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零Covid”策略：習近平接下來會做什麼？- 彭博社

一家公共服務機構的工作人員在3月29日為上海一個被封鎖的社區居民送蔬菜。

攝影師：赫克託·雷塔馬爾/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中國的“零Covid”策略一直是極端而有效的，挽救了生命並保持了經濟的正常運轉。但一波新的病例浪潮凸顯了這種方法的不斷增長的代價，以及任何試圖改變它的危險。

當局正在努力遏制奧密克戎變種在一個缺乏天然免疫力並且只能接種效果不如一些全球替代品的國產疫苗的人羣中傳播。上海——這個國家的金融中心——在科技中心深圳被迫封鎖幾周後，也開始封鎖。

在未來幾個月，中國可能仍然會繼續致力於撲滅病毒，而不是像西方那樣學會與之共存。然而，隨着用“零Covid”政策保護公共衞生和經濟的挑戰變得更加明顯，辯論開始轉變。任何決定都將對14億多人口和已經因烏克蘭戰爭而受到重創的世界經濟產生重大影響。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在健康和增長方面，中國在疫情中的表現比大多數其他國家都要好

來源：彭博社

* 2020年和2021年累計年度GDP增長與2019年12月31日共識預測相比

Bloomberg Economics 和 Bloomberg Intelligence 分析了未來可能出現的三種路徑的健康和經濟影響。第一種是現狀：有針對性的本地封鎖以保持病例接近零。第二種預見到逐漸開放，支持更先進的疫苗。第三種涉及到一場大規模爆發引發全國封鎖的噩夢。

中國如何前進

政治傾向於第一種情景。習近平主席正在尋求在今年年底連任第三個任期的授權，這表明任何有意義的改變方向可能要等到2023年。但是，朝向開放的舉措在香港以及上海政府的一位新冠疫情顧問最近的評論中暗示，較早的轉變也是可能的。

隨着有針對性封鎖的成本日益顯現，逐漸和受控的開放似乎是前進的最佳路徑，也是中國最有可能選擇的路徑。問題是何時以及如何。沒有零成本選項，但證據表明，在這種情況下的死亡率可能只是美國近100萬例新冠死亡人數的一小部分，甚至可能低於中國每年因流感死亡的88,000人。

居民在上海的一個檢測設施於3月28日進行拭子採樣。攝影師：Qilai Shen/Bloomberg在奧密克戎變種失控的最糟糕情況下，香港的經驗表明，中國大陸的死亡率可能達到每天5萬人。中國避免這種結果的決心可能會導致全國範圍內的封鎖。這可能會將今年的經濟增長放緩至1.6%，並在世界經濟中引發衝擊。可能的結果包括：商品價格下跌，以及美聯儲加息步伐放緩。

上海封城

中國最新的新冠波已有約4萬例確診病例，如果包括無症狀病例，則數量要多得多。在大多數國家，這個數字並不引人注目。但在中國，這是自病毒爆發以來最高的數字。

上海週日宣佈將分兩階段封鎖城市進行大規模檢測。第二階段於週五開始，在結束對東部地區為期四天的封鎖後，將城市西部地區的1600萬居民限制在家中。這緊隨深圳的一週封鎖和東北部工業中心吉林的持續封鎖。總共，有20個省份 - 佔GDP的約70% - 有地區的新冠風險被分類為高風險或中風險。

封鎖的經濟成本是顯而易見的。

中國的工業已經復甦，但消費仍然低迷。深圳的封鎖導致股市暴跌，並對全球供應鏈造成衝擊。富士康 - 蘋果的關鍵供應商 - 是被迫關閉工廠的公司之一。在上海，特斯拉公司的工廠不得不暫停產量。

消費傳染

中國的工業復甦已接近完成。封鎖措施壓低了消費。

來源：彭博社

注：活動指數，2019年12月=100

然後是社會成本。2020年11月，當世界其他地方仍在保持社交距離時，上海街頭擠滿馬拉松選手的景象展示了中國在控制疫情方面的成功。現在，情況已經反轉：上海的學生正在進行遠程學習，而世界上大多數地方已經開放。

