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碳排放最低的食物？罐裝魚作為氣候解決方案的案例 - 彭博社

西班牙貝爾梅奧港口La Cofradia de San Pedro餐廳廚房裏的當地鳳尾魚。

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彭博綠色）安德烈斯·阿爾博尼加馬約爾（Andrés Albonigamayor）盯着他的漁船紅色甲板，最後的長鰭金槍魚被卸載。現在是西班牙巴斯克地區貝爾梅奧鎮碼頭日出前兩小時，他的六名塞內加爾男子船員在附近空倉庫的金屬牆壁間響起的風聲中默默工作。曾經，碼頭在早上7點拍賣前就熙熙攘攘，但多年來港口已經沒有擠滿船隻。

這位68歲的船長面無表情地看着魚以一個體面的價格拍賣。他是貝爾梅奧漁民家族的最後一位，他唯一在乎的是下一次捕撈。“我明天還想再出海，”他説着，用巴斯克語母語者獨特的發音強調這些話，這是一種如此古老以至於沒有人能確定其起源時間的語言。“也許這次我甚至不回家。也許我只是在船上小睡一會兒。”

船隊成員在2022年8月18日在西班牙貝爾梅奧港口卸載20噸金槍魚。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彭博綠色）阿爾博尼加馬約爾並不知道，他在對抗氣候變化的鬥爭中至關重要。每次他出海，都會帶回全球碳排放最低的動物蛋白質。他捕撈的長鰭金槍魚經過油醃製，放入罐頭和玻璃瓶中，在僅一英里外的工廠加工，成為了對於變暖地球的一種不為人知的解決方案——一頓廉價的餐食，不需要冷藏，幾乎不會變質，並且經過一些努力，可以可持續地進行捕撈。

我們的飲食方式是推動全球氣温不斷升高的温室氣體排放的主要來源。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投資者正在資助開發可以在實驗室中培養而不是在農場中飼養的動物蛋白質，而食品公司正在推廣（儘管對漠不關心的購物者來説有相當大的困難）由植物製成的肉類替代品。這都是為了打破人類對肉類、家禽和魚類的不可阻擋的食慾與行星温室氣體排放的相應增長之間的聯繫。

但是，在超市貨架上，幾乎完全低碳的蛋白質已經存在了兩個世紀，無需研發或消費者轉變，那就是罐裝魚。

2022年8月17日，西班牙貝爾梅奧的Serrats工廠裏的白條金槍魚。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為彭博環保拍攝“野生魚類提供了最高含量的蛋白質，碳足跡卻最低，”西班牙加利西亞地區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大學的化學工程師Gumersindo Feijóo説道。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他一直研究罐裝魚行業的環境和碳排放影響。“把它裝罐，變得更有趣，因為它保留了風味和營養價值，而且不需要冷藏或烹飪。”

在西班牙和葡萄牙被稱為conservas的罐裝魚從未過時，在美食文化中重新流行起來，廚師們在菜單上大力宣傳這種食材，美食店利用罐頭上色彩鮮豔的復古設計吸引顧客。“它的保質期非常長，實際食物浪費幾乎為零，”布魯克林時尚的Fort Greene社區的葡萄酒酒吧Rhodora的老闆Henry Rich説道，該酒吧旨在將所有東西都送入垃圾填埋場。他的菜單以醃製蔬菜、硬奶酪和罐裝魚為主，所有這些食品都可以最大程度地減少變質。“而且罐頭中的鋁可以回收和再利用。”

西班牙貝爾梅奧市中心出售大量本地罐裝食品。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彭博綠色當紐約、倫敦或慕尼黑的時尚、關心氣候的餐廳顧客在熱浪、洪水和火災擾亂全球各大洲的生活時，他們的選擇是否重要？嗯，至少根據氣候研究人員的説法是重要的。考慮到富裕國家的人均環境破壞最嚴重，而在所有的生活方式選擇中，飲食的變化在減少碳排放方面居高不下。這是因為食品供應鏈至少佔全球人類温室氣體排放的35%，根據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科學家在2020年領導的一項研究論文。動物性食品的排放量是植物性食品的兩倍，但動物蛋白的後果卻各不相同。根據《自然評論地球與環境》發表的新研究，減少攝入牛肉等排放量最高的來源，轉而選擇碳排放較低的替代品，可以產生顯著影響，同時提供更多營養益處。研究論文。新研究發表在Nature Reviews Earth & Environment。

每可食噸二氧化碳當量排放

來源：自然

野生魚不需要太多。沒有飼料，消除了與飼養穀物或在牧場飼養的牲畜相關的巨大排放源。不需要用能量種植或維護漁業，沙丁魚不像牛一樣會打嗝放出甲烷。食用野生魚的小碳足跡主要來自捕魚船燃燒的燃料。

相對於所有農業和畜牧業生產的全球影響，捕撈野生魚只佔總排放量的4%，根據2018年的一項研究在Nature Climate Change上。而進入罐頭的魚類幾乎佔捕撈野生魚所產生的排放的微乎其微的2%。

