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買的“綠肺”遭遇城市地鐵項目 - 彭博社

孟買的阿里殖民地正面臨着發展壓力，這種壓力體現在一條備受爭議的交通線路上。

照片：Justin Nisly/Bloomberg CityLab

“Azadi”（印地語，意為自由）的呼喊聲與鼓聲的有節奏的敲擊聲交相呼應，抗議者聚集在孟買一片茂密的樹林中。

自7月以來，從幾十人到數百人不等的人羣一直在這裏舉行每週日的示威活動。爭議焦點在於：在阿里殖民地的未開發土地上建設地鐵列車車庫。阿里殖民地是印度大城市孟買中環境保護人士認為是最後的“綠肺”的一塊鬱鬱葱葱的城市荒野。

阿里殖民地佔地約3000英畝，主要由邦的奶業發展部門擁有，是一片濕地和森林，還有一些泥磚房屋和小農田，全部位於人口密集的孟買市範圍內。大約八年來，這片罕見的綠地一直是如何在不破壞脆弱生態系統和依賴它的土著社區的情況下完成急需的大眾交通系統的衝突中心。

為了解決孟買這個人口超過2000萬的大都市區的擁堵和污染問題，急需完成目前正在建設中的14條地鐵線路系統。特別是孟買地鐵鐵路公司（MMRC）——邦和中央政府的合資企業——已經推進了一條關鍵線路的計劃，即被稱為3號地鐵線的地鐵列車車庫建設計劃，該計劃要求在阿里殖民地內建設一個列車車庫。

一羣環保團體和印度土著社區阿迪瓦西人加入了該地區其他居民的行列，共同反對這一提案：Aarey Colony的不斷發展已經使綠地面積減少，許多人擔心地鐵項目將為未來的項目打開大門。

2022年7月在Aarey Colony建設中的孟買地鐵3號線車輛段。攝影：Vijay Bate/Hindustan Times via Getty Images車輛段爭議牽扯到地方和國家政治。在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的領導下，馬哈拉施特拉邦最初計劃於2014年在Aarey Colony建設地鐵車輛段。但在2019年烏達夫·薩克雷的地方政黨斯瓦布希·塞納黨掌權後，他們試圖保護該地區，於次年將約800英畝土地指定為保留的森林土地，並誓言將車輛段遷至另一個地點。今年6月，一場黨內叛亂罷黜了薩克雷；他的接替者埃克納特·辛德與印度人民黨結盟，在上任後的第一次內閣會議上就重新啓動了在Aarey Colony的建設準備。

是否繼續進行備受爭議的項目的問題現在由印度最高法院決定。經過多次延遲，由環保非營利組織Vanashakti領導的申請人希望在九月底舉行一次全面的聽證會。結果將對孟買的未來產生重大影響：申請人不僅希望停止修建停車棚，還要求將整個Aarey Colony指定為受保護的森林，可能會終結該地區的任何其他類似建設項目。

孟買地鐵公司和孟買都市區發展局的代表未回應置評請求。

倡導者表示，在一個極度擁擠、綠地和公園有限的城市中，Aarey Colony的命運是一個超越其周邊社區的問題。

“如果我們失去這片土地，我們將失去我們的供水。”抗議者Shivani Bhatt表示，她擔心該地點的四條河流以及附近米蒂河的洪水平原遭到破壞。“我們將失去清潔空氣。我們將失去我們[城市的自然]空調。在氣候變化的背景下，保護這一地區至關重要。”

儘管距離孟買市中心僅20英里，但由於主要由該邦奶業發展部門擁有，該地區長期以來成功避免了開發。上世紀50年代，Aarey Colony被稱為“牛奶殖民地” —— 旨在為城市生產乳製品。隨着幾十年的過去，該地區周圍的城市迅速轉變為工業強國，成為電影製作和文化的國際中心。

“豹子要做什麼？他要搭地鐵嗎？”

居民們轉向阿瑞殖民地，逃離城市生活，被其湖泊和花園、划船點以及其靠近正式受保護的聖傑·甘地國家公園所吸引。該地區還是大約兩打阿迪瓦西村莊的家園，以及眼鏡蛇、蝰蛇、新發現的蠍子和蜘蛛物種，以及最受尊敬的 —— 豹子。

阿瑞殖民地已經面臨了許多侵佔，包括大型住宅綜合體和一個名為電影城的寶萊塢工作室設施，但3號地鐵線的車輛段迄今為止已成為最具爭議的項目。儘管其支持者辯稱車輛段僅佔整個區域的2%至3%，但這將涉及砍伐大約2700棵樹。Vanashakti的主任斯大林·達揚安德表示，這個環保團體獲得了內部政府會議記錄，表明車輛段可能只是將該地區轉變為一條閃閃發光的商業開發帶的第一步。

“阿瑞土地是城市中心的黃金地段，在一個綠色區域，”達揚安德説，他也是向最高法院提起訴訟以保護這片土地的申請人。“在阿瑞的任何建設都將具有很高的溢價價值。”

