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性種族主義：美國社會難解之殤_風聞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海國圖智研究院”

　　原文標題：

　　雷聲大雨點小？美國國會的反華共識

　　本文作者：陳牧天

　　本文審校：葛健豪

　　圖片：裏滕豪斯被宣判無罪後當庭痛哭

　　來源：WSJ

　　當地時間11月19日，美國威斯康星州基諾沙（Kenosha）陪審團裁定，對開槍打人致死的18歲白人青年凱爾·裏滕豪斯（Kyle Rittenhouse）的五項指控均不成立，裏滕豪斯被無罪釋放。這一判決在美國引發巨大爭議，多地爆發抗議。21日，抗議者手持“整個系統都是有罪的”等標語走上基諾沙街頭遊行示威。時間回到2020年8月，基諾沙市警察向黑人男子雅各布·布萊克（Jacob Blake）連開多槍，致其全身癱瘓，引發當地大規模抗議示威及騷亂。8月25日，17歲的裏滕豪斯作為民兵隊伍的一員向抗議者開槍，造成兩死一傷，他辯稱當時是正當防衞。然而眾多民權活動者認為，此案帶有種族雙重標準，司法系統明顯審判不公。美國著名民權組織南方貧困法律中心（SPLC）稱裏滕豪斯的無罪釋放凸顯了美國的“系統性種族主義”（systemic racism），將鼓舞極右派。事實上，系統性種族主義在美國由來已久，既是一種理論，也是一種現實，已然造成了美國社會的嚴重撕裂。本文意在梳理系統性種族主義的理論內涵，剖析美國系統性種族主義的破解困境，並試圖展望系統性種族主義的未來。

　　系統性種族主義的理論內涵

　　作為一種理論，系統性種族主義由美國社會學家喬·費金(Joe R. Feagin) 在《系統性種族主義：一個壓迫理論》(Systemic Racism: A Theory of Oppression) 一書中首次提出。他認為一百多年來，美國種族研究範式經歷了從制度性種族主義(institutional racism) 到系統性種族主義和反種族主義(antiracism) 的轉變, 但缺乏一個廣泛通用的術語。費金建議將這種日益高漲的反壓迫傳統命名為“系統性種族主義”、“反種族主義理論”(antiracist theory) 或“反種族主義策略”(antiracist strategy) 。

　　系統性種族主義根植於美國種族主義社會的歷史與現實, 具有豐富的理論和實證基礎，涉及種族壓迫的表層和深層結構, 包括一系列複雜的反黑人(antiblack) 行為、白人獲得的政治經濟特權、種族間持續的不平等, 以及白人創造的旨在維護與合理化其特權的種族主義框架(racist framing) 等。它包含了白人種族主義者的態度、意識形態、情感、形象和行為，體現在美國的所有制度中。系統性種族主義理論指出，美國社會是一個種族主義有機體, 在其複雜、相互聯繫和相互依賴的社會網絡、組織和制度中都充斥着種族主義壓迫。白人的經濟支配、種族等級制度、白人種族框架、有色人種的鬥爭與反抗共同構成了壓迫體系, 各個要素相互聯繫、相互依存、共同發生作用。

　　其中，白人的經濟支配既包括直接的經濟剝削, 也包括排斥和邊緣化, 目的是增加白人在經濟上的優勢。白人通過奴隸勞動、工作隔離、歧視性工資、為保留白人的社會經濟機會而排斥其他有色人種等方式積累了鉅額財富。同時，白人控制的政府機構通過一系列的白人“肯定性行動”（Affirmative Action）計劃, 使得財產在白人中進行傳遞。例如, 聯邦和各州於19世紀60年代至20世紀30年代實施的《宅地法》（Homestead Act）就幫助很多白人家庭獲得了重要的家庭財產。費金將白人通過長期剝削和壓迫有色人種獲得的財富稱為“不正當致富”(unjust enrichment) , 將有色人種因為受到剝削和壓迫而處於貧困狀態稱為“不正當致貧”(unjust impoverishment) 。“不正當致貧”導致有色人種及其後代受教育程度較低, 謀生技能不強, 只能從事收入微薄的低端服務業工作, 很難實現脱貧, 從而陷入貧困的惡性循環。

