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日利亞的石油污染在殼牌公司進行10億美元清理後變得更加嚴重-彭博社

在2019年，位於尼日利亞南部港口哈科特附近的埃萊梅（Eleme）的Hyprep整治現場。

攝影師：Yasuyoshi China/AFP/Getty Images

自殼牌公司（Shell Plc）離開尼日利亞南部的奧戈尼蘭（Ogoniland）以來的超過四分之一世紀裏，石油仍然從休眠的井口和活動的管道中滲出，使這個面積為386平方英里的王國的濕地閃爍着油膩的彩虹光澤，曾經鬱鬱葱葱的紅樹林被原油覆蓋，井水散發苯的氣味，農田焦土荒涼。

2020年奧戈尼蘭（Ogoniland）被原油污染的河口中被遺棄的漁船。攝影師：George Osodi/Bloomberg2020年在尼日利亞戈伊（Goi）三角洲地區被污染水域中的漁民。攝影師：George Osodi/Bloomberg因此，當2019年以來由殼牌公司承諾資助並得到聯合國支持的價值10億美元的奧戈尼蘭清理工作開始時，被譽為全球同類最雄心勃勃的倡議。但現在，彭博社看到並首次報道的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文件表明，該項目——遠非典範——正在使地球上污染最嚴重的地區之一變得更加骯髒。

“我們曾希望奧戈尼蘭的清理過程將成為尼日爾三角洲整體清理的標準，”奧戈尼律師、地球之友國際成員邁克·卡里克波（Mike Karikpo）説。“但我們沒有看到任何影響。對於那些受到這次石油污染影響的土地和河流的人們的生活和生計應該有一些影響。”

在對由碳氫污染修復項目（Hydrocarbon Pollution Remediation Project）領導的奧貢尼蘭清理工作進行了嚴厲批評後，聯合國機構描繪了一幅充斥着管理不善、無能、浪費和缺乏透明度的畫面。它強調了油污土壤的雜亂存儲方式，導致化學物質滲入未受污染的土地和小溪，將清潔環境經驗較少的公司中標，以及提出了數百萬美元不必要工作的建議。

Hyprep的修復工作者試圖在2019年的埃萊姆（Eleme）油污染區域找到油管。攝影師：Yasuyoshi Chibu/AFP/Getty ImagesHyprep發佈的公共警告標誌上寫着：“污染水 - 請勿飲用或在此游泳”，2019年在三角洲地區的博多河上。攝影師：Yasuyoshi Chiba/AFP/Getty ImagesBloomberg審查了過去一年製作的六份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文件，其中一些已與尼日利亞環境部、Hyprep及其管理機構共享。這些文件包括正在進行的清理工作審計、對Hyprep招標過程的審查以及重組該機構的建議清單。

Hyprep將UNEP的批評稱為“毫無根據、不實和不公平”，其技術服務總監Philip Shekwolo — 一位前殼牌官員 — 在回答問題的電子郵件中表示，政府機構專門設計了其技術，以避免“二次污染的可能性”，迄今為止已經提供了卓越的物有所值。尼日利亞政府未回覆置評請求。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高級項目經理Stefan Smith拒絕就非公開文件發表評論，同時表示聯合國機構“目前正在按照2022年底的約定日期結束其項目支持工作。”

奧貢尼蘭地區Hyprep清理站點的位置，尼日利亞

來源：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利益相關者民主網絡

在回答問題的電子郵件中，殼牌表示：“我們意識到清理工作的成功對殼牌至關重要，我們將繼續探索一切可能為Hyprep提供技術支持的機會。”

這家總部位於倫敦的公司的全資本地子公司尼日利亞殼牌石油開發公司（SPDC）坐在Hyprep的理事會和董事會上。殼牌將三角洲地區長期困擾的大部分不斷髮生的泄漏歸咎於石油盜竊和破壞，但表示會清理受其設施泄漏影響的區域，無論原因如何。

殼牌在尼日利亞建造了超過6,000公里（3,700英里）的管道。攝影師：George Osodi/Bloomberg隨着對Hyprep的做法和效果提出質疑，奧貢尼蘭居民及其國際代表表示，應該對這家歐洲能源巨頭和其他在那裏開採石油的公司進行更嚴格的追責。

