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卡車醜聞讓特雷弗·米爾頓面臨告密者 - 彭博社

插圖：Martin Groch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

鮑勃·辛普森蹲下等待他的提示。當絲綢布最終從卡車上滑落時，工程師匆忙走到帷幕後面，爬到舞台下面，插上電源線。尼古拉One原型車，一個巨大的紅白藍色半掛車，亮起來，引發數百名投資者相互碰杯，用手機拍攝視頻。“哦，那東西太棒了，”尼古拉公司首席執行官特雷弗·米爾頓控制能量地説，就像一位青年牧師一樣。當他在尼古拉公司鹽湖城總部的舞台上來回走動，擦着手時，他幾乎聽起來像是在推廣一種新的宗教。“我們等了這麼久才向世界展示這個，”他説。“你們根本不知道。很難抑制激動。”

辛普森和他的商業夥伴被聘為工程師設計和建造原型車的電動傳動系統。辛普森很興奮能夠參與設計和建造這款長期被投資者、環保主義者和整個行業視為清潔能源的白鯨的車輛：一款大規模生產的氫燃料電動混合貨運車，其續航里程遠遠超過特斯拉，而且可以在大約與內燃機型號相同的時間內加油。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份工作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刺激。他主要是要把自己在家裏製造的電池連接到尼古拉的卡車上。然後，在他八週的合同進行到一半時，他開始懷疑自己是被請來製造一個看起來像是在運行的東西。

這種感覺在大揭幕的那天早些時候得到了證實——2016年12月1日——當米爾頓舉行了一次全員會議，並明確表示尼古拉的員工不得在派對後與投資者談論卡車。辛普森還注意到原型車上有一個新的模板，一個大大的“H2”。據他所知，建築物裏甚至沒有氫技術，更別提他過去兩個月一直在研究的項目中有沒有了。當一個尼古拉的高管要求他在舞台上插上原型時，他感到震驚，他現在説。“我有點微笑，但我也在咬牙切齒地想，‘這是怎麼回事？這太奇怪了，’”他説。

當猶他州州長登上舞台時，辛普森説他既感到自豪又尷尬。畢竟，他用手頭所能得到的少量資源建造了大部分優秀的傳動系統。他本可以提前回家，但他想留下來看看會發生什麼——米爾頓可能會説些什麼關於一個完全沒有完成的項目。然而，當米爾頓告訴觀眾卡車完全可以運行，是由氫燃料電池驅動時，他感到吃驚。

演示結束後，辛普森穿過人羣，試圖從同事們的臉上看出他們是否和他一樣感到恐慌。但忠於他們收到的指示，沒有人説任何話。辛普森喝了一杯酒，吃了一些託管的燒烤，然後離開去機場。

插圖：Martin Groch for Bloomberg Businessweek到2020年，米爾頓關於這家五年前成立的卡車初創公司的敍述已經演變成了一種狂熱。這位前門對門銷售員已經將原型轉變為與一家特殊目的收購公司的交易，這使尼古拉獲得了新的地位，成為了一個市值比 福特汽車公司還要大的上市實體。在紙面上，根據彭博億萬富翁指數，他成為了世界上第188富有的人。 通用汽車公司宣佈計劃投資20億美元入股該公司。米爾頓在那年三月出現在CNBC上解釋説，他的計劃不僅是製造卡車，還有為其提供動力的氫燃料電池，以及一個700個加油站的網絡，司機可以在那裏給這些電池充電。億萬富翁投資者兼尼古拉董事會成員傑夫·烏本坐在他旁邊，稱其為“下一個1000億美元公司”。

然後，在2020年6月，就在尼古拉上市幾周後，彭博新聞社發表了一篇關於米爾頓誇大尼古拉One功能的報道。幾個月後，一位名叫內特·安德森的做空者，來自Hindenburg Research，發佈了一份毀滅性的報告，描述了米爾頓和尼古拉的企業家傲慢、投資者狂熱，以及伊麗莎白·霍爾姆斯和Theranos的回聲。米爾頓的刑事審判，涉及兩項證券欺詐罪和兩項電信欺詐罪，於9月12日開始。他對指控提出異議。米爾頓的律師馬克·穆卡西在他的開場陳述中表示，這個案件是“一場扭曲的起訴”，米爾頓是做空者的受害者。“事實是，所有的事實都已經完整準確地向任何想要投資尼古拉的人披露了，”穆卡西説。在美國司法部的案件結束後，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起的民事訴訟將進入審判階段。

