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爾的碳中和世界盃是一個幻想 - 彭博社

多哈，卡塔爾，2022年6月20日星期一，場地工作人員正在給Al Thumama足球場的草坪表面澆水。該體育場將成為即將舉行的2022年卡塔爾世界盃的比賽場地。攝影師：Christopher Pike/Bloomberg十二年前，當卡塔爾成功贏得今年男子FIFA世界盃的舉辦權時，其組織者做出了令人矚目的承諾，即他們舉辦的比賽將實現碳中和。卡塔爾並不是第一個做出這種承諾的世界盃主辦國 — 首次是2006年的德國 — 但作為波斯灣沙漠半島上的一個小而富有的國家，其淨零排放的承諾似乎將綠色洗白推向了一個新的極端。卡塔爾的陸地面積比康涅狄格州還小，人口約為300萬，幾乎沒有舉辦世界盃所需的基礎設施 — 然而計劃建造七座體育場，並接待超過一百萬名遊客，而不對全球碳排放貢獻一克。

當比賽的組織者 — 由國際足球聯合會（FIFA）、世界盃卡塔爾2022有限公司（Q22）和交付與遺產最高委員會（SC）組成的三方聯盟 — 發佈了其温室氣體核算報告時，這份報告並沒有消除人們的疑慮。他們的計算由瑞士碳管理公司South Pole準備，將世界盃的總排放量設定為360萬公噸。但監督組織Carbon Market Watch和總部位於巴黎的碳管理初創公司Greenly的獨立研究人員表示，這是一個低估。Greenly自己的評估將該活動的總排放量定為600萬噸，大致相當於75萬個美國家庭一年的排放量。Greenly首席執行官兼聯合創始人Alexis Normand稱2022年世界盃為“有史以來排放最多的一屆”。

卡塔爾數學中最明顯的缺陷，正如碳市場觀察在今年早些時候概述的那樣，是低估了與其建造體育場相關的排放量。為了容納世界盃的64場比賽，從11月20日的卡塔爾對陣厄瓜多爾開始，到12月18日的決賽結束，東道主國家建造了七座新體育場。其中一座，恰如其名的974體育場，由974個集裝箱製成，比賽結束後將被拆除。其他六座將保留下來。在計算其碳足跡時，卡塔爾的組織者預計這些體育場將在未來幾十年內發揮重要作用，因此只分配了它們建造所涉碳排放的一小部分。

最近的歷史表明這是一種幻想。俄羅斯、巴西和南非世界盃留下的許多體育場現在都是廢物場 — 而這些國家的人口是卡塔爾的許多倍。碳市場觀察的政策官員吉爾·杜夫拉斯內表示：“卡塔爾幾乎不可能在沒有世界盃的情況下建造這些體育場，而且它們在未來60年內被高效利用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在一個情景中，預計中高排放情況下，卡塔爾在60年內預計平均氣温將升高4攝氏度，每年有62天的氣温將超過45攝氏度（113華氏度），而過去十年中每年不到一天會出現這種情況。

多哈的盧薩伊勒足球場，是即將舉辦的2022年國際足聯世界盃的比賽場地。攝影師：Christopher Pike/Bloomberg根據Carbon Market Watch的估計，對體育場館進行適當核算將使其排放量增加約140萬噸，增幅近40%。這個更高的總量大致相當於一個燃煤發電廠在16個月內產生的排放量。

在一份通過電子郵件發表的聲明中，SC的發言人表示他們“正在按計劃舉辦碳中和世界盃”，並且他們的核算方法“是最佳實踐”，“旨在基於實際活動數據，世界盃結束後進行”。發言人表示，該組織“正在努力確保比賽結束後不會留下‘白象’，通過為所有比賽場館開發遺產用途來實現這一目標。”

即使接受卡塔爾的體育場館核算，其抵消剩餘世界盃排放的計劃也存在嚴重缺陷。迄今為止，根據全球碳理事會（GCC）的披露，該理事會是由比賽的組織者創建的，旨在確定和驗證抵消措施，卡塔爾已從土耳其和塞爾維亞購買了三個可再生能源項目的碳信用額度，總量不到35萬噸CO2當量。

這兩個風電場和一個水電站將會在沒有資金的情況下存在，根據碳市場觀察。“這些項目本身具有成本競爭力。它們出售電力。它們從中賺錢，” Dufrasne説，“所以從這些項目購買信用並不會真正影響排放。你基本上是在把錢給那些本來就會做這個項目的人。”

SC表示已經從GCC獲得了“至少150萬個信用額度”，並表示進一步的細節將很快公佈。“這些將在卡塔爾和其他地方的多個項目中交付，每個項目將以不同的方式減少排放，”發言人説。

