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蘭卡的經濟危機是全球糧食和燃料困境的警示信號 - 彭博社

貼在里約熱內盧市中心建築物上的標語指責總統賈爾·博爾索納羅導致食品價格飆升。

攝影師：瑪麗亞·瑪格達萊娜·阿雷亞加/彭博社

插圖：周龍

新興市場面臨着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前所未有的一系列衝擊，當時一連串的危機使經濟崩潰並推翻了政府。

由食品和能源價格上漲引發的動盪已經籠罩了斯里蘭卡、埃及、突尼斯和秘魯等國家。這可能演變成更廣泛的債務危機，成為世界經濟從疫情中脆弱復甦面臨的又一威脅。

居民在斯里蘭卡科倫坡排隊購買煤油，日期為4月12日。攝影師：喬納森·維賈亞拉特內/彭博社加劇危險的是美聯儲開始實施的最激進的貨幣緊縮行動，這是自20年前以來的最激進行動。美國利率上升意味着發展中國家的債務服務成本上升 —— 就在它們借數十億美元應對新冠疫情之後 —— 並且往往會引發資本外流。更重要的是：歐洲戰爭導致的最新食品和能源衝擊並未顯示出結束的跡象。

風險的混合已經將斯里蘭卡推向了債券違約的邊緣。根據彭博經濟學，從巴基斯坦和突尼斯到埃塞俄比亞和加納，還有少數其他新興經濟體立即面臨着跟進的危險。當然，發展中國家的大宗商品出口國將受益於更高的價格。但是，還有其他麻煩正在醖釀，中國一些關鍵城市爆發新一輪的Covid-19疫情，人們越來越擔心歐洲和美國將陷入衰退。

下一個？

彭博經濟學重點關注了五個國家，這些國家的高債務和飆升的債券收益率正在製造違約風險

來源：彭博經濟學

世界頂級經濟政策制定者正在拉響警報。在本週在華盛頓舉行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的春季會議上，主導主題是全球經濟放緩以及發展中國家面臨的日益增加的風險 — 已經看到和未看到的。

‘地震波’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其最新的《世界經濟展望》中將戰爭的影響比作“地震波”在全球經濟中滾動。它還警告稱，新興市場可能會出現類似於1998年俄羅斯違約、幫助普京上台以及將對沖基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推向崩潰邊緣的“厄運循環”。世界銀行下調了全球增長預測，並宣佈為陷入危機的國家提供了一個規模為1700億美元的救援計劃 — 比其Covid-19應對規模更大。

“我們可以看到這場火車失事正在向我們駛來，”曾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擔任五年副總裁的約翰·利普斯基説。他表示，實體經濟衝擊和金融市場收緊的組合“將迫使大量低收入國家需要債務重組。”

新興經濟體面臨的最大違約風險在俄羅斯，普京決定入侵烏克蘭導致了制裁、經濟孤立，並承諾只用盧布償還債務 —— 這很可能會被視為違反承諾，從而導致投資者損失。

然而，作為受制裁的侵略者，俄羅斯是一個特殊案例。這意味着斯里蘭卡目前處於潛在更廣泛危機的前沿。

危險的一年？

今年新興市場的風險加劇

來源：聯合國糧農組織，彭博社

注：債務困擾 = 債券交易價格比美國國債高出1,000個基點

該國貨幣今年已貶值近40%。上週，斯里蘭卡暫停了對外債務支付，決定利用剩下的儲備金來支付食品和能源進口，而不是支付給投資者。

對於像賈加特·古納塞納這樣的人來説，危機已經到來。這意味着他不得不讓妻子和兒子站上幾個小時來加滿他們經營的科倫坡小吃攤所需的煤氣罐 —— 只能看到他們在供應耗盡時被拒絕。古納塞納説：“至少我們有小吃攤的剩菜可以吃。”“我不知道其他人將如何找到烹飪或生活的方法。”

這種不確定性已經導致抗議者要求總統哥塔巴耶·拉賈帕克薩辭職，儘管他的政府正試圖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中國、印度等亞洲大國協商尋求幫助。