在SPAC上市前的幾年裏，米爾頓經常出現在尼古拉的總部——搬到了鳳凰城——並帶着他的狗。但公司上市後，他不再出現，也不再向他的400名員工提出他最喜歡的問題：“你們玩得開心嗎？”答案是，很多人並沒有。前尼古拉工程師告訴我，他們的日子過得乏味，有時還要做一些可疑的工作，比如連接現成的轉換器，然後，正如Hindenburg報告所稱，用膠帶覆蓋標籤，使其看起來是專有的。但他們不敢質疑米爾頓讓他們做的事情——很多人已經辭去了之前的工作並搬遷。如果事實證明他們正在做一場幻覺，正如一些人懷疑的那樣，這可能會困擾他們的職業生涯。

與此同時，米爾頓發佈了YouTube視頻關於他妻子的酒窖和越野冒險。當他在2020年6月以虛擬儀式敲響納斯達克證券交易所的收盤鍾，標誌着尼古拉的SPAC上市時，納斯達克的首席客户官員評論説，米爾頓的“人民和文化反映了美國企業家精神的優點。”米爾頓不可思議的崛起確實代表了美國夢的一種版本。他在猶他州南部一個只有兩盞紅綠燈的小鎮長大，是摩門教徒，拿到了GED文憑，上大學是為了認識女孩和學習社交，但一個學期後就離開了。“我甚至沒有[大學畢業]，因為我想付錢讓別人幫我做作業。這才是真正的CEO應該做的事情，”他曾經在Instagram直播中説。

2019年，米爾頓在意大利都靈的尼古拉活動中。攝影師：馬西莫·平卡/路透社2004年，22歲的他創立了第一家公司，銷售家庭安全系統。兩年後，他將公司賣給了一位後來表示米爾頓在財務方面有誤導的人，根據CNN報道。（米爾頓否認了這一指控。）但他對創業的渴望遠未得到滿足。到2019年，尼古拉公司已經公佈了五款車輛的計劃，包括個人水上摩托艇、全地形車和名為Tre的全電動半掛車。該公司在2020年秋天宣佈與通用汽車達成戰略合作，生產一款名為Badger的電動皮卡。通用汽車的動機尚不清楚：也許是特斯拉的FOMO，也許是一位前通用汽車高管幫助米爾頓將尼古拉公司上市。 （通用汽車的代表拒絕就本文發表評論。）無論如何，這筆交易幫助提升了米爾頓在汽車行業的地位，使他與埃隆·馬斯克齊名。

儘管工程師辛普森沒有成為告密者的興趣，但在尼古拉公司上市後的幾周內，他的商業夥伴決定是時候站出來説話了。保羅·拉基建立了一個Twitter賬號—@InsiderNikola—反駁米爾頓的説法。那個夏天，他與漢登堡的安德森、米爾頓的前商業夥伴邁克·施勞特以及律師馬克·普格斯利一起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了告密投訴。在通用汽車合作伙伴關係宣佈兩天後，安德森的公司發佈了他的爆炸性報告，指控米爾頓多次向投資者撒謊，沒有自己的專有技術。

YouTube評論區開始對此展開討論，認為尼古拉公司只是在現有的汽車零部件上塗上自己的標誌。那年九月，投資者們至少提起了三起集體訴訟，控告米爾頓，後者辭去了執行主席職務，並刪除了自己的Twitter賬號。接着又傳出性侵指控，分別來自他的表妹和一名十幾歲的前僱員。（米爾頓告訴CNN他否認這些指控。）尼古拉股價在十月份暴跌了50%。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郵政總長和司法部開始展開調查。到了2020年11月底，通用汽車取消了對尼古拉的持股計劃。

