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劇該怎麼拍?《我們來自未來》已經告訴我們答案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2022-01-06 18:13
文 | 王重陽lp
首先,李政宰先生,請出來一下,先亮個相。
上一期説過讓你暫時露個面的。

2015年,韓國電影《暗殺》上映,這部由全智賢、河正宇、李政宰主演的反應二戰時期朝鮮反抗日本侵略者的電影收穫了不錯的口碑。

拋開民族感情和立場,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中對反派“廉錫鎮”的人物刻畫,區別於一些“出鏡就定性”的人物刻畫,李政宰飾演的“廉錫鎮”一開始絕對是一個幾乎讓我錯以為是本片男主的角色:

殺日寇、救同志、謀自由、整山河。頗有些汪精衞當年“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豪邁。當然,我既然拿“汪總理”做比喻,自然也就説明這個人物最後還是悲催的——
被日寇拘捕、變節、出賣抗日義士,甚至比日本侵略者還狠。

故事的結局必須是偉光正的,反派被主角團圍住,哀告求生,最後可恥地死去。令我比較回味的是這個大叛徒最後面對主角們説的一句話:
“對不起,我那時真的不知道‘我們’會勝利。”

有那麼一刻,我有些理解這個曾經令日寇咬牙切齒的“自己人”。
現在的觀眾和網民在評判一段歷史時往往不自覺地用“上帝視角”去審視曾經發生過的故事,而極少有人會客觀地、設身處地的代入到一個故事裏的人物心境與真實背景下去思考問題:
如果是我,我是否也會這麼做?

倘若穿越到過去的話,相信大家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甚至“哪怕一死,青史留名也值”。可對於當時的人來説,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以人性本能考量,只能嗟嘆“造化弄人”。
因此“穿越”這件事放在影視劇中如果太沉重未必是件好事,通常只能做喜劇誇張處理,例如星爺曾經在《賭神2》裏讓“龍五”率領香港飛虎隊通過特異功能大師們穿越到三十年代的上海灘,手持mp5掃射日本鬼子。這一情節曾讓幼年的我大呼過癮。

只是長大後,發現“穿越”大多變成了“種馬”和“變性”,鮮有深刻的意義,當然,在“泛娛樂時代”這種內容是可以做“無罪論”,而北方近鄰也是如此。
隨着“牢不可破的聯盟”終究各自散去後,俄國人也經歷了、並正在經歷思想混亂的時代。

這種混亂表現在影視創作上的題材也五花八門。遠的有“守夜人”式的古老傳統,近的有“外星人入侵”式的“熊式”抵抗。
至於“穿越”也是近些年才剛剛興起的創作題材。新鮮、大膽,難得的是結合現實社會背景下的“深刻”與“反思”。
最知名的(相對於國內觀眾)大概是這部《我們來自未來》。

一
熬過來的戰********士
《我們來自未來》還有一個譯名《古墓迷途》,對於這個名字我有些迷思:
小了,格局小了。
一部講現代人穿越回衞國戰爭時代的故事,看上去弄得跟《盜墓筆記》一樣。也可能那時國內影視“盜墓”題材正熱,譯製者覺得這樣更符合“潮流”,像這種差點因為一個名字錯過一部電影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比如《三傻大鬧寶萊塢》就讓我險些與之擦肩而過。

説回主題,故事講的內容在國內諸多穿越愛好者看來有些簡單:
四個靠挖掘、倒賣二戰蘇軍遺留軍品的俄國青年,在一次於某個戰場遺址的“挖掘”中竟然集體穿越到了這個地點曾經所處的戰爭時段,與當時尚處於戰時的蘇軍相逢,並親身體驗到了戰爭的殘酷和先輩的悲壯,最後重新返回現代社會再世為人的故事。

既沒有説人家動輒活了幾十年改變了歷史,創立了“新天地”,也沒有説人家如何利用現代知識“吊打”納粹的神勇,至於“愛情”是有的,但真的只是輔線中的輔線,絲毫沒有影響這部電影的主題,甚至因為“愛情”反而顯得其更加悽美。
這四個青年到了衞國戰爭中一座戰場上是什麼表現呢?
懵逼、震驚、害怕、逃生、震撼、反思、勇敢。

作為現代人,他們能夠跟當年的蘇聯軍人們説“我們勝利是在某年某月某日”,當然這些話在當時還處於全面被動挨打的戰士們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們也不看看如今哪兒還有“慈父”啊?到處都是德軍!你害怕我還害怕呢!