卡塔爾2022年世界盃有多環保？

但是，雖然有更好的碳抵消版本，但利用它們來宣佈世界盃或任何活動達到碳中和是有根本缺陷的。這暗示了碳核算的精確性是不切實際的，並且延續了對氣候變化運作方式的狹隘理解。“這是一個任務完成的説法，” Dufrasne説。“這傳遞了這樣一個信號，即我們可以繼續過着今天這種經濟和習慣的生活。”

BSR是一家專注於企業可持續發展的諮詢公司和全球商業網絡，已經建議公司不要宣稱活動完全達到碳中和。“我們也不建議他們這樣做關於設施或產品，因為這些真的很難證明，”BSR的一位董事總經理David Wei説。

這種説法也往往會分散注意力，而唯一重要的淨零目標是行星的。不可能取消燃燒石油燃料來建造體育場館和“球迷村”或飛往多哈或在波斯灣停靠遊輪。也不可能對全球排放的每一項貢獻進行抵消 — 即使在最雄心勃勃的綠色技術和碳捕捉擴散的情景下也是如此。

“在整個世界實現碳中和之前，沒有人可以做到碳中和，”Normand説。“沒有足夠的項目來抵消一切。否則，我們早就解決了氣候變化問題。”

在一份通過電子郵件發表的聲明中，國際足球聯合會（FIFA）發言人表示，他們拒絕認為碳中和聲明是適得其反的，並表示2022年世界盃的淨零目標已經成為組織者專注於氣候行動的“非常強大動力”。發言人表示：“FIFA非常清楚氣候危機的嚴重性，以及正確管理其氣候行動和傳播努力的複雜性。FIFA的意圖絕不是分散對中期目標實現淨零排放的注意力。”

2022年6月20日，位於卡塔爾多哈的Al Thumama足球場旁的空調通風口。攝影師：Christopher Pike/Bloomberg在今年早些時候發表在《旅遊管理》雜誌上的一篇論文中，名為“頂峯事件：奧運會和世界盃的崛起、危機和潛在衰退”的瑞士和紐約的研究人員概述了過去130年來大型體育賽事的急劇增長，並認為它們的發展軌跡是不可持續的。為了避免崩潰，他們寫道，世界盃（和奧運會）需要適應並開始減小他們的規模。

“不幸的是，它基本上必須變小，”瑞士洛桑大學地理與可持續發展研究所的研究員之一Sven Daniel Wolfe説道，他也是這篇論文的作者之一。“現在是我們擺脱這種我們可以通過創新擺脱我們正在走向的災難的觀念的時候了。”

然而，有許多理由繼續舉辦世界盃。除了體育盛事本身給數十億人帶來的快樂之外，這是一個為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相聚一個月的機會。在世界盃上結交朋友、結婚、達成商業交易和外交關係。Wolfe説：“社交方面非常重要。誰知道通過這種體育外交可能避免了什麼樣的戰爭和衝突？”

那麼，如何保留世界盃的所有優點 —— 展示才華和運動能力、創造回憶、和平表達民族自豪感、整個慶祝活動 —— 而不加速全球變暖呢？一個注重氣候的比賽會是什麼樣子？這樣的事情是否可能？

國際足球聯合會（FIFA）可以做的一件簡單的事情，從根本上降低未來世界盃的氣候影響，就是停止建造體育場。對於將由加拿大、墨西哥和美國共同舉辦的2026年世界盃，48支球隊將在整個大陸的16個現有體育場比賽。將這種模式永久化將避免出現廢棄的體育場，消除潛在的碳排放主要來源之一（儘管將比賽分佈在如此大的區域也會帶來自己的一系列問題）。

“建造新基礎設施的想法是瘋狂的，”沃爾夫説。“我們在世界各地有足夠多的世界級體育場，可以作為現有的主辦地使用。”

FIFA的發言人表示，儘管儘可能多地利用現有基礎設施，但建設計劃根據東道國的情況而變化，任何新設施都必須符合可持續建築的“明確和嚴格”的要求。“許多國家仍需要建設體育基礎設施，就像卡塔爾的情況一樣，這些場館是該國自身願景和發展計劃的核心元素，”FIFA表示。

巴西的馬內·加林查國家體育場在2014年世界盃前進行了價值9億美元的翻新。攝影師：達多·加爾迪裏/彭博社限制世界盃使用現有體育場的做法確實會固定在歷史上對温室氣體排放做出最大貢獻的大型發達國家享有的優勢。美國、德國或中國很容易舉辦每屆世界盃，但為什麼他們應該被允許壟斷它所帶來的聲譽？將世界其他地區排除在未來比賽之外，同樣違背了對氣候賠償的呼聲。