中國沒有像北美和歐洲那樣出現反疫苗抗議活動。然而，經過兩年的檢測和控制後，人口變得疲憊，這是北京轉變遠離零確診的另一個原因。

中國的奧密克戎風險與機遇

最重要的是，公共衞生風險正在上升。

在當前的零確診策略下，中國的重點一直是儘量減少感染，同時使經濟儘可能順暢運行。這包括廣泛的檢測和局部封鎖，北京稱之為“動態清零”。奧密克戎使這一過程變得更加困難。

上海一片被封鎖的社區周圍豎立着圍牆。攝影師：神奇麗/Bloomberg即使接種了全套疫苗和加強針，國際經驗表明，對奧密克戎感染的保護是有限的。在英國，阿斯利康疫苗兩劑和mRNA加強針提供的對症狀感染的保護率在最後一針接種後的一個到兩個月後從60%下降到三個月後的40%。（相比之下，對抗德爾塔變種的保護率超過90%）。由於中國的疫苗在阻止傳播方面的成功程度不如mRNA疫苗，儘管它們通常在預防嚴重感染和死亡方面是有效的，那裏的風險可能更高。

惡化的是，奧密克戎的潛伏期——一個人變得具有傳染性的時間——縮短為1.5-3天。這意味着人們可能在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感染病毒之前就傳播病毒。與這種變種常見的無症狀病例加速了傳播。

然而，奧密克戎也可能代表着一個機會。在接種疫苗後具有良好免疫水平的人羣中，並且隨着治療方法日益增加，該疾病的嚴重程度低於其他變種——這一點已經被中國的醫療專業人員注意到。

奧密克戎爆發

中國正處於自疫情爆發以來最嚴重的時期

來源：彭博社

如果中國能夠讓足夠多的有效疫苗注射到人體，那麼它將有很好的機會實現受控開放，人類生命的代價將遠低於其他國家。

這可能看起來像這樣：

• 首先，中國需要更多 mRNA疫苗。在2020年底，BioNTech表示將為中國提供約1億劑疫苗，這足以開始為最脆弱的羣體接種疫苗。其本地合作伙伴已經申請了監管批准，但由於政府更傾向於依賴本土研發的疫苗，批准一直未能獲得。但是在2月份，中國表示可能會放棄偏愛國內製藥行業的政策，通過批准Pfizer Inc.的抗病毒藥物Paxlovid。
• 有了這些疫苗，中國將確定一個城市或省份開始受控開放。整個當地人口將接種有效的疫苗和加強劑。前往中國其他地區的出境旅行將需要嚴格隔離。入境旅行將開放——包括來自外國的旅行。
• 當發生感染時，病毒將被允許在當地人口中傳播。像Paxlovid這樣的藥物干預可以用來限制對最脆弱羣體的影響——儘管供應限制意味着這不會是萬靈藥。一旦疫情過去，當地人口——現在既受到有效疫苗又受到天然免疫保護——將具有很高的保護水平。然後這個過程將移至下一個省份，或一組省份，直到整個國家接種疫苗、獲得免疫並開放。
• 在這種情況下，2022年的經濟產出與當前的零病例軌道沒有太大變化。但未來的收益是巨大的，無論是增長還是公共衞生方面。全國性爆發和封鎖的風險將被消除，與世界其他地區的旅行將重新開放，家庭和企業的生活將恢復到類似正常的狀態。

以下表格説明了一些主要的新冠政策選項及其對公共衞生和經濟的可能影響。

中國的新冠病毒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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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數字中未包含的成本 - 由於錯過其他疾病的治療和心理健康惡化而產生的成本。 ** 有效疫苗的國家在遭受奧密克戎波浪時，每百萬人口每天死亡人數的範圍。 *** 基於香港的經驗。 **** 彭博經濟學的估計。

中國過去的表現表明，所有這些都可以迅速實現。2021年6月，中國每天接種近2000萬劑疫苗。以這個速度，為中國人口最多的省份廣東的1.27億人提供加強劑只需要一週。

估計受控開放的健康風險是不可能準確的，因為所有不可預測的變量 - 從人口統計到疫苗和治療的有效性 - 決定了有多少人口會出現嚴重症狀。專家認為中國陷入了緩慢演變的零新冠循環