米爾頓稱安德森的報告是“為了做空利潤而進行的打擊行動，出於貪婪。”事實上，一名激進的做空賣家對尼古拉的失敗有着財務利益：刑事和民事案件都源自舉報。如果任何一場審判的判決要求米爾頓向相關機構支付罰款和處罰，所有舉報人都有可能賺取數百萬美元。這可能意味着安德森將獲得額外的利潤，他在發佈報告之前已經對尼古拉採取了激進的做空頭寸，從而基本上導致了其股價下跌。

米爾頓拒絕接受Bloomberg Businessweek的採訪，稱這篇文章違反了紐約南區法院的規定，該法院正在處理刑事案件。但他表示舉報人的指控是不實的。“你的電子郵件中充滿了給你提供的虛假信息，我們在審判結束之前不能對任何事情發表評論，”他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回覆Businessweek。他表示，一旦案件結束，他將“樂意回應每一條[指控]，澄清你的記錄。”在2020年7月接受彭博新聞採訪時，米爾頓強調錶示，他並沒有誇大有關卡車的聲明。“我從未告訴任何人尼古拉One是由燃料電池驅動的，”他説。“它不是一個推車[一輛無法運行的車輛]。”

彌爾頓舞台道具卡車的故事，在零售投資互聯網的某些角落已經傳為傳奇。但之後發生的事情，通過獨家採訪首次披露，至少同樣豐富，或者至少同樣奇怪：受傷害的左腦型人士和一位激進的做空者指控一位硅谷風格的億萬富翁撒謊和偷竊。根據告密者的説法，彌爾頓據稱試圖蒐集對他們不利的信息的一些嘗試像他被指控的欺詐一樣荒謬和粗製濫造；另一些則令人困惑。作為被捲入這場事件的互聯網安全研究員約翰·斯科特-雷爾頓所説：這場“運動是精心策劃和拙劣表現的混合。這是我調查過的技術最不先進的案例之一，而這正是使其有趣的地方。”

邁克·施勞特有充分的理由認為他能賺很多錢。那是晚期的零年代，柴油價格剛剛飆升，他的家鄉充滿了天然氣井。作為一個自學成才的產品設計師，他剛剛想出了一種方法，可以在猶他州聖喬治的車庫裏將柴油發動機改裝成壓縮天然氣發動機。他可以花四五千美元讓一輛卡車運行在壓縮天然氣上，對於那些經常在路上的人來説是一個不用動腦筋的選擇，而基本上是每個住在被莫哈韋沙漠和大盆地包圍的城鎮裏的人。他辭掉了在一家購物中心經營卡車配件店的工作，豎起了一個巨大的招牌，等着鈔票滾進來。

他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那個他認識的來自門到門報警系統公司的傢伙，這家公司就在他以前工作的地方的幾扇門外。但在2009年的一天，當施勞特在健身房鍛鍊時，遇到了那個説話快的推銷員彌爾頓，他穿着便裝。“我越想越覺得，這不是偶然相遇，”施勞特説。

米爾頓要求施勞特將他的新型皮卡改裝成混合動力車，然後建議兩人合作創業。他們口頭達成了在一個名為dHybrid的新企業中分享平等所有權的角色分工。施勞特將提供他的發動機圖紙，而米爾頓將提供營銷智慧和人脈。

施勞特並不確定能否信任米爾頓，但他急需錢。他告訴米爾頓，他可以代表兩人提交一份臨時專利申請，但錄製了一段視頻解釋情況並記錄了這些圖紙是他的。第二天，2009年11月24日，米爾頓開始建立公司，並向自己發行了100萬股股份。只有一個問題：他實際上並沒有足夠的知識來填寫專利申請。他要求施勞特查看並提供技術審查。產品設計師看到米爾頓拿走了他的圖紙並將自己標記為唯一發明人。施勞特將自己的名字加入作為共同發明人，並將申請退回給米爾頓的律師。

施勞特表示，米爾頓同意將dHybrid的50%股份發給他，但總是找藉口説為什麼進程如此緩慢。2010年，當米爾頓與鳳凰城的運輸公司Swift Transportation Co.簽署了一份價值200萬美元的開發協議，用於將10輛卡車改裝時，施勞特表示他仍然沒有任何股份。據施勞特稱，Swift的高管團隊對他的設計讚不絕口——如果將其應用到車隊中，將使公司每英里節省61%的成本。（Swift拒絕置評。）米爾頓承諾，如果施勞特簽署一份協議將所有知識產權轉讓給dHybrid，他最終將獲得一筆百萬美元的支付。施勞特簽署了。

