侵犯、性侵和折磨的婦女的生活將永遠不會再一樣，”他們寫道。“那些失去生命的人無法恢復，但社會結構可以。”

閃亮修復者要求獲准進入現場，對獨立天使像的新標記進行自己的文檔記錄。他們繼續通過照片、視頻和3D掃描檔案化隨後抗議活動中湧現的藝術作品和塗鴉，並在一個在線檔案和展覽中發佈。城市最終清除了塗鴉，並於十月重新向公眾開放了獨立天使像。

在2021年10月，貝拉斯藝術宮附近的一個反紀念碑成為了景觀的一部分。攝影師：Gerardo Vieyra/NurPhoto/NurPhoto處理抗議活動及其對公共空間的影響已被證明是選定官員的一種微妙舞蹈。墨西哥城婦女研究所的平等和暴力援助主任杜爾塞·科林（Dulce Colín）表示，她經常與活動人士和女權主義團體保持聯繫。“我們對任何想與我們討論墨西哥城婦女面臨的問題及解決方案的人完全開放，”她説。該機構負責促進婦女發展、性別平等和人權。

當抗議者於2020年9月佔領墨西哥城國家人權委員會總部時，科林的團隊提出要調查這些婦女的案件，併為那些需要的人提供心理和法律援助。市長Sheinbaum還在墨西哥城改革大道（Paseo de la Reforma）上設置了傑出女性人物的紀念碑，以應對她被指責為反女權主義者的説法，並將墨西哥城宣傳為“一個權利之城”作為她的政治綱領的一部分。“我們理解抗議者在為他們的案件獲得司法救濟的過程中的挫折，”科林談到抗議者説。“扭轉一個體現在政府機構中的不平等和父權制度體系並不容易，但這正是婦女部門的目的，政治上有意願進行這種轉變。”

然而，觀察者表示，這些行動並沒有導致暴力減少或為受害者帶來正義。研究墨西哥女權主義運動和對其抗議活動的刑事化的莫雷洛斯州自治大學教授達尼埃拉·塞爾瓦表示，墨西哥實際上擁有大量支持婦女權利的法律，但負責執行這些法律的人未能履行職責。

在貝拉斯藝術宮外，抗議者們在警察設置的屏障上塗寫了成千上萬受害者的名字，這是2021年3月8日國際婦女節示威活動的一部分。攝影師：Medios y Media/Getty Images South America政府也以武力回應。該市已經用金屬柵欄圍住了貝拉斯藝術宮等紀念碑和建築，以阻止抗議者進入。在2021年國際婦女節之前，墨西哥城的國家宮周圍豎起了一道10英尺高的金屬圍欄，墨西哥總統洛佩斯·奧夫拉多爾的發言人稱之為“和平之牆”。（活動人士在圍欄上塗寫了成千上萬受害者的名字，並將其改名為紀念之牆。）抗議者和活動人士譴責該市部署防暴警察進行遏制。國際特赦組織的一項調查發現，2020年在五次女權主義抗議活動中，警察存在多起侵犯人權的行為，包括使用過度武力、任意拘留和性暴力等行為，但沒有一名警官或官員受到追責。

墨西哥城警察局未回應置評請求。但科林否認有任何濫用行為。她説：“從來沒有任意拘留，從來沒有對抗議者採取暴力行為。”“這只是政府履行保護所有人生命的義務。”她説，這包括保護執法人員：根據城市官員的説法，2021年一次重要遊行中，有19名抗議者和62名警察受傷。

警察在2021年11月25日國際消除對婦女暴力日的抗議活動中與示威者對峙。攝影師：Jacky Muniello/Bloomberg與此同時，洛佩斯·奧夫拉多總統基本上忽視了女權主義運動，進一步激怒了其支持者。許多人得出結論，破壞比與常常無所作為的當局對話更有效。 “我認為抗議是要求正義的最高形式，”阿耶林·伊卡埃·古鐵雷斯的母親弗洛拉·馬塞洛説，她是一名在瓜納華託州被謀殺的13歲女孩的母親，現在帶着她四歲的女兒參加她參加的靜坐和遊行。“我不想要工作小組，我想要結果。”