致命的擁擠

除了車輛段的位置之外，孟買幾乎每個人都認為這座城市需要更多 —— 以及更安全的 —— 公共交通。每天，超過800萬名通勤者 擠進這座老化的市郊鐵路系統，這個系統經常運營遠遠超出容量。這種過度擁擠帶來了致命後果：2021年，根據鐵路警察的估計，每天大約有五人死於從擁擠的火車上摔下或試圖穿越鐵軌，儘管許多通勤者當時在家工作。

孟買地鐵新3號線在2022年8月30日的Aarey Colony Sariput Nagar進行了試運行。攝影：Satish Bate/Hindustan Times via Getty Images與此同時，孟買的道路擁堵情況日益惡化，據報道，2021年新車註冊量增加了47%。孟買地鐵公司估計，3號線項目每天將運送170萬名孟買市民，每天減少60萬多次汽車出行，從而減少燃料消耗以及空氣和噪音污染。

“如果有一個城市會從地鐵中受益，那就是孟買，”位於金奈的智庫Urban Works Institute的Shreya Gadepalli表示。她指出，目前在該市運營的唯一一條地鐵線路在印度所有地鐵線路中每公里的乘客量最高：“這是一個有希望的跡象。”

然而，對於居住在Aarey Colony的人來説，衝突與地鐵本身無關。“作為阿迪瓦西人，我們根本不反對地鐵，”居住在Aarey的阿迪瓦西人Anil Page表示。但他對這個過程感到沮喪：多年來，關於地鐵車輛段的另一個可能位置被討論並因政治上的爭議而被拒絕。到目前為止，官方表示，約1780個“棚屋”（指未經授權的住房）和709個居住在私人土地上的家庭將受到這條地鐵線路的影響。Page表示，他寧願被殺也不願被迫搬遷。“我們不會放棄，我們會奮起反抗。”

坐在自己的泥磚房裏，佩奇的姐姐維尼塔·塔克雷談到了阿迪瓦西人與自然的密切聯繫；像她這樣的家庭依靠新鮮捕捉的泥蟹、芒果樹上的水果和其他當地食物。阿里殖民地的社區也與眼鏡蛇和豹子等動物共同生活。儘管存在風險，塔克雷説她並不害怕這些大型捕食者；事實上，她説，豹子“就像一個神一樣”。在她家附近不遠處是瓦戈巴寺廟，一些阿迪瓦西人在那裏崇拜一尊色彩鮮豔的大貓偶像。

攝像機陷阱捕捉到了豹子穿過地鐵車間區域的圖像，這讓社區擔心如果建設繼續下去，這些瀕臨滅絕的生物會發生什麼。“就像我們靠叢林生活一樣，豹子也靠叢林生活，”塔克雷説。“豹子會怎麼辦？他會搭地鐵嗎？”

在阿里殖民地的瓦戈巴寺廟，一些阿瓦西居民崇拜大貓，比如仍然生活在該地區的豹子。照片：賈斯汀·尼斯利/彭博城市實驗室儘管一些城市規劃專家對地鐵項目仍然持樂觀態度，但他們對交通系統有更廣泛的擔憂。 儘管3號線的大部分部分將位於地下，但其餘線路是高架的，像C P Kukreja Architects的首席執行官迪克舒·庫克雷賈所説的那樣，這並不理想。“我堅決支持地下地鐵。這些在地面上交錯穿越城市的大型混凝土節點線路並不是城市應該擁有的特徵。” C P Kukreja Architects。

地下建設，然而，成本更高。“在印度，我們經常關注資本支出，但我們不關注長期利益。作為城市規劃師，我認為我們需要考慮長遠，”Kukreja説。

其他人抱怨孟買領導人投資過多在美國式的城市高速公路項目上，比如價值15億美元的孟買海岸公路項目，這是一個宏偉的八車道海濱高速公路，預計將於2023年底完工。即使按照城市樂觀的使用預測，根據賓夕法尼亞大學教授和環境人類學家Nikhil Anand的説法，這條道路只會惠及約3%的人口，他根據預期的司機人數佔孟買人口和每輛車的通勤者的百分比來做出這些預測。

考慮到城市龐大的人口和日益增加的極端高温和洪水風險，應該優先考慮更環保的公共交通基礎設施*，*許多批評者指出。Kukreja説：“個性化交通是一個被美國人理想化的概念。”“任何城市，包括孟買在內，都應該採用各種公共交通方式，包括地鐵系統。”

Gadepalli也反對環保項目本質上是反發展的觀念。“我們需要改變那種思維方式。”至於Aarey Colony，她補充説：“沒有簡單的答案，但我認為我們需要考慮公平和環境可持續性，並確保我們不會為了發展而危及弱勢羣體的生計。”

孟買在交通網絡方面也迫切需要一個集中的權威機構來做出戰略決策，該城市的IMK建築師事務所的首席建築師拉胡爾·卡德里表示。目前，公交系統、鐵路和地鐵被分割成了各自獨立的部門。

“我們需要一個綜合性的權威機構，關注人們通勤的地點、方式，以及如何讓通勤變得更簡單。”

而在談到Aarey殖民地時，除了強調地下網絡的價值外，他贊成將地鐵車輛段放在另一個地點。儘管這個選擇在政治上存在困難，他説：“為什麼我們要用森林土地？這有什麼必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