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對法國葡萄園的熱情告一段落 - 彭博社

法國吉倫德地區的Loudenne城堡，於6月8日。

攝影師：Nathan Laine/Bloomberg坐落在法國西南部吉倫德河口的岸邊，Chateau Loudenne粉色的大廈被種植的116英畝葡萄藤環繞着，沿着山坡朝着水流下。直到最近，位於面向海灣的露台上的一根杆子上掛着其當時所有者——中國大陸最大上市公司的企業旗幟。

貴州茅台酒公司於2013年購買了這座17世紀的房產，以為國內蓬勃發展的中產階級生產葡萄酒。但其未能交付的失敗導致葡萄園陷入破產，並最終在3月將其出售給了一家法國實體。隨着新業主將Loudenne失去的十年拋在腦後，城堡內幾乎沒有其以前所有者的跡象，除了在其中一個沙龍展示的一瓶白酒，中國的傳統酒。

葡萄藤環繞着法國吉倫德地區Loudenne城堡的粉色大廈，於6月8日。攝影師：Nathan Laine/Bloomberg“他們在葡萄酒業務的發展上失敗了，”城堡的總經理Philippe de Poyferre在一次採訪中説道。“對他們來説，繼續經營Loudenne沒有任何意義。”

茅台的Loudenne冒險只是中國投資者抱有的希望破滅的許多例子之一，他們在過去十年裏向法國葡萄園投入了數百萬美元，受到了阿里巴巴的馬雲和知名電影明星趙薇等人的成功的吸引。與來自美國、英國和其他地方的其他富有的外國波爾多葡萄園買家一樣，對於新富裕的中國人來説，這成為了終極的身份象徵。

葡萄酒產區

法國吉倫德地區，富裕的外國投資者購買葡萄園

來源：彭博社

但一系列因素的交匯 —— 中國對炫耀性消費的不滿和對資本外流的限制，疫情以及與法國工人的文化衝突 —— 使得幾位中國買家無法成功。在過去十年中一直是市場中最大的外國投資者後，他們正迅速從市場中消失。當克里斯蒂國際房地產的子公司Vineyards-Bordeaux在過去14個月內出售了13處物業時，沒有中國競標者。

這種撤退象徵着中國企業家在各個領域雄心勃勃的國際擴張的更廣泛撤退，從奢侈品到保險。在過去幾年中，中國加大了對其最大集團的收購狂潮的審查，包括海航集團和復星國際等，它們曾經收購過意大利足球俱樂部AC米蘭和美國俱樂部美高梅等獎盃資產。決策者還試圖更嚴格地監控中國在海外的支出，以支撐人民幣。

中國大連海昌集團有限公司擁有的Grand Branet城堡的鎖着的大門攝影師：Nathan Laine/彭博社法國葡萄園中越來越多的中國投資者現在迫切希望退出。許多人的遭遇比Loudenne更糟。在大連海昌集團有限公司擁有的Grand Branet城堡，主門上生鏽的鏈條鎖和關閉的百葉窗是它幾乎被遺棄的明顯跡象。茅台和海昌拒絕就他們在法國葡萄園的經歷發表評論。

在皮克城堡無法利用的未經處理的葡萄藤。攝影師：Nathan Laine/Bloomberg在勃艮第省Entre-deux-Mers地區Le Tourne的32公頃莊園Chateau de Pic，自2012年底以來一直由中國人擁有，2019年未經處理的葡萄藤在接下來的兩年無法利用，蘑菇在雜草叢生的莊園中繁殖，其前行政經理Helene Pauly表示。

在2008年金融危機後不久，富裕的中國投資者從馬亞到該國最大的上市公司開始瘋狂收購傳奇的波爾多葡萄園，這些法國葡萄酒產區對外國買家最具吸引力，當時西方國家受到的打擊比東方國家嚴重得多。此外，2009年是波爾多30年來最好的年份，誘惑了投資者。

“當時有過剩的資金在中國之外尋找投資機會；這是一場完美的風暴——那裏的積極因素與這裏的消極因素完美融合，”Vineyards-Bordeaux的聯合創始人Michael Baynes説。“中國投資者對自己説：這是上海一套公寓的價格，我得到了這麼大的土地和一座美麗的城堡，怎麼會出錯呢？”2011年，中國國有農業巨頭中糧集團收購了Viaud城堡作為中國政府推動的國際擴張的一部分。這激勵了其他人。在接下來的幾年裏，根據Baynes的説法，中國人佔了每年約30個波爾多葡萄園外國投資者的80%左右。

中國投資者在過去的十年左右時間裏購買了大約170座城堡，約佔所有波爾多產業的2% —— 使他們成為整體市場中增長最快的，儘管規模相對較小的參與者。

2019年，北京實施了嚴格的資本管制措施，派對戛然而止。

但即便在那之前，許多中國投資者購買的葡萄園也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他們投資於入門級物業，帶着即時盈利的想法，”法國巴黎銀行財富管理部門農村物業專家Benoit Lechenault説。