一些示威者認為自己就是受害者，感覺他們已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失去了。“每天被綁架和失蹤的年輕女性就是那些打破和燒燬一切的人，”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的女權主義藝術家和研究員朱莉婭·安蒂維洛説。

示威者們在墨西哥城墨西哥，2021年11月25日，在消除對婦女暴力國際日前，將詳細記錄婦女受暴力事件的卡片掛在繩子上。攝影師：Jacky Muniello/Bloomberg關於Ángel的辯論為La Glorieta de las Mujeres que Luchan的對決鋪平了道路。在2020年秋季，城市無意中為女權主義者接管環島鋪平了道路，當時他們在反殖民主義抗議者威脅要推翻原先立在那裏的哥倫布雕像後，將其拆除。基座空了將近一年，直到市長在9月宣佈，哥倫布將被一位非土著男性藝術家設計的紀念土著婦女的雕像取代。這一計劃引發了公眾的憤怒，促使市政府任命一個委員會，最終決定新的紀念碑將是一箇中美洲女性形象的複製品。

在來回爭論期間，女權主義集體Antimonumenta Vivas nos Queremos（我們要活着的反紀念碑）突然出現，將他們的木製人物拉到空的基座上。他們事先準備好了，幾天前就去過現場，研究如何跳過金屬圍欄並爬上基座，根據一位要求匿名的成員。不確定他們會在頂部找到什麼樣的表面，他們練習了不同的結，以固定他們的反紀念碑；當他們這個月去更換它時，它仍然屹立不倒。

2011年11月的La Glorieta de las Mujeres que Luchan。攝影師：Jacky Muniello/Bloomberg目前尚不清楚城市計劃何時安裝其新雕像，該雕像也旨在代表和紀念婦女的鬥爭，根據婦女研究所的Colín説。政府決定用一箇中美洲女性形象取代哥倫布，這是在全國5000多名土著婦女簽署請求後做出的決定，請求用這個女性形象來紀念她們。“我們希望與放置反紀念碑的團體進行對話，討論需要放置什麼，”Colín説。“但政府的決定並不是單方面的。”

然而，反紀念碑和其他團體捍衞了他們的作品。在11月25日國際反暴力日，REDIGE，一個與性別暴力作鬥爭的非營利組織，在環形廣場聚集，掛起一條晾衣繩，供婦女別住那些未能保護她們的法官、檢察官和其他司法系統人員的名字。當一場遊行經過國家宮殿時，成千上萬的人停下來為那些已經離去的人唱一首抗議歌曲。第二天，警察試圖拆除現在貼滿婦女名字的保護性金屬牆，但在一系列社交媒體帖子和新聞報道譴責他們的行動後停了下來。

當抗議者表示他們的要求仍未得到滿足時，他們已經對當地媒體如何報道性別暴力和抗議活動產生了影響。雖然最初對遊行的新聞報道大多是負面的，側重於對公共財產的破壞，但主流媒體越來越關注被提出的人權問題。發佈有關受害者的敏感信息或責怪他們穿着什麼，將女性謀殺稱為“情感犯罪”等有害做法變得越來越不常見。“媒體如何講述故事很重要，”Restauradoras con Glitter的Estrada説。“我們都是政治和社會行為者，當涉及性別暴力時，我們都有一定的責任感。”

在今年的三八婦女節活動中，組織者預計人數會與2020年疫情前最後一次活動相似，當時估計有20萬 抗議者從Paseo de la Reforma到國家宮參加遊行。無論La Glorieta de las Mujeres Que Luchan是否能像示威者希望的那樣持續下去，這座反紀念碑已經將墨西哥城的一個角落變成了一個在抵抗的標誌下聚集在一起的地方，無論是現實中還是想象中。

“婦女們奮鬥，以便其他人不必經歷我們的姐妹、女兒和兒子所遭受的痛苦，”Sandra Soto在去年12月聚集在那裏的其他活動人士面前大聲朗讀，她的姐姐在科阿韋拉州北部被謀殺。“我們正在努力為我們的城市、城鎮和領土建立一個不同的歷史，以便我們都可以自由行走，沒有恐懼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