但他繼續因為缺錢而苦惱，無法開車去他和米爾頓租用的辦公室，在自家車道上研發引擎原型。與此同時，米爾頓升級了他的房子、船和卡車，並開始每個月花費近10萬美元來宣傳他的副業，一個名為uPillar的分類廣告網站。

最後，施勞特拒絕再做任何工作，直到他拿到他的股份。米爾頓同意了，但隨後在同一天向uPillar發行了550萬股額外股份，從而稀釋了施勞特的股份。2012年6月，米爾頓告訴施勞特，dHybrid已經沒錢了。他的工資將停止發放，他將被鎖定在公司的電子郵件系統之外。

幾個月後，施勞特發現米爾頓和他的父親註冊了一家名為dHybrid Systems LLC的新公司。幾家公司之後，在2015年，米爾頓將推出一家類似的企業，名字終於似乎捕捉到了他的宏偉抱負：尼古拉。

插圖：Martin Groch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2017年冬季，前承包商保羅·拉基（Paul Lackey）成為最終成為@ InsiderNikola Twitter賬號背後的人，給一位剛剛辭去尼古拉工作的前同事發了短信，問道：“他們是怎麼做那個視頻的？”

拉基指的是一則宣傳片，展示尼古拉One在一條平坦的雙車道沙漠公路上飛馳。沒有旁白，看不到人。它的信息簡單明瞭：這是真的。但這位承包商，曾經參與過那輛車的製作，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我想他們一定用了綠幕，”拉基説。

前同事證實，半掛車實際上並沒有自行行駛。但將近三年後，萊基仍然困擾着他：他們是如何製作出那段視頻的？他再次給前尼古拉公司員工發短信，對方坦白公司是讓半掛車順着山滾下來的，但他不知道具體位置。

這時，萊基決定進行一番調查。他從視頻中的風景認出是在猶他州拍攝的，那裏大部分地區被山脈和鹽湖所覆蓋，中間被幾條公路貫穿。他在谷歌地圖上四處查找，靠近1400英里的摩門教徒小徑。這只是一個猜測，但他找到了視頻所在的地點。而這段公路實際上並不是完全平坦的，看起來有一點點的坡度。考慮到他在美國另一邊，他需要找當地人親自去查看。

大約在這個時候，猶他州的一位名叫馬克·帕格斯利的律師已經與萊基聯繫上了。幾年前，帕格斯利開始專門處理摩門教徒之間的親和欺詐案件，其中許多人在與教會成員投資後被騙。猶他州是美國親和欺詐案件的人均率最高的州，但起訴這些案件並不見得成功。“這不像對待上市公司那樣，他們手頭有數億美元來滿足投資者的需求，”帕格斯利説。“這更像是街坊鄰里間的一個人認為自己有一個好主意，於是向和他一起去教堂的每個人借錢，並承諾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回報。等到我發現這些案件時，已經沒有錢可以追回了。”

現在普格斯利從事舉報者業務。他代表的任何人提供信息，導致成功定罪的，可以獲得10%到30%的和解金。當一位同事向他透露有關米爾頓的情況時，他已經瞭解到這種類型。米爾頓在摩門教長大，在巴西做了兩年的傳教工作。“如果你是摩門教徒，你會花兩年時間挨家挨户傳教，推銷宗教，”前後後期聖徒教會的前成員普格斯利解釋道。“如果你能推銷宗教，你基本上可以推銷任何東西。”

萊基問普格斯利是否有人去查看那段“平坦”的公路。幾天後，有人開車到了那個地點。那個人把他的本田飛度SUV掛空擋，看看在兩英里的路段裏能達到多快的速度。他給萊基發了一張速度表的照片：56英里/小時。