然而，有方法可以解決這種不公平。例如，沃爾夫建議改變主辦國的分工方式，一個國家提供基礎設施，另一個國家充當“文化主辦國”。比賽可以在德國等國家的體育場舉行，而安哥拉作為名義上的主辦國負責後勤、熱鬧、場面和利潤。安哥拉的國家元首將控制聚光燈和豪華包廂，而不是空蕩蕩的體育場，該國將留下資金、專業知識和提升全球形象。

“必須在其中融入某種氣候正義導向的利潤分享，”沃爾夫説。

FIFA也可以通過簡單調整標準來為更多主辦國開放競爭機會。該組織目前的體育場指南將近有300頁，要求世界盃比賽設施至少包括40,000個座位，球員更衣室至少80平方米，通往球場的隧道寬度為4.5米，有一個2000平方米的廣播設施空間，一個可容納500人的貴賓休息室和至少100人的“VVIP”休息室。體育場還應該朝向太陽在比賽時間背後的主看台，以避免電視轉播時的耀眼問題。

這些標準背後的動力是為了最大化比賽日收入，確保體育場為支付數十億美元轉播權費的廣播公司提供適當宏偉的背景。但是，放棄一些規則將擴大可使用的現有體育場列表，並使更多地方有可能承辦比賽。

基礎設施並非唯一需要做出艱難選擇的問題。卡塔爾在排放量中最大的單一來源——超過170萬噸——是國際航空旅行，減少這一數量幾乎無法避免削減長途飛行。沃爾夫和他的同事們建議，這也許是一個不幸但必要的措施。2021年因冠狀病毒延遲舉辦的東京夏季奧運會，遊客數量受到抑制，提供了一個意外的示範：限制旅行可以降低大型活動的碳足跡：疫情限制導致活動人員旅行排放減少了80%。意外演示瞭如何通過限制旅行來降低碳足跡。

正如組織者和國際足球聯合會所指出的，卡塔爾的小尺寸帶來的好處是在世界盃期間減少了內部旅行的需求。多哈的快速交通列車和一支由800輛新電動巴士組成的車隊，體育委員會表示，將成為將球迷運送到比賽場館的主要方式。然而，這些收益被每天168班的穿梭服務所削弱，該服務將運送觀眾往返鄰近的海灣國家 — 根據格林利的估計，這項服務將增加超過8萬噸的二氧化碳排放。

在2022年卡塔爾多哈世界盃之前，範村小屋自由區的工地。攝影師：麗莎·弗萊舍爾/彭博社在盡一切可能削減排放之後，卡塔爾和未來的世界盃主辦國可以進行一些投資，真正幫助抵消剩下的部分。蒙特利爾康考迪亞大學的博士後研究員塞斯·温斯表示，最好的選擇是那些最需要支持的選項，比如直接空氣捕集，這是一項昂貴的新技術，可以將温室氣體注入地下。科學家們表示，這將是我們的經濟擺脱化石燃料的必要補充。同樣，可持續航空燃料（SAF）是一個新興產業，通過更多補貼，可以減輕航空旅行的氣候影響。温斯表示，幫助資助這些努力將表明世界盃“認真對待碳中和”。

然而，在採取任何這些措施之前，沃爾夫表示，組織者必須更加坦誠地説明世界盃的目的。國際足球聯合會和申辦委員會往往將這一事件宣傳為經濟和市民發展的催化劑，這些説法往往被誇大。在某些情況下，世界盃對東道國來説可能是一種財務負擔。

但是，比賽並不需要成為增長的引擎才有價值。沃爾夫將其比作舉辦一個家庭派對：你買食物和飲料，重新佈置房間，然後清理 —— 不是因為你指望賺錢，而是因為這是一次愉快的時光，你希望其他人喜歡你。“讓我們更加誠實地承認這是一場昂貴的派對，”他説。摒棄其他任何虛偽允許進行更加現實的成本效益分析。如果你之後需要更換客廳地毯，派對可能仍然值得，但如果它燒燬了房子，那可能就不值得了。

用集裝箱建造一個單一體育場或在全國範圍內種植16,000棵樹，正如卡塔爾計劃的那樣，這些都是值得讚揚的努力，但這些還不足以阻止派對燒燬房子，並且無法實現碳中和的聲明。那些16,000棵樹——一旦長大——足以抵消大約11名卡塔爾公民或24名美國人的年度碳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