　　種族等級制度源於各個種族對美國社會資源的不同掌控能力。地位最高的無疑是白人, 最低的是黑人, 中間位置是由白人排序的其他有色人種。白人始終處於體系中心, 掌控了美國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系統中大部分的高層崗位和決策權。尤其是在政治系統, 白人將聯邦和地方兩級立法、司法、行政等方面的資源支配權、規則制定權和話語權牢牢掌握在手中。1988年，美國社會學家佩吉·麥金託什（Peggy McIntosh）在《白人特權：拆開無形的揹包》一文中，列舉了50種表現形式各異的“白人特權”，將其稱為“無形的、沒有重量的揹包”，可以滲入社會的各個角落，包括就業、教育、醫療、個人發展等多方面成為體制的一部分。白人的種族等級劃分使得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種在不同程度上對自身以及自身的勞動和生活失去控制, 造成了社會關係的“異化”。曾獲普利策獎的著名黑人女作家伊莎貝爾·威爾克森（Isabel Wilkerson）在其著作《美國不平等的起源》中直指，在美國的階級矛盾、不平等現象之下，暗藏着種姓制度這一“看不見的骨架”，這便是美國國民深感焦慮、充滿戾氣的根源所在。她將印度和納粹德國的種姓制度與美國社會聯繫起來，認為美國定義黑人、白人或“非白人”的方式，歷史上的種族隔離政策與法規，以及美國人民的觀念與作為，都符合種姓制度的定義與特點。白人強制有色人種接受白人主流文化, 忽視其族裔特性和族裔傳統, 造成社會分離, 不僅使得被壓迫者與自己的族裔生活疏離, 而且也疏遠了其與白人壓迫者的關係, 形成了事實上的隔離。

　　白人種族框架囊括了廣泛和持續的種族定型觀念和偏見、種族化敍事、意識形態、形象、情感和歧視傾向, 是幾個世紀以來白人捍衞與合理化美國社會廣泛的種族壓迫及其他相關不平等的工具, 滲透和影響了包括國家、經濟和公民社會在內的所有主要機構。這一框架最基本的特徵是美化白人、貶低有色人種。幾個世紀以來, 雖然白人種族框架的要素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有所區別, 但其捍衞和形塑種族壓迫和種族不平等的本質從未改變。例如, 在排華時期, 華人被污名化為“異教徒”、“黃禍”等；二戰期間, 由於中國成為美國對抗日本的盟友, 華人被稱讚為“忠誠的少數民族”；20世紀60年代以來, 為通過表揚亞裔的勤勞來指責非洲裔美國人在經濟上對政府的依賴, 華人被譽為“模範少數族裔”，但這一稱號掩蓋了美國華人經常遭受白人威脅和歧視的殘酷現實。

　　有色人種的鬥爭與反抗則是對美國種族主義長達幾個世紀的有力回擊。費金認為有色人種主要通過兩種形式來反抗白人的種族框架：一種是反壓迫反抗框架(anti-oppression counter-frames) ；另一種是家庭文化框架(home-culture frames) , 包括在家庭和個人環境中促進日常生活、交流和支持的重要文化與價值觀。以非洲裔美國人為例，批判白人壓迫的思想和行為, 抗議針對有色人種的負面刻板印象, 各種形式的武裝團體對抗, 轟轟烈烈的遊行示威, 實現人人自由、平等和正義的理想, 以及宣傳黑人的優點與取得的成就等，構成了反壓迫反抗框架，典型的有：18世紀和19世紀週期性的奴隸反抗起義, 20世紀50至60年代的民權運動, 近年來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人權運動等。而一些具有非洲傳統的文化和價值觀, 通過口頭和文字的形式在非洲裔美國人中代代相傳, 構成了反抗白人壓迫的家庭文化框架。