來自Bloomberg Green，第七期。插圖：Max Guther for Bloomberg Green擴大罐頭魚消費的主要障礙是確保野生漁業仍然是可再生資源，免受過度捕撈的影響。Bart van Olphen是一位曾在巴黎一家米其林星級餐廳擔任廚師的人，後來離開去自己的魚販生意。他在阿姆斯特丹的家鄉學到了這個教訓。他説：“我與之合作的一個非政府組織來到我的商店，讓我意識到我櫃枱上80%的魚來自不可持續的來源。”“如果你追求更低的碳足跡，但你的魚來自不可持續的來源，那就沒有任何意義。”

然而，目前，全球只有16%的野生捕撈獲得了海洋管理委員會的認證，這是最大的可持續漁業計劃背後的非營利組織。MSC結合科學家和漁民的數據來確定何時進行可持續捕撈。該組織防止過度捕撈，並確認魚類是用不會傷害海洋環境的方法捕撈的，並限制了意外捕撈其他物種的動物數量，如鯊魚、海豚或海龜。

一艘船在貝爾梅奧港卸載了數噸白鮪魚。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彭博綠色通常出售在罐頭中的小型浮游魚類遠離海岸，在海洋的中層或表層發現。南歐地區MSC區域總監Edouard Le Bart表示：“它們也‘繁殖得非常快’。‘唯一困難的部分是管理漁業。但一旦你做到了，這就是一種免費的蛋白質來源。’”

MSC將從過度捕撈或使用損害其他物種技術的漁業中撤回其標籤。葡萄牙、比斯開灣和南布列塔尼的沙丁魚漁業就是這種情況，隨着存貨減少，它們失去了認可。坎塔布里亞海的鯷魚也失去了MSC認證，然後，隨着魚類存貨恢復，幾年後重新獲得了認證。

Le Bart表示：“這是充分利用漁業資源的問題，但最大化並不意味着儘可能多地捕撈。”“它意味着以一種方式捕撈，以便每年我們都能從這一資源中獲利。”

貝爾梅奧Serrats工廠的工人手工將長鰭金槍魚裝入罐子和罐頭。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彭博綠色根據聯合國糧食和農業組織今年的一份報告，當今世界上44%的魚類是新鮮食用的，因此靠近海岸。另外35%是冷凍的，只有11%是罐裝的。“幾個世紀前我們沒有龐大的供應鏈和製冷系統，所以人們不得不尋找替代方案，”里斯本葡萄牙海洋和大氣研究所的研究員Cheila Almeida説。

鹽和香料一直被使用，直到拿破崙·波拿巴干預。1795年，他為發明更好的食物保存方法提供了獎金，這將使他的軍隊在入侵遙遠土地的戰役中獲得後勤優勢。將食物煮沸並保存在密封容器中的方法非常成功，以至於19世紀沉船中發現的罐頭今天仍然適合食用。

罐頭食品一直是一種相對罕見的產品，直到1840年，一艘載有魚罐的法國船隻在西班牙加利西亞西北海岸沉沒。該地區被稱為死亡海岸，有着多岩石懸崖和猛烈風暴，加利西亞的拾荒者有時會關閉燈塔，收割海岸上衝上岸的任何東西。與法國罐裝魚的貨物在海上丟失的同一年，加利西亞開設了一家使用法國方法的罐頭魚工廠。

貝爾梅奧市的景色。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 for Bloomberg Green如今，加利西亞仍然是西班牙罐頭魚的主要生產地區，而西班牙又是僅次於泰國的全球第二大生產國。Albonigamayor和其他幾十艘小船在大西洋上用杆捕捉的大部分魚最終都會進入貝爾梅奧郊外的幾家工廠。這個擁有一萬五千多人口的村莊是一些世界主要金槍魚捕撈公司的所在地；全球10%的熱帶金槍魚是由貝爾梅奧的船隻捕捉的。所有這些都被 MSC認證為可持續。

“這種情況並不總是這樣，” Conservas Serrats 的董事 Ignacio Serrats 説道，指着全新的辦公室，空氣中飄着一絲淡淡的新鮮魚腥味。“在舊工廠裏，堆滿了托盤，上面堆滿了裝滿醃製鯷魚的桶，以防止天花板坍塌。”

家族擁有的罐頭廠 Conservas Serrats 的首席執行官 Ignacio Serrats，站在工廠的屋頂上。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為彭博綠色拍攝他是公司第四代的領導，該公司成立於1890年，由一位來自西班牙地中海海岸 L’Escala 有醃製鯷魚業務的家族的祖先創立。當他接替父親時——“一個來自Bermeo的堅強男人，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Serrats 將重點放在現代化流程和設施上。然後幾乎崩潰了。