結合歷史記載,我也認同還在抵抗的軍人們的想法,在衞國戰爭開始的第一階段,丟失的何止是大片的國土,還有數以百萬計的軍團和武器。這種慘烈到什麼程度呢?後來的西方人在無數的影視作品中編排蘇聯紅軍用“督戰隊”才勉強壓制住潰敗——
後面架起機槍,誰敢退一步就殺。儘管這種特殊的戰地組織首創於法國人,對,就是那個世界上第一個把“正白旗”作為國旗的浪漫之鄉。

事實上,“政委”才是蘇聯紅軍的中流砥柱,如今互聯網流傳的一句名言正能體現他們的豪勇:
“我不是讓你們上,我是讓你們跟着我上!”

因為這種“虎”到冒泡的舉動,政委的戰損率一度達到80%以上,以至於紅軍高層曾下達指令禁止政委親上戰場並提前卸了他們的配槍,但似乎收效甚微,沒有槍的政委們照樣抄着工兵鏟嗷嗷叫地往上衝。
只不過這個史實在後來隨着歷史的沉沒而沉默,不僅大多數人不知道,連片中的四個青年也不瞭解。
在他們看來,無論連長、排長還是班長、戰士,好像都沒有如後世人想象的那樣或者談生言死,或者高呼愛國。德軍打上來了就趕緊吐掉嘴裏的鋸末麪包拿起槍跳進戰壕對抗,上一秒還在跟你説話的同伴下一秒就成了一灘肉泥。

於是小夥子們更害怕了,他們打算連夜渡河去找尋穿越前的“座標”回到現代,而在身陷德軍包圍時,已經追上來打算帶他們回去的老兵主動留下來掩護他們,只是在分別前問了一個他曾經以為無比荒唐的問題:
“我們最後真的贏了嗎?”
青年們再次告訴他一個時間,他笑了一下:
“我就知道,我們終於熬過來了。”
隨即轉身、戰鬥、身死。

二
再為人的青年
主角團們期間落入過德軍手裏一次,在這個情節裏,導演的意圖表現得十分明顯:
同他們一起被關押的也是一個老兵,四肢俱殘,看上去沒少受折磨。四個年輕人圍着他聊天,也許出於調侃,也許是對自己身處險境的憤怒與無奈,當他們對老兵笑着説:“以後的莫斯科廣場上,會有光頭黨,他們會戴着納粹袖章喊着希特勒萬歲。”老兵怒了,奇蹟般地跳起來狠狠勒住其中一個人的脖子大喊:“怎麼會!怎麼會有人喜歡希特勒?!”

年輕人們都不敢笑了。
此處應該出於一個現實中真實的新聞鏡頭:
在某年衞國戰爭紀念日中,一羣俄羅斯光頭黨站在街的一旁衝一位白髮蒼蒼、身穿禮服、胸前戴滿勳章的前蘇聯紅軍老兵豎中指……有意思的是,導演在設定“穿越四人組”中有一個光頭大個在穿越前就是光頭黨的一分子,胳膊上還紋着納粹圖案。

隨後,眾人沉默,當四人團準備再度逃跑時,這位老兵同樣選擇了掩護他們而犧牲。這該是讓主角們意識覺醒的第二個“起點”。

這裏不得不提到最令他們擔憂的原因:
影片開始時四個人在戰場遺址中發現了四具骸骨,穿越後對照具體環境他們一度以為那些骸骨是他們,也就是説他們可能隨時會在某一次戰鬥中集體陣亡。這才是他們始終想要逃跑的動力。

故事到這裏,“感情線”的作用也開始呈現——
四人團中的一位主角,現實中的大學講師認識了一位紅軍女醫護兵,彼此之間有了好感,他也是通過這位女性軍人在戰場上的堅毅開始漸漸對曾經的戰爭有了新的認識。

當決定他們命運的戰鬥打響後,那位女軍人衝進了碉堡,而主角們早已忘了生死想要救她出來,但此時一枚炮彈從天而降把碉堡振塌……
至於這四個“忘了自己到底是幹嘛的”年輕人終於再次“原地穿越”,從河水中浮現出來。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回到現代時,有意思的一幕發生了:
那位曾經的光頭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旁邊的石頭使勁摩擦胳膊,想要把納粹紋身磨掉。
他們回到城市後,眼看着曾經的“同伴”——一羣正高喊納粹口號的新納粹時,彼此對視了一下,打算上前“教訓”一番。
影片,至此終。

《我來自未來》嚴格地説在情節設置和結尾都還有些瑕疵,比如最後的鏡頭流於表面,但是,通過親歷衞國戰爭而讓現代人感受到殘酷和偉大,可貴之處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大義凌然”,而是以最真實的小人物(老兵)們固執的、樸素的態度,把一代人在戰爭年代的真實面貌表現了出來。沒有“慈父語言”、也沒有“主義加持”。更符合如今俄羅斯社會的真實語境:
刻畫人性應該有的本來面目,讓所有的犧牲有一個最真實的解釋。

無論是掩護