　　綜上所述，系統性種族主義理論以結構性視角探討美國的種族問題，總體持悲觀態度，是種族研究的一種全新範式，揭示了美國種族不平等的制度性根源，對剖析美國的種族問題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

　　圖片：“系統性種族主義”的詞雲分析

　　來源：shutterstock

　　美國系統性種族主義的破解困境

　　根據系統性種族主義理論的觀點，種族主義已經牢牢嵌入美國的社會制度與結構，可謂積重難返。從理論到現實，我們可以發現美國的警察系統、司法系統、教育系統都深深打上了種族主義的烙印，導致系統性種族主義難以破解。

　　首先，警察的暴力執法直接惡化了美國少數族裔的生存環境，警察系統改革又異常艱難。不能不提的是，美國警察自誕生之日起就與種族主義緊密相連。其起源之一是南方地區負責抓捕和監視奴隸的巡查隊，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抓捕逃亡的黑人奴隸和鎮壓奴隸起義。南北戰爭後，美國廢除了奴隸制，但南方各個前蓄奴州的警察隊伍不但不尊重黑人的權力，反而成為種族主義者們用“合法”手段限制黑人權力的工具。黑人經常被警察以各種輕微罪名關進監獄，隨即轉運到與地方司法體系關聯的農場或林場強制勞動。可見，美國的警察隊伍是有種族主義傳統的。歷史上，警察對少數族裔暴力執法而引發大規模抗議甚至騷亂事件的情況層出不窮。尤其近30年以來，每當有非裔死於警察暴力執法槍口下的消息見諸報端，都會在全美引發反種族主義遊行和騷亂。

　　圖片：美國黑人死於警察槍下的幾率遠高於白人

　　來源：The Washington Post

　　最近一次轟動全美的警察對少數族裔暴力執法的典型莫過於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之死。2020年5月25日，46歲的非裔美國人弗洛伊德因涉嫌使用假鈔被捕時，被一名白人警察單膝跪在脖頸處超過8分鐘，最終窒息而亡。面對美國爆發反對警察暴力執法的大規模抗議，時任總統特朗普於6月16日簽署了一項關於警察系統改革的行政令，包括建立數據庫統計針對警察過度使用暴力的報告，並限制鎖喉手段的使用，還承諾在處理涉及癮君子和流浪者的非暴力案件中引入社會工作者。拜登政府上台後，敦促國會在弗洛伊德死亡一週年之前通過警察改革立法，但目前立法行動似乎陷入停滯。事實上，民主黨掌控的眾議院已於去年6月表決通過了《弗洛伊德警察執法公正法案》，以防止警察暴力執法。然而，法案在參議院缺乏共和黨議員的支持，加之時任總統特朗普對此明確反對，最終未能通過。今年3月,眾議院再次表決通過這項法案，但由於兩黨在法案內容上分歧嚴重，該法案仍無法如拜登政府所願簽署成為法律。

　　從19世紀80年代的“大反腐運動”，到20世紀初的“警察專業化運動”，再到20世紀70年代社區警務的興起，美國警察系統的改革似乎一直在進行，卻總是寸步難行。究其根本，一方面，美國警察擁有極大的自主權，聯邦干涉能力弱。20世紀初，美國四位一體的警察體制格局基本形成，即縣警察、城市警察、州警察、聯邦警察四類警察體制並存且相互獨立、互不掣肘。除聯邦警察直接接受聯邦政府或中央部門的統一領導外，其他三類警察機構均受地方政府領導，與聯邦政府沒有垂直的上下級關係。由此，地方警務系統權力過大，導致警察無能、腐敗和濫用權力現象滋生。隨着美國的社會問題日益複雜化，警察被視為高危行業，警察軍事化程度越來越高，如同一支"在敵國巡邏的隊伍"。民眾對警察維護治安的依賴助長了警察使用暴力的行為，反過來加劇了警民對立的情緒，進一步增加了警察暴力執法的可能性，短時間內無法改善。