興奮的萊基聯繫了幾位記者，但都沒有追蹤這個線索。然後他找到了彭博新聞社的記者 Ed Ludlow，他已經開始調查尼古拉和米爾頓在採訪和監管文件中提出的關於其技術和市場速度的聲明。盧德洛與多位熟悉此事的人交談後，爆出了這個新聞：尼古拉One不僅是一輛無法運行的卡車，他寫道，它還缺少關鍵部件，這些部件本應使其能夠運行。米爾頓威脅要起訴盧德洛和彭博，指控誹謗。“這顯然是出於惡意，使用明知是虛假信息來構建一個明顯的攻擊文章，以錯誤地損害尼古拉，”尼古拉的首席法律官在一份發佈到Twitter上的聲明中寫道。

賴基成立了他的@InsiderNikola Twitter賬號，讓米爾頓的人們可以通過直接消息找到彼此。與此同時，帕格斯利正在收集他的告密者，包括一個曾經與他合作過的做空者，他可以幫他們賺很多錢。

“我們準備好進行高水平的國際象棋，而他們卻玩起了糖果大陸”

當Nate Anderson於2017年創立Hindenburg Research時，他只是一個坐在曼哈頓上西區一台電腦前的人，正在查找一種新型可疑初創公司。質疑DraftKings Inc.和Clover Health Investments Corp.等SPAC公司最終使他成為做空世界的新星。

到了2020年冬天，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坐在曼哈頓的一個公園長椅上，旁邊是一個自稱為娜塔莉亞的女人和一個名叫弗蘭克的所謂新告密者，安德森已經寫好了尼古拉報告—這是他迄今為止最引人注目的成果—距離被《紐約雜誌》稱為“華爾街上最後一個理智的人”只有幾個月的時間。

2019年，安德森曾進行過一次卧底行動，假裝一隻腿瘸了，潛入一個名為Predictive Technology Group Inc.的公司舉辦的疑似幹細胞奇蹟療法研討會。但這次感覺不同。現在他正在積極地假扮成另一個人—具體來説，就是在安德森的報告中扮演關鍵角色的告密者@InsiderNikola。

有幾個指標使得這位名叫娜塔莉婭的女士從一開始就顯得可疑。她的電子郵件地址中包含數字“007”。她聲稱自己是一名報道“俄羅斯間諜”的記者。她説自己工作的報紙是“衞報” —— 她一直用複數形式。她在2020年10月首次寫信給@InsiderNikola時説：“我也可以影響，發表一篇好文章並獲得知名度。”她附上了一個鏈接，聲稱這些信息可能有助於進一步揭露彌爾頓涉及某種欺詐行為。

實際上的@InsiderNikola，萊基，立即懷疑這封郵件是彌爾頓試圖追蹤他的行蹤。他聽説，一位曾在艾爾·喬波和MS-13行動中工作過的前美國緝毒局高級特工正在猶他州四處敲門，顯然是在尋找阻止尼古拉泄密的潛在線索。一名前僱員的手機被黑客攻擊了。一位名叫喬納森·霍爾姆斯的視頻遊戲設計師提醒@InsiderNikola，一個名為“身份行動”的看起來很糟糕的Facebook頁面上懸賞他的真實身份。因此，萊基小心翼翼地進行着。幾封電子郵件後，娜塔莉婭建議面對面會面。他將這些郵件轉發給安德森 —— 與普格斯利已經在另一起涉及摩門教徒被欺詐的案件上合作過 —— 以徵求他如何最好地繼續的建議。

安德森認為娜塔莉婭似乎可疑。他將這封電子郵件轉發給他的朋友約翰·斯科特-雷爾頓，一個研究數字安全的非營利組織研究員。斯科特-雷爾頓立即感覺到了一個他整個職業生涯中一直逃避的機會：“十年來，我一直調查黑客攻擊記者和告密者的壞人。但大問題通常是黑客和親自行動的人是不同的人。”他解釋説，由於黑客通常居住在美國管轄權之外的海外， “這意味着黑客幾乎總是逍遙法外。” 另一方面，這個案件有着更具體的東西 —— 有可能面對面會面，“有機會揭開一點面紗。”