4月12日在斯里蘭卡科倫坡的示威者。抗議者呼籲政府下台，該國瀕臨違約。攝影師：Jonathan Wijayaratne/Bloomberg斯里蘭卡可能是第一個，但並不孤單。目前有13個新興國家的債券交易至少比美國國債高出1,000個基點，而一年前只有6個。發展中國家債務違約掉期在烏克蘭戰爭初期急劇上升，顯示出對違約的擔憂正在增長，儘管後來有所回落，但仍比去年平均水平高出大約90個基點。

彭博經濟學部門對新興市場國家面臨的風險進行評分，認為土耳其和埃及是受烏克蘭戰爭“經濟和金融溢出影響”最嚴重的主要新興市場國家。而突尼斯、埃塞俄比亞、巴基斯坦、加納和薩爾瓦多——債務規模大且自2019年以來借款成本上升了700個基點以上——被列為可能無法償還債務的國家。

誰處於風險之中？

土耳其和埃及位列彭博經濟學部門評定的受烏克蘭戰爭影響最嚴重的主要新興市場國家名單之首

資料來源：OECD、IMF、聯合國、世界銀行、彭博經濟學部門

‘開始顯現’

這些五個國家違約對全球經濟的直接影響將很小，但發展中國家危機往往會遠遠超出其起點。彭博經濟學部門首席新興市場經濟學家Ziad Daoud寫道：“在新興市場信用事件的連鎖反應中，整體的負面影響可能大於各部分之和。”

世界銀行計算顯示，60%的低收入國家已經處於債務困境中，或者高風險。目前，麻煩正在那些投資者不太關注的“屏幕之外”地方醖釀，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卡門·萊因哈特表示。

那並不意味着情況會一直保持不變。萊因哈特舉了LTCM的例子，該公司在1998年因俄羅斯和其他新興市場的損失而被救助。她説：“那並不一定在任何人的視線範圍內。”“這些事情開始浮出水面。風險暗藏。”

1998年，莫斯科一家銀行外排隊的顧客——俄羅斯金融危機達到債務違約的那一年。攝影師：Pascal J Le Segretain/Sygma/Getty Images新興世界各國政府加大了借款力度，以緩解疫情的影響。根據IMF的説法，償還這些債務的成本正在“急劇上升”。

IMF表示，現在有記錄數量的債務被新興經濟體的本地銀行資產負債表持有，這增加了銀行被迫收縮貸款的風險，因為經濟放緩和他們持有的政府債券價值下跌。這反過來可能導致類似1998年俄羅斯違約和幾年後阿根廷陷入類似命運的經濟“厄運循環”。

‘一場災難’

隨着美聯儲為了遏制國內通脹而提高美國國債的利率，借款成本可能會進一步上升，而美國國債是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基準。隨着價格飆升，新興世界大部分中央銀行也在提高自己的政策利率。

吉姆·奧尼爾（Jim O’Neill）是前高盛經濟學家，他在21世紀初創造了“金磚四國”（BRICs）這個詞來描述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等當時快速增長的新興市場，他表示當前的環境是自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從事金融工作以來看到的最不確定的。他説：“如果通脹風險持續存在，央行不得不收緊政策，對某些新興市場來説將是一場災難。”

一個前進困難的跡象是越來越多的國家正在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進行救助談判。

4月8日，在突尼斯阿里亞納區的一家肉店，顧客用現金支付。攝影師：切德利·本·易卜拉欣/彭博社除了斯里蘭卡，還包括埃及和突尼斯等存在類似國際收支問題的國家，十年前食品價格助長了政權更迭。巴基斯坦也在其中，高通脹和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導致總理伊姆蘭·汗本月下台，政府因無法購買國外煤炭或天然氣來為發電廠提供燃料而不得不向家庭和工業切斷電力。

在突尼斯，2011年阿拉伯之春起源地，資金短缺的政府在過去13個月內至少四次提高燃油價格。旅遊業已經乾涸，短缺正在蔓延，市場攤販開玩笑説大麻比麪粉更容易買到。

26歲的麪包師雷德説，他在黑市上無法以遠高於官方補貼價格的價格獲得足夠的麪粉，以維持他的店鋪營業。“情況非常糟糕，”他説。因此，他決定一旦齋月結束，他將加入試圖在其他地方尋找機遇的移民大軍。