　　另一方面，美國警察享有強大的保護機制，早已根深蒂固。美國聯邦法律規定，保護美國的政府官員因其在公務範圍內的自由裁量權行為而被起訴，除非他們的行為違反了"明確確立的"聯邦法律或憲法權利，即“合格豁免權”（qualified immunity）。這意味着美國警察在大的法律框架下幾乎可以為所欲為，比如只要認為對方有傷害自己的可能，就可以直接開槍擊斃。以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為例，從2006年到2018年，該市的警官在28起濫用武力的案件中提出了合格豁免權的抗辯。法官在其中15起案件中支持警官們的辯護，在沒有陪審團審判的情況下結案。可以説，警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司法機構的庇護。與此同時，美國警察工會的勢力十分強大，使得受到指控的警察更容易逃脱制裁。美國各地大大小小的警察工會是歷屆大選時最堅定的保守派，與秉持保守主義的共和黨一脈相承。不僅如此，警察工會還高度團結，擅長利用自身對地方治安權的控制，來破壞一切企圖限制警察行為的立法和行政措施。一旦地方或聯邦政府頒佈了妨害警察既得利益的政策，他們就通過怠工造成管轄區治安的惡化，激發選民對當局的不滿，從而推動工會支持的政黨上台。他們甚至向地方檢察官、州檢察官、州參議員等捐款，通過遊説影響司法和立法。如此一來，存在不法行為的警察很難被撤職，警察工會已成為改革的嚴重阻礙。

　　總之，正如《華盛頓郵報》的評論所説，美國警察的種族歧視傾向和暴力執法行為的根源是警察系統的內部文化。如果無法從內部進行根本性改革，任何流於表面的警察系統改革法案都將註定失敗。這也是系統性種族主義在執法層面的癥結所在。

　　其次，美國司法系統中存在系統性的種族歧視。司法體系對“過度執法”現象放任自流，白人警察免於起訴、無罪釋放或以所謂“正當防衞”説辭為藉口輕判輕罰已經成為家常便飯。2014年7月，白人警察潘塔里奧（Daniel Pantaleo）在拘捕有非法販賣香煙嫌疑的43歲黑人男子埃裏克·加納（Eric Garner）時，扼住其頸部致其死亡。白人警察卻聲稱自己在執法過程中受到生命威脅，其行為屬於“正當防衞”。美國地方法院大陪審團最終裁定，對這名白人警察不予起訴，引發軒然大波。除此之外，司法機關對不同種族的量刑存在雙重標準，對犯罪少數族裔的判決往往重於犯有同樣罪行的白人。美國公共宗教研究所（PRRI）的調查表明，非洲裔男性的被監禁率比白人男性高5.9倍,非洲裔女性的被監禁率比白人女性高2.1倍。美國量刑委員會（United States Commission on Sentencing）研究發現，針對同樣的罪行，非洲裔男性犯人刑期比白人男性犯人平均長19.1%。美國全國免罪記錄中心對1989年至2016年10月的相關案例進行分析後得出結論，非洲裔美國人比白人更容易被誤判為犯有謀殺、性侵犯、非法毒品活動等罪行。而在美國200多年的歷史中，共有1.8萬人被判處死刑，其中白人僅佔0.2%。