在Loudenne城堡酒窖附近的一台瓶標機。攝影師：Nathan Laine/Bloomberg許多人對葡萄酒生產的複雜性知之甚少，他們追求的是光鮮亮麗。Loudenne城堡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建於1670年，它是波爾多地區唯一的粉紅色城堡。除了生產梅洛和赤霞珠等紅葡萄酒以及梅多克地區最古老的白葡萄酒，首次釀造可追溯至1880年，Loudenne還有一段光鮮的歷史。

“在整個20世紀，它以大型蓋茨比式派對而聞名，”Loudenne城堡運營經理Emmanuel Guiot説。

貴州茅台於2013年以2000萬歐元的價格購得該城堡，並承諾再投資500萬歐元用於升級生產和200萬歐元用於建造豪華度假村。

前任業主留下的一瓶白酒。攝影師：Nathan Laine/Bloomberg不久之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腐敗的打擊削弱了炫耀性消費，使得大部分裝在Loudenne酒塞中的茅台酒銷路乾涸。此外，習慣於白酒的消費者不太願意購買茅台的鮮為人知的Loudenne標籤，導致在法國和中國的酒窖中陳放的酒變得不受青睞，de Poyferre説。

幾年後，中國實施了嚴格的資本管制措施，以維持本幣水平並將國內儲蓄留在國內。儘管已經批准了翻新城堡和升級設備（比如葡萄園80年曆史的大缸）的計劃，但茅台無法對Loudenne進行投資。

“他們投票支持了投資計劃，但從未被允許匯款，”de Poyferre説。

隨後，由於公司管理層自收購Loudenne以來已經多次更換，受到疫情的影響而被遠離。這意味着葡萄園沒有得到太多高層關注。

儘管茅台的經歷是一個極端案例，但並不是個案。其他被中國投資者收購的葡萄園也發生了令人擔憂的故事。在Chateau de Pic，工人有時數月未領工資，其前管理人Pauly説。Pauly在2020年將此事告上法庭，成功在一月解除了她的合同以索賠賠償。Chateau de Pic的代表拒絕置評。在一些葡萄園，中國管理人員與法國農業工人發生衝突，法律規定他們每週只需工作35小時。管理人員有些習慣於在國內“996工作制”，員工每週工作六天，從早上9點工作到晚上9點，因此在試圖實施嚴格的工作規定時遇到了困難。

中國國旗飄揚在由知名中國電影明星趙薇擁有的蒙洛城堡。攝影師：Nathan Laine/Bloomberg李麗娟，葡萄園波爾多的市場經理，講述了一位中國客户對他的酒莊工作態度感到失望，驚訝於法國工人為何不準時到崗。他從中國運來一台機器讓工人打卡，並要求她安裝。工人們用鋤頭砸壞了這台機器。

“一個人不能指望來到法國的農業社區，期待北京或上海的快節奏，”貝恩斯説。“農業是緩慢的，葡萄園更是如此。你今年用化學藥劑做決定，會影響明年。你用葡萄藤之間的距離做決定，會影響十年後。這是一個長期、緩慢的過程，做出微小的調整，觀察自然如何發展，然後相應調整。”

當然，中國人並不是唯一在購買波爾多葡萄園後面臨此類問題的外國投資者。

“我們對中國人大驚小怪，”德波伊費爾説。“在法國，波爾多，有很多外國投資，有屬於日本人、比利時人、英國人或美國人的城堡。他們一開始都遇到了麻煩。”

此外，也有中國的成功故事。總部位於杭州的新世紀旅遊集團於2014年收購了比羅城堡，並表示這一收購“與酒店和款待業具有強大的協同效應，與我們不斷擴大的全球酒店集團相符。”

趙女士購買了一家位於 聖埃米利翁 大莊園的莫洛城堡，自2011年以來，她對這個企業進行了翻新和擴建。趙女士與政府發生了衝突，她的代表表示，她計劃進一步發展葡萄酒旅遊業務，並將產品全球銷售。

一名工人在馬雲的蘇爾城堡整齊排列的葡萄藤間忙碌着。攝影師：Nathan Laine/Bloomberg在馬亞城堡，一項重大升級工作正在進行中，似乎不受這位億萬富翁在北京遭遇困境的影響。

整齊修剪的葡萄藤上，有農業工人駕駛高爾夫球車忙碌，它們之間的間距比其他葡萄園要大，這表明該物業更看重質量而非數量。在馬路對面，一台大型起重機正在一個建築工地上豎立，明顯是在擴建。停車場旁邊有一個指示牌，上面有一個箭頭指示一個正在運行的打卡機的位置。

然而，趙女士和馬雲是例外。對於福謝城堡的所有者雨果·田來説，中國投資者購買波爾多葡萄園黃金時代的結束主要是由於對金錢的不同看法。

“我不會説是因為中國玩家與其他外國所有者相比表現特別糟糕，只是他們容易分心，”田説。“歐洲人以世代為單位思考，中國人以三年為單位思考。在中國市場，幾年內轉售資產以在其他地方謀求更高利潤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