“石油公司應該對清理環境負責，”代表奧貢尼社區和三角洲另一組村莊的英國律師事務所Leigh Day的合夥人丹尼爾·利德説。他們“基本上推卸了他們的法律義務，並創造了這個未能兑現承諾的準政府機構。”

殼牌在尼日爾三角洲的責任正在積累——2015年，該公司向博多社區支付了5500萬英鎊（6640萬美元），去年同意支付457億奈拉（1.09億美元）賠償埃賈馬-埃布布社區。該公司在該國的陸上資產出售努力已經停滯，等待尼日利亞法院在2020年下令支付19億美元賠償給88名原告的裁決。

去年，它在兩起標誌性的海外案件中遭受了失敗，這兩起案件是尼日爾三角洲社區提起的。2021年1月，海牙的一項法院裁決要求殼牌的尼日利亞單位賠償農民因15年前發生的石油泄漏而遭受的損失。幾周後，英國最高法院裁定比勒社區和奧加萊人在奧賈尼蘭提起的案件可以在英國法院審理。

原油污染了2020年在B-Dere的一個河口的水域。尼日爾三角洲是一個面積為27,000平方英里的迷宮般的河流網絡，周圍是豐富的紅樹林。攝影師：George Osodi/BloombergLeader表示，英國的判決“非常重要，因為顯然殼牌的尼日利亞業務存在重大責任，並且他們希望將母公司與被追責任分開”，他指出，他所在律師事務所的調查人員正在對三角洲的成千上萬人進行採訪，這些人可能會被捲入案件中。

奧賈尼蘭是尼日爾三角洲的一個小片區，這是一個廣闊肥沃的27,000平方英里的迷宮般的河流網絡，周圍是豐富的紅樹林，是超過3000萬人口的家園。尼日利亞每天約有1.3百萬桶石油產自三角洲及其附近，通過數英里長的老化、大部分未受保護的管道流過——這對於地球上最貧窮的地方的竊賊來説是易如反掌。尼日利亞國家石油公司負責人在4月表示，該國每天損失約五分之一的石油產量。

殼牌公司堅稱，犯罪行為是該地區生態問題的根本原因。

“我們仍然相信，訴訟對尼日爾三角洲真正問題的解決作用有限：即由於原油盜竊、非法提煉和破壞活動導致的油漏，這是殼牌公司不斷面臨的問題，也是造成最嚴重環境破壞的原因，”公司表示。“殼牌公司與監管機構、當地社區和其他利益相關者密切合作，以解決這一具有挑戰性的問題。”

2005年，尼日爾三角洲Asagba Okwan Asarama地區殼牌公司的一條破裂油管冒出的煙霧，距離波特哈科特西南約50公里。攝影師：George Osodi/AP Photo自1956年首次在尼日爾三角洲發現石油以來，殼牌公司一直是尼日利亞最主要的石油公司。該公司已經建造了超過6000公里（3700英里）的管道，鑽探了1000多口油井，生產了該國39%的原油。其當地合資企業從1950年代末到1993年在奧戈尼地區開採石油，之後在作家肯·薩羅-維瓦領導的大規模抗議活動中離開了該地區，指責其污染農田和漁業。軍政府殘酷鎮壓了抗議活動，於1995年處決了薩羅-維瓦和其他八名奧戈尼領袖。

“殼牌公司從未對他們所做的任何事情負責，”奧戈尼婦女聯盟主席帕悌恩斯·奧薩羅伊吉説。“如果你去他們説他們清理過的地方，你會看到那裏仍然有油在流動。那裏什麼都種不了。甚至草都長不出來。”

殼牌和包括雪佛龍、埃克森美孚和埃尼在內的其他公司開採的石油幫助將尼日利亞變成了資源詛咒的典型例子。隨着石油行業蓬勃發展——為這些公司帶來數十億美元的利潤——腐敗、衝突、不平等和環境困擾也隨之蔓延。如今，隨着世界逐漸擺脱化石燃料，這些能源巨頭正在離開尼日爾三角洲，專注於深水區塊，將數十年曆史的基礎設施出售給當地公司。