　　由此也就不難解釋裏滕豪斯案看似荒謬的判決。負責此次審判的法官施羅德（Bruce Schroeder）被批評者認為明顯持有偏見，在庭審中多次打斷甚至斥責檢察官。在庭審中，施羅德的手機突然響起“上帝保佑美國”的鈴聲，這是保守派圈子中非常受歡迎的歌曲，也是特朗普集會上的主題曲。芝加哥市市長萊特福特（Lori Lightfoot）則批評施羅德存在蓄意操縱審判結果的行為，而陪審團有意無意地接受了法官的暗示。施羅德也被檢方批評持有雙重標準，在審判前已經裁定不能將被裏滕豪斯射殺的三人稱為“受害者”，但可以被辯護律師稱為“縱火犯”和“搶劫犯”，潛移默化地影響了陪審團。另據美聯社報道，此案的陪審團“似乎絕大多數是白人”。萊特福特指出，裏滕豪斯本人被允許參與選擇陪審團成員無疑是不合理的。由一次審判便能窺見法官的政治立場和陪審團的種族構成帶來的司法不公，司法中的系統性種族主義可謂深根固柢。

　　最後，種族問題的討論已經進入教育領域。從2021年1月開始，美國二十多個州的共和黨議員陸續提出法案，攻擊批判性種族理論（critical race theory），要求學校禁止討論社會正義。猶他州、得克薩斯州、俄克拉荷馬州和田納西州通過法案，禁止基礎教育階段的公立學校教授批判性種族理論。另外，包括阿肯色州、佛羅里達州在內的至少25個州在推進類似的法案或法律。所謂批判性種族理論是一種思想和學術流派，認為種族是一種社會建構，而種族主義不僅僅是個人偏見的產物，還植根於法律制度和政策，強調種族對個人社會立場的重要影響。

　　批判性種族理論從提出至今已經過去四十多年，如今卻成為美國教育界一項極富爭議性的話題，並被放大攻擊，本質上反映了價值觀之爭。自由派代表的文化多元主義認為，要破解系統性種族主義，就必須直面背後的系統性和結構性難題，為此需要學習美國建國至今完整的種族歷史，正視美國曆史中存在的種族主義問題。而保守派代表的民族主義認為，講授批判性種族理論會在白人學生中營造羞恥感，在少數民族學生中灌輸宿命論，只會在孩子的大腦中塑造“憎恨彼此”“憎恨美國”的思維，從而進一步分裂美國，激化種族矛盾。兩派的鬥爭外溢，引發教育領域的高度政治化，無疑是有害的。以佛羅里達州為例，該州的教育委員會在2021年的整個夏天禁止公立學校討論批判性種族理論，擔心會吸引國家立法者的注意、出台禁止批判性種族理論的法案。佛羅里達大學學術自由委員會最近發佈了一份報告，聲稱該州的政治氛圍對教育工作者的工作產生了寒蟬效應。學者們描述説，“教師們明顯保持沉默，甚至害怕在種族問題上發言”，他們“經常進行自我審查，因為害怕報復而選擇不‘惹事生非’”。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下，學生更加無法樹立正確的種族觀念，反而會固化對種族的刻板印象。被種族主義裹挾的教育系統，在觀念層面加大了破解系統性種族主義的難度。

　　圖片：“批判性種族理論”的谷歌搜索興趣高於“黑人的命也是命”

　　來源：Axios

　　系統性種族主義的未來

　　種族問題一直是美國社會分化最為嚴重的議題之一。11月9日，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最新發布的政治光譜報告顯示：美國民眾對種族問題看法的分歧程度幾乎超過所有議題；兩黨在種族問題上的鴻溝分明，立場愈發撕裂而無法有交集。報告將兩黨的立場從“傾向”到“極端”各分為四組，加上不願以政黨傾向自居的中間派共九組。在共和黨傾向的四個組別中，有三組認為“非裔歧視白人的情況非常普遍”的比例超過“白人歧視非裔的情況非常普遍”的比例。當談到“不論族裔背景如何，是否在促進族羣平等上應該採取更多行動？”時，在民主黨傾向的四個組別中，每一組都超過四分之三的民眾回答“是”；但在共和黨傾向的四個組別中，沒有任何一組回答“是”的比例超過四分之一。關於導致弗洛伊德死亡的白人警察是否應該被定罪，兩黨的比例差異竟然高達60%，與1992年引發洛杉磯暴動的警察毆打非裔卻獲判無罪後，兩黨的大部分成員均不認同法院判決形成鮮明對比。