根據彭博智庫的計算，在奧密克戎波浪期間，荷蘭的死亡率為每百萬人口每天0.75。在美國，這個數字為5.2。對於中國，假設爆發持續一個月，處於該範圍的底端意味着大約3.1萬人死亡。在頂端則接近25萬 - 這個數字太高，甚至接近它可能會觸發北京改變政策的舉措。

零Covid的成本

儘管任何這種生命損失都是悲劇，但無所作為的代價最終可能會更糟。

中國已經證明了實施嚴格控制的能力，這意味着在全國範圍內肆虐的病毒是不太可能發生的情況。如果真的發生了，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3月20日，廣州的老年居民等待上移動疫苗接種車。來源：VCG/Getty Images香港的情況並非完全相同——這個前殖民地沒有能力實施封鎖。不過，它提供了一個 瞥見，展示了事情可能變得多糟糕，尤其是因為中國——就像香港一樣——在為其年長人羣接種疫苗方面做得不夠。隨着衞生系統不堪重負，香港的致命率在3月16日達到每百萬人37.4。在中國大陸，這將意味着一天內有5萬人死亡。

如果出現大規模爆發，阻止這種死亡浪潮的鬥爭將需要實施嚴厲的封鎖措施，與2020年初實施的那些封鎖措施在嚴重程度和範圍上可媲美。結果將對產出造成嚴重打擊，全年GDP增長率將降至約1.6%，而彭博經濟學目前的預期為5%（假設繼續實施有針對性的地方封鎖）。

這種急劇放緩的影響不會侷限於中國。全球增長——已經受到烏克蘭戰爭的影響——將再次受到打擊。對通脹的影響很難預測。一方面，較慢的增長是通縮的，較弱的中國需求將打擊大宗商品市場，降低能源價格。另一方面，如果中國的工廠和港口停工，供應鏈混亂將加劇。

退出零Covid— GDP的路徑

全國封鎖將引發產出收縮

來源：彭博社

注：GDP 4季度滾動（2019年第4季度=100）

對於美聯儲和其他央行來説，較低的增長和更高的不確定性將成為降息的理由。回顧2015年，中國股市崩盤和人民幣暴跌足以推遲美聯儲加息的開始並減緩加息速度。這一次，影響可能更大，尤其是歐洲已經面臨能源緊縮。

習近平接下來會做什麼？

決定中國未來道路的不僅僅是健康和經濟因素。政治也發揮着作用。隨着習近平為第三次連任黨總書記和國家主席而定位——預計將在今年秋季的共產黨大會上做出決定——基本情況是“動態清零”將繼續保持，並且任何重大的受控開放實驗將等到2023年。

延遲也有好處。中國將有更多時間獲得所需的十億劑mRNA增強劑，收集有關本地和進口疫苗組合效果最佳的信息（來自其他國家的數據顯示混合接種方法是有效的），採購更多治療藥物，並調配更多醫療資源。

但也有成本。香港的疫情爆發表明，嚴格控制並不能保證零Covid的成功，失敗的後果可能是嚴重的。香港的完全可以避免的Covid災難

一名工人在上海攜帶生物樣本冷藏盒。攝影師：沈啓賴/Bloomberg也許因為這個原因，有跡象表明中國正在考慮改變策略。北京的病毒防控專家否認了這一點，但香港在3月21日宣佈放寬限制的消息可能預示着大陸將要發生的變化。上海市政府的新冠疫苗顧問張文宏表示，下一階段抗擊病毒將需要疫苗、治療和醫療資源，這暗示着已經在為擺脱“零病例”做準備。

在3月的政治局會議上，習近平承諾減少他的抗疫措施對經濟的影響。然而，這並不意味着中國會像西方那樣與病毒共存，因為在中國政府的計算中，扼殺感染的好處大於成本。據估計，這一策略避免了100萬人死亡和5000萬人患病。

正如三月份以“兔主席”之名著稱的有影響力且有很強關係的評論員任毅所寫，中國最初控制病毒的路徑是出於必要性並被證明是正確的。“問題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