4月8日，突尼斯突尼斯的一家麪包店裏空空如也。攝影師：切德利·本·易卜拉欣/彭博社在附近的埃及，全球最大的小麥進口國，來自俄羅斯和烏克蘭的供應從市場上消失，這對其造成了嚴重打擊。上個月，中央銀行讓貨幣在幾個小時內貶值超過15%，並在五年來首次提高了基準利率，因為硬通貨外流。埃及總統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敦促人們在齋月結束時減少奢侈的餐食。

“政府要求我們節約消費，但我們已經在做到了，”居住在農村卡里尤比亞省的埃扎特·穆罕默德説，那裏的商店已經開始提供賒賬食品。

可以肯定的是，許多發展中國家出售的商品比購買的多，從不斷上漲的價格中受益。例如，在拉丁美洲等地區，這通常是一個福音——今年巴西雷亞爾是全球表現最佳的主要貨幣，智利的出口比去年同期增長了20%以上。

‘衣櫃裏的骷髏’

羅賓·布魯克斯（Robin Brooks）是國際金融協會的首席經濟學家，他預測烏克蘭戰爭的後果主要會侷限在食品和能源進口國。

繁榮常常會被衰退所跟隨 —— 在一個從Covid-19中受到重創的新興世界中，繁榮並不多見，布魯克斯指出。相比之下，上世紀90年代的危機爆發在資本大量湧入的經濟體中，其突然撤離揭示了企業資產負債表中的缺陷。儘管由於美聯儲日益強硬的立場而導致風險上升，“我對衣櫃裏的骷髏並不像其他人那麼擔心，”他説。

但是，如果這種大流行的背景使新興國家對資本外流的脆弱性降低，那麼在社會緊張局勢方面情況恰恰相反。

這也是為什麼很難不在開始影響全球經濟最貧困地區的政治和經濟動盪中看到更廣泛的東西。樂施會警告稱，超過2.5億人可能會在今年陷入極端貧困。

4月7日，抗議者在秘魯利馬的玻利瓦爾廣場聚集。由於生活成本飆升，引發的示威活動封鎖了重要高速公路，並導致首都實行宵禁。攝影師：Miguel Yovera/Bloomberg拉丁美洲的大宗商品出口國並不免於政治動盪 —— 秘魯，擁有世界上最高的Covid死亡率之一，已經被持續數週的暴力抗議所動搖 —— 甚至可能出現外部地位的削弱。

秘魯的經常賬户餘額從2020年底的國內生產總值的0.8%的盈餘轉為一年後的2.8%的赤字。在鄰國哥倫比亞和智利，去年最後一個季度的赤字分別擴大到國內生產總值的約6%和7%。

外國投資者還擁有這些國家大部分主權債務，根據嘉德研究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指出，過去兩年這些債務已經膨脹了國內生產總值的10-15個百分點。“新興市場資產價格，包括大宗商品出口國的價格，可能比投資者目前認為的更容易受到外部環境波動的影響，”該公司的經濟學家寫道。

居民在巴西里約熱內盧市中心一家熱門雜貨店購物，日期為4月5日。食品價格飆升迫使許多巴西人改變他們的飲食習慣。攝影師：瑪麗亞·瑪格達萊娜·阿雷拉加/彭博社在巴西，距離總統選舉不到六個月的時間，民意調查顯示，75%的公眾指責賈爾·博爾索納羅總統政府導致生活成本飆升。

儘管該國央行已經進行了數月的激進緊縮行動，但巴西的通脹率仍然在3月份達到了11.3%。正如世界許多地方一樣，價格相互影響，更高的燃料成本也使食品變得更加昂貴，聖保羅LCA諮詢公司的經濟學家泰斯·扎拉説。

博爾索納羅正在利用大宗商品的暴利來擴大對窮人的現金援助，以在選舉之前推動經濟，已經向經濟注入了320億美元的信貸。

瑪利亞·康塞橋，62歲，在巴西里約熱內盧的一個露天市場購買魚，時間是4月5日。攝影師：瑪利亞·瑪格達萊娜·阿雷拉加/彭博社但在里約熱內盧的市場裏，人們對未來的擔憂仍然是真實的。瑪利亞·康塞橋在上週末復活節慶祝活動前為家人購買了大量的魚。“現在我們會用魚慶祝，但以後會少一些，”她説。因為對於康塞橋和其他數百萬發展中國家的人來説，殘酷的現實是：“每個月都在變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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