　　圖片：美國社會在種族問題上的立場撕裂

　　來源：Pew Research Center

　　同樣，對裏滕豪斯案判決兩極分化的態度反映了美國社會的嚴重分裂。左翼人士強烈抗議“白人至上”，右翼人士則將裏滕豪斯奉為“英雄”；拜登“對結果感到憤怒”，特朗普則稱讚裏滕豪斯為自己辯護是“勇敢的”。在裏滕豪斯被判無罪之後，共和黨人還強調了拜登在贏得2020年總統競選期間的一條推特，推特中暗示裏滕豪斯是白人至上主義者。共和黨參議員科頓（Tom Cotton）等甚至要求拜登“道歉”，稱拜登“為在政治上得分而誹謗一名青年”。拜登上台以來，一直試圖振興中產階級、彌合社會分裂，從“身份政治”向“階級政治”迴歸，奈何成效甚微，支持率一路走低。鑑於美國社會在種族問題上的巨大撕裂，共和黨勢必將利用系統性種族主義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問題狙擊民主黨，大打“身份政治”牌，在言論上繼續煽動社會對立，利用白人的身份恐慌來煽動選民，以獲取更多的支持。而種族問題處理不善將使民主黨在2024年總統大選中異常艱難。

　　圖片：兩黨在種族問題上的巨大分歧

　　來源：Pew Research Center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2020年6月，聯合國數位人權專家就呼籲美國政府採取果斷行動，對所有警方過度使用武力的案件開展獨立調查，並確保問責，以此解決該國刑事司法體系中的系統性種族主義和種族偏見。美國國務卿布林肯也在今年7月份表示，美國這樣偉大的國家不會迴避自己的缺點，要在全球舞台上為人權事務和制止系統性種族主義發揮領導作用，並正式邀請聯合國種族主義和人權問題專家赴美訪問調查，以改善和解決美國社會種族歧視等問題。儘管系統性種族主義在國內一時難解，但對於自詡為人權典範、對他國人權問題指指點點的美國而言，將種族問題外溢、上升為國際性問題，不失為轉移國內矛盾的一條暫行之策。

　　結語

　　雖然種族隔離制度早已廢除，但美國對黑人等少數族裔的系統性歧視依然存在，且伴隨着白人至上主義甚囂塵上而愈演愈烈。白人的經濟支配、種族等級制度、白人種族框架、有色人種的鬥爭與反抗構成的種族主義壓迫體系使得美國的種族問題陷入了週期性爆發的怪圈，身份政治與政治極化的加劇更使得種族問題一點就爆、解決難度越來越大，系統性種族主義已經成為美國民主制度的巨大隱患。2021年2月，斯坦福大學新聞網發表文章檢視美國各領域的系統性種族歧視：在教育領域，有色人種兒童在學校受到更為密切的監視；在司法領域，有色人種尤其是黑人更容易成為被針對的目標。華盛頓大學研究報告顯示，1980年至2018年間，非洲裔因警察暴力死亡的可能性是白人的3.5倍。無論是警察系統、司法系統還是教育系統中的種族主義，都表明破解系統性種族主義困難重重。只有摒棄身份政治，彌合社會的分裂，才有可能從制度上逐步消解系統性種族主義的土壤。

　　參考文獻

　　Rittenhouse not guilty in Kenosha fatal shootings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1/11/19/rittenhouse-not-guilty-in-kenosha-murder-case-523049

　　Rittenhouse is latest symbol of a nation divided on guns, crime and protest

　　https://edition.cnn.com/2021/11/22/politics/rittenhouse-politics-divided-nation-biden-trump-orourke/index.html‍