安德森和斯科特-雷爾頓設計了一個計劃，假裝是@InsiderNikola和第三個告密者，一起去紐約見納塔莉亞。他們約定了一個日期，並建議從電子郵件轉到手機聯繫。安德森去百思買買了一個臨時手機，這樣他的家庭地址就不會被追蹤到。當他們最終交談時，納塔莉亞告訴他們，在面對面的會議上，她的告密者弗蘭克會交出一枚存有對米爾頓有害證據的U盤。在會議當天，安德森戴上了尼古拉的帽子，和斯科特-雷爾頓一起前往曼哈頓麥迪遜廣場公園指定的地點附近的長椅上。他還僱了一名前黑立方情報特工來監視是否有其他人在觀察他們或拍攝這次會面。

插圖：Martin Groch for Bloomberg Businessweek儘管安德森已經做了各種研究來揭開尼古拉的內幕，包括獲取鳳凰城總部的衞星照片以證明它並非像米爾頓所聲稱的那樣由太陽能板供電，但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我嚇壞了，”他説。他在公園長椅上坐了五分鐘。十分鐘。最後，一位金髮的30多歲的納塔莉亞和弗蘭克走了過來。納塔莉亞看起來很緊張。她的聲音顫抖，避免眼神接觸。她的行為讓安德森覺得更像是一名記者而不是間諜。也許，他想，他錯了。他試圖閒聊一下天氣，只是為了試探一下她。

“你負責什麼報道？”安德森問道。“你關注什麼？”

“實際上，我寫了一個關於烏克蘭間諜的故事，”她用濃重的東歐口音説道。當她解釋稱所謂的故事被髮布在“互聯網上”時，安德森慶幸自己戴着口罩——她無法察覺到他正努力忍住笑。他意識到，她畢竟是個間諜，只是不是一個技術嫺熟的間諜。

安德森問娜塔莉亞是如何認識旁邊那位沉默的弗蘭克的。“通過互聯網，”她再次説道。她補充道，他帶來了一個存儲着文件、圖片、電子郵件和多媒體內容的U盤。

到這個時候，安德森確信整件事情只是一個腦洞大開的設定。沒有叫娜塔莉亞的記者，沒有叫弗蘭克的告密者，也沒有證據。這只是一對被僱來讓@InsiderNikola露面的陌生人。“這就像是PI世界的Kmart版本，令人驚訝，因為特雷弗·米爾頓是個億萬富翁，看起來他本應該尋求一羣有才華的私家偵探的建議，”安德森説。“我們準備好了進行高水平的棋局，而他們卻玩起了《糖果樂園》。”

接着，弗蘭克抱怨説他聽不清對話，因為每個人都戴着口罩。他不斷靠近安德森和斯科特-雷爾頓，彷彿試圖讓他們對着隱藏的麥克風説話。最終，他説服了大家摘下口罩。安德森期待着間諜們看到他的臉，認出他是Hindenberg Research的空頭賣家，尼古拉最著名的批評者。“我以為那會是一個震撼時刻，但娜塔莉亞只是一臉茫然，”安德森説。

然後，納塔莉婭莫名其妙地説她不會在沒有律師的情況下繼續講話。弗蘭克則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這幾乎就像他們從未研究過他們所工作的公司的歷史，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在那裏。

會議毫無儀式地結束了。黑盒子的傢伙告訴安德森和斯科特-雷爾頓，有人在公園外的轎車裏錄像。斯科特-雷爾頓拿着一個GoPro相機走向車輛，但車子飛馳而過，差點撞到他。安德森回到斯科特-雷爾頓的酒店，把新獲得的U盤放進一個密封袋裏，然後回到他上西區的公寓，哄睡他的女兒，吃了一碗Cheerios。

僱傭私家偵探來查明潛在敵人是億萬富翁的標準做法。馬斯克曾使用私家偵探來調查他自己公司的告密者，以及在一次即使對他來説也很離奇的事件中，與一名英國潛水員發生爭執，原因是如何最好地營救一支被困在洞穴中的泰國足球隊。