“自2001年以來，我們一直在警告鯷魚數量急劇下降，” AZTI 的可持續漁業管理高級研究員 María Santos 説道，該科學組織研究坎塔布里亞海的漁業。“然後在2005年，漁民出海卻一無所獲。”

海上鯷魚的估計生物量急劇下降，當局關閉了漁業五年。自那時起，它重新獲得了 MSC 認證，AZTI 的數據顯示，存量達到有記錄以來的最高水平。

對於 Serrats 來説，這次禁令是一次令人大開眼界的經歷。“我從來沒有想過可能沒有鯷魚，”他説。“我們沒有備選供應商，因為自我的曾祖父時代以來，我們一直在與坎塔布里亞鯷魚合作。”

使鳳凰魚和長鰭金槍魚等魚類低碳的原因是荒野和缺乏人類干預，這也使它們極易受氣候變化的影響。水温升高正在將魚類資源推向更北方，並且據科學家認為會使新一代魚類變小。這就是為什麼西班牙一些罐裝魚生產商正在極限範圍內減少排放。

“即使足跡很小，加工得越多，碳足跡就越大，”加利西亞研究員費霍説道。“製作罐裝魚時，你需要用來烹飪的能量，用來保鮮的油，當然還有錫罐。”

小魚，少排放

一罐鳳凰魚中的温室氣體來源

插圖：布隆伯德設計為彭博綠色

去年，塞拉特斯在工廠屋頂安裝了太陽能電池板，完全為工廠提供電力。今年，一台新的納米過濾機將開始淨化由煮魚產生的鹹水廢水。約90%的水將適合再次烹飪魚類並循環使用，大大減少了水的浪費和成本。

直到幾個月前，納米過濾似乎是古怪的。巴斯克地區是如此綠色、鬱鬱葱葱、多雨，其氣候和景觀經常被比作英格蘭和蘇格蘭。但在8月，一艘船進入貝爾梅奧港口時成為新聞頭條，攜帶了200萬升水，這是自1859年以來首次採取的特殊措施，以幫助該地區應對自1859年以來降雨最少的乾旱。

“我們花了€300,000 [$290,000]購買那台機器，因為我們想要減少用水量，併為循環經濟做出貢獻，”Serrats説。“我簡直無法相信我們如此快速地被證明是正確的。”

鮪魚既是低碳食品，又極易受氣候變化影響。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為彭博綠色拍攝）Conservas Antonio Pérez Lafuente是一家起源於1892年的公司，位於加利西亞的Vilanova de Arousa村莊，離法國船隻沉沒地不遠，公司已經讓一位生物學家負責生產。這項工作包括計算和降低公司的整體碳足跡。

Conservas Antonio Pérez Lafuente所有的魚都是從當地漁民那裏採購的 — 除了一種只在秘魯海岸附近發現的章魚 — 罐頭裏的油和香料都是經過認證的無農藥。它生產的大部分產品都以Pan do Mar品牌出口到法國、德國、英國和美國。

自2013年以來，其碳足跡每年都在減少，首先是通過關閉燃油鍋爐改用天然氣烹飪魚類，然後是更換老舊、漏水的冷卻器。現在，太陽能電池板覆蓋了工廠部分的電力需求，其餘電力來自可再生能源公用事業。

白鮪魚在Serrats工廠烹飪。攝影師：Ana Maria Arevalo Gosen（為彭博綠色拍攝）“每年降低我們的足跡都變得更加困難，因為已經完成了大部分重要工作，”在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大學跟隨費霍學習過的亞歷杭德羅·巴盧福説，現在他負責降低康瓦斯安東尼奧·佩雷斯·拉富恩特公司的碳足跡。“剩下的是一些小事情，我們無法承擔或者尚不存在的事情。”

泛多瑪的標誌和營養信息並非直接印在鋁上——這使得回收更加耗能——而是印在可堆肥的紙板盒上。每個盒子上印有一個數字，讓購買者可以追蹤魚是在何時何地被捕撈的，由哪艘船捕撈的，以及船長的姓名。“每個月我會收到來自世界各地購買者的15到20封郵件詢問這些細節，”巴盧福説。“這是我們告訴人們這些事對我們有多重要的方式。”

使用釣魚方法、可持續性認證和注重細節，都有助於像塞拉茨（僱傭100人）和康瓦斯安東尼奧·佩雷斯·拉富恩特（僅有40名工人）這樣的小型罐頭魚生產商增加海外客户數量和出口國家數量。

在貝爾梅奧，塞拉茨從康瓦斯塞拉茨辦公室的一個架子上拿出一個玻璃罐並搖晃起來。裏面漂浮在油中的白條金魚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它大約40年前被捕撈、加工和裝罐。塞拉茨家族不時圍坐在一箇舊罐頭周圍打開它，只是為了檢查內容是否和當初製作時一樣美味。

“我們已經開始製作將在25年和50年後出售的週年罐頭，就像葡萄酒一樣，”他説。“這是我們表明我們計劃長期存在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