　　SPLC ties Rittenhouse acquittal to ‘systemic racism,’ claims it will embolden ‘far-right extremists’

　　https://www.foxnews.com/politics/splc-rittenhouse-acquittal-systemic-racism-claims-embolden-far-right-extremists

　　Kyle Rittenhouse: Protesters clash with police as anger and division grows over teenager acquitted after killing two people

　　https://news.sky.com/story/kyle-rittenhouse-protesters-clash-with-police-as-anger-and-division-grows-over-teenager-acquitted-after-killing-two-people-12473174

　　Systemic racism and America today

　　https://www.brookings.edu/blog/how-we-rise/2020/06/11/systemic-racism-and-america-today/

　　A Texas lawmaker is targeting 850 books that he says could make students feel uneasy

　　https://www.npr.org/2021/10/28/1050013664/texas-lawmaker-matt-krause-launches-inquiry-into-850-books?utm_term=nprnews&utm_campaign=npr&utm_medium=social&utm_source=twitter.com

　　Six Key Moments That Shaped the Trial of Kyle Rittenhouse

　　https://www.nytimes.com/2021/11/14/us/kyle-rittenhouse-trial-takeaways.html

　　FDU: Denial of Systemic Racism Drives Opposition to Police Reform

　　https://www.insidernj.com/fdu-denial-systemic-racism-drives-opposition-police-reform/

　　Critical Race Theory Bans in Florida, New Hampshire Target Teachers

　　https://www.teenvogue.com/story/florida-new-hampshire-critical-race-theory

　　How the political typology groups view major issues

　　https://www.pewresearch.org/politics/2021/11/09/how-the-political-typology-groups-view-major-issues/

　　U.S. Leadership on Human Rights and Ending Systemic Racism

　　https://www.state.gov/u-s-leadership-on-human-rights-and-ending-systemic-racism/

　　The State of Democracy in the United States

　　https://www.fmprc.gov.cn/mfa_eng/topics_665678/kjgzbdfyyq/202112/t20211205_10462535.html

　　Rutledge M.Dennis.Convergences and divergences in race theorizing:a critical assessment of race formation theory and systemic racism theory[J].Ethnic and Racial Studies, 2013 (36) .

　　Joe R. Feagin. Systemic Racism: A Theory of Oppression[M].New York: Routledge, 2006.

　　Joe R. Feagin.The White Racial Frame: Centuries of Racial Framing and Counter-Framing (Second Edition) [M].New York: Routledge, 2013.

　　Joe.R. Feagin.Systemic Racism and‘Race’Categorization in U.S. Medical Research and Practice[J].The American Journal of Bioethics, 2017 (17) .

　　Bettina L.Love and Brandelyn Tosolt. Reality or Rhetoric? Barack Obama and Post-racial America[J].Race, Gender&Class, 2010 (17) .

　　William Julius Wilson.The Declining Significance of Race:Blacks and Changing American[M].Chicago and Lond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2.

　　Neil J.Smelser, William Julius Wilson and Faith Mitchell, eds.America Becoming: Racial Trends and Their Consequences (vol.I) [M].Washington D.C.:National Academy Press, 2001.

　　改革為何總是寸步難行？一文讀懂美國警察制度的“前世今生”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69944407243737010&wfr=spider&for=pc

　　弗洛伊德逝世將滿一年 美國警察改革法案卻進展緩慢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0598388756414888&wfr=spider&for=pc

　　美國警察暴力執法為何是體制的原因？

　　http://www.xhby.net/index/202104/t20210428_7067586.shtml

　　劉豔明.美國系統性種族主義理論綜述[J].北京社會科學,2019(03):119-128.

　　彭謙,程志浩.從執法和司法視角審視美國種族歧視現象[N].中國民族報,2016-08-26(007)

　　美國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問題凸顯“美式人權”的虛偽[J].人權,2020,(01):181-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