黑色雪：尼日利亞的石油災難

“石油行業是一個相當無法管控的運營領域，”代表與石油公司發生爭端的社區以及尼日爾三角洲石油豐富的貝亞爾薩州的前環境專員的律師伊尼魯奧·威爾斯説。“監管機構沒有履行職責。他們視而不見。他們似乎完全被經營者所控制，而這些經營者本應受到監管。”

殼牌否認其在尼日利亞業務中存在任何腐敗行為的説法，稱其擁有“反賄賂和腐敗政策，不會容忍員工和承包商之間的任何不道德行為。”殼牌還表示，其清理過的所有場地均已獲得尼日利亞監管機構的認證。

去年夏天，殼牌宣佈計劃出售其剩餘的陸上許可證，部分原因是“社區問題”使運營變得過於風險。許多奧戈尼人指責殼牌本身製造了該地區的問題。50歲的奧戈尼環保主義者塞萊斯汀·阿克波巴里回憶起，隨着石油生產的增加，他家農場的木薯收成逐漸減少。

“我記得他們的原因是他們破壞了我們的環境，摧毀了我們人民的生計，並嚴重分裂了我們的社區，”在Hyprep的治理委員會擔任民間社會代表的Akpobari説。“在這裏，殼牌的名字是禁忌。”

2011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的一份報告建議建立一個最初的10億美元基金，用於修復幾十年原油泄漏造成的損害，這導致總統穆罕默杜·布哈里於2016年創建了Hyprep。殼牌與尼日利亞國家石油公司的合資企業承諾支付其中的90%。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的作用僅限於觀察、培訓和能力建設。聯合國機構估計，奧貢蘭地區的環境恢復可能需要長達30年。

Hyprep的清理工作始於收到1.8億美元資金的約一年後，這是殼牌合資企業計劃中的五筆款項中的第一筆。此後，它又收到了一筆款項，第三筆款項正在途中，總額達到5.4億美元。根據Shekwolo的説法，Hyprep從2019年到2021年花費了約6600萬美元，其中一半用於清理受污染的土壤。Hyprep的7月進展報告稱，迄今為止，已有50個地塊中除兩個外的所有承包商已完成了清理工作。

2020年，奧貢蘭地區水面上漂浮着一層油膜，一名漁民在那裏撒網。攝影師：George Osodi/BloombergHyprep的管理委員會今年批准了2.96億美元的支出 — 根據其預算文件，這大約是去年支出的8.5倍。等待處理的地區包括79公頃的 Ajeokpori-Akpajo 地點，根據聯合國機構在四月寫給尼日利亞環境部長的信件，Hyprep提出的清理工作“不是資源的適當利用，也無法在科學上辯護”，可能耗資高達5000萬美元。這可能“給Hyprep、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和SPDC帶來嚴重的聲譽風險，”信中寫道。

特別關注的是繼續採用早期將清理地點細分為小塊的方法，這種方法“在科學上、財務上和後勤上都無法證明合理。”根據2021年11月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的一份報告，這些分配“是隨意進行的，旨在最大程度地增加要授予的合同數量。”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今年在一份審查中寫道，投標提案“錯誤百出”，給人“Hyprep不是一個勝任的實體”的印象。另一份文件指出，該機構尚未出具任何經審計的賬目，缺乏“必要的透明度和問責制。”

Hyprep的Shekwolo駁斥了這些批評，稱5000萬美元的計劃是在進行了額外取樣和繪圖後提出的，以減少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提出的需要清理的土壤數量。他説，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建議的投標文件修改“根本有缺陷。”他還表示，Hyprep的賬目正在接受審計，“將在適當的時候由相關機構公開。”

奧貢尼的幾代人坐落在非洲最大的石油工業中心，已經等待了幾十年，並希望Hyprep能夠帶動該地區的復興。但迄今為止，其記錄令當地人擔憂。根據聯合國環境規劃署11月的審計報告，該機構甚至沒有妥善清理最不受污染的“簡單”地點。

大多數承包商無法解釋用於處理受污染土壤的化學品數量，一些承包商展示了“非常糟糕的廢物管理和處理方法”，審計報告指出。聯合國環境規劃署3月份的文件指出，必須對承包商進行“更嚴格的選擇”，以確保他們具有必要的經驗、人員和財力。 《普通時報》早前報道，首批獲得清理合同的16家公司名單中包括家禽養殖場和棕櫚油生產商。