在麥迪遜廣場公園的會議幾個月後，安德森仍在努力揭露間諜的身份——畢竟，數百萬美元的利益取決於告密者們能否證明前尼古拉公司CEO將不惜一切手段來保護他的公司。

到目前為止，安德森和斯科特-雷爾頓認為他們已成功追蹤到公園裏的人員：一名前紐約警察局偵探（他們查過車牌的那個傢伙），一名被控操縱自己公司財務表現的測謊專家（通過面部識別技術識別出的名叫弗蘭克的人），以及自稱為納塔莉婭的女士。斯科特-雷爾頓在幾次錯誤的嘗試後幫助確定了她的身份，包括在俄羅斯版Facebook上找到她的個人資料，她聲稱住在特拉維夫東部。事實上，她住在邁阿密，在那裏最近接聽了一個二手車行的電話。我在2021年一時興起取得了私家偵探執照，當我問她是否曾經擔任過私家偵探時，電話那頭的女人朱莉婭·杜登科笑了。她説雖然她沒有執照，但她曾經做過一次間諜工作：在2020年12月，在紐約市的一個公園裏。

據她説，一名烏克蘭男子有一天走進她的辦公室，告訴她她“看起來很勇敢”。然後他問她是否願意週末飛往紐約，費用為2000美元，提前支付。杜登科説，她收到的唯一解釋是她將會見一個“在網上發佈不應該發佈的東西”的人。她聲稱從未聽説過尼古拉，也從未給@InsiderNikola發送過任何電子郵件。“我不確定我是否應該和你説話，”她説完就掛斷了電話。

“娜塔莉婭”可能不是第一選擇。洛杉磯的一名私家偵探告訴我，他曾被要求調查安德森，但他聲稱拒絕了這項任務，因為他曾經是一名記者，對受害者表示同情。儘管如此，他還是能夠推測基本任務：如果尼古拉以某種方式能夠侵入做空者或其他告密者之一的計算機，或者以其他方式挖掘出其中一人的一些骯髒事，這可能有助於説服陪審團。他還證實了斯科特-雷爾頓告訴我的基本事實：有些努力是不可能追溯到來源的。“大公司洗錢來撒謊——他們僱傭了一名私家偵探，後者又僱傭了另一名私家偵探，所以幾乎無法追溯到客户，”他説。

美國紐約南區檢察官奧德里·斯特勞斯在2021年7月宣佈對米爾頓提出指控的新聞發佈會上。攝影師：理查德·德魯/AP2021年7月，在這次失敗的查證任務大約六個月後，米爾頓被控兩項證券欺詐罪和一項電信詐騙罪。美國檢察官辦公室聲稱，他利用社交媒體，特別是宣傳關於他的專有技術的虛假聲明，導致人們投資，然後損失了數十甚至數百萬美元。12月，尼古拉同意支付1.25億美元以解決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對其向投資者作出的陳述提起的民事欺詐案。所有告密者都鬆了一口氣，他們認為既然聯邦政府在追捕米爾頓，他們也一定在監視他的行為。

彌爾頓的律師們辯稱，他們的客户所作的任何虛假陳述並非在官方文件中，而是在社交媒體上發生的，並且發生在Nikola成為一家上市公司之前。與此同時，彌爾頓在六月又被控以另一項罪名。檢察官表示，他還欺騙了一名在猶他州向他出售牧場的男子，説服他接受Nikola的股票期權作為支付。

儘管如此，彌爾頓的公司仍然存在。今年八月，Nikola任命了一位新的首席執行官邁克爾·洛舍勒，他之前在通用汽車和大眾汽車工作過。公司正在其鳳凰城總部招聘，目前約有900名員工。其股價約為每股5美元，遠低於2020年六月的歷史最高價79.73美元，而公司正在生產小批量的電池電動卡車。

彌爾頓雖然不再在Nikola擔任官方職務，但在9月12日的審判前，他拋售了超過3.17億美元的股票，預計審判將持續約五週。仍然相信Nikola的人仍然可以在公司的在線商店購買65美元的Nikola品牌衞衣或55美元的POLO衫，他們指出Nikola最近收購另一家公司作為其原始願景仍然可以實現的證據。今年8月1日，Nikola收購了總部位於加利福尼亞的電池製造商Romeo Power Inc.，後者也通過反向合併上市。當時，它正在爭取與特斯拉公司競爭的大型汽車製造商，並被估值為13.3億美元。但SPAC的狂熱已經結束；Nikola僅以1.44億美元收購了它。—與 Ed Ludl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