奧貢尼地區的律師和環保活動人士Erabanabari Kobah表示：“眾所周知，發放的合同並非基於公司的能力或歷史，也不是基於他們是否有過往記錄。”

一位農民手持從奧貢尼B-Dere河岸挖出的被石油泄漏污染的黑油浸泡土壤，拍攝於2021年8月。攝影師：Pius Utomi Ekpei/AFP/Getty ImagesHyprep僱傭的公司通過將受油污染的土壤存放在鋪有防水布的淺坑中，讓微生物吞噬污染的碳氫化合物來清潔土壤。但這些坑往往超載或者“建造不當” —— 防水布撕裂和排水不暢 —— “形成了污染路徑，可能導致底層土壤的污染，”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在對29個地塊工作的2021年審查中表示。長時間放置在生物細胞外的受污染土壤堆積導致碳氫化合物滲入未受污染的土地和小溪，“從而增加了污染足跡，” 報告稱。報告中包括了混濁、綠色的小河流向附近土地和水道流去的圖片。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在Oyigbo記錄的超載生物細胞的衞星圖像，可能導致污染擴散到附近土地和水道。來源：衞星圖像 2022 Maxar Technologies“從技術上講，正在進行的不是生物修復，而是大規模、無控制的土壤清洗 —— 但被呈現為生物修復，”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在2021年11月日內瓦的幻燈片展示中表示。對於清潔認證，它批評了“值得懷疑”的取樣協議和實驗室質量。Hyprep表示，其目前項目中有一半已被監管機構認證為清潔。

儘管對其處理簡單項目的方式仍存在疑問，但Hyprep今年的預算已撥款1.716億美元用於清理更復雜場地的更技術性工作 —— 該公司估計未來幾年這些項目將耗資數億美元。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建議Hyprep在其能力“顯著提高”之前不要承包複雜場地。

在花費巨資的同時，Hyprep的監督是雜亂無章的，監督人員“在關鍵項目活動進行時通常不在場，因此很可能會忽略指示和協議的違規行為，” UNEP在其中一份文件中表示。

Shekwolo為Hyprep的記錄辯護，稱如果監督技能“不足”，那麼UNEP提供的培訓“應該受到質疑。” 他説，場地已被劃分“以便進行教訓學習”，這樣Hyprep就可以在靠近人們家園的地區發展更復雜部分項目所需的技能。他説，Hyprep已要求UNEP推薦可能有興趣競標的國際公司。

Hyprep今年的預算已撥款1.716億美元用於清理更復雜場地的更技術性工作。攝影師：Yasuyoshi Chiba/AFP/Getty Images與此同時，Shekwolo的參與令一些當地人感到惱火。他在殼牌工作了近20年，最後負責其奧貢尼蘭地區的清理工作，然後在2021年成為Hyprep的代理項目協調員。儘管Shekwolo在三月份被一位前UNEP顧問取代，但他仍然擔任技術服務主任這一具有影響力的職位。

“這些人實際上是導致問題的人，他們已經介入瞭解決問題的過程…他們有必要盡一切可能操縱過程，以便不讓自己看起來糟糕，” 地球之友組織的Karikpo説。“他們應該僅僅為他們造成的損害買單，讓專家來做工作。”

謝克沃洛否認了他正在監督的殼牌公司早就應該清理的地點受到指控。他對11年前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的發現提出異議，稱殼牌公司認證為已清理的奧戈尼蘭15個地點中有10個仍然受到污染，稱它們已經被新的石油泄漏“重新污染”。謝克沃洛表示，作為殼牌公司的員工，他引入了“全球最環保的修復技術”，並且“不知疲倦地”為奧戈尼蘭環境的持續恢復工作了20年。

儘管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呼籲奧戈尼清潔項目執行機構“採取零容忍腐敗或財務不端行為的文化”，但很少普通的奧戈尼人相信這個過程。

“我們絕大多數人覺得他們再次被利用了，”卡里克波説。“尼日利亞政府、石油公司和少數奧戈尼精英利用了我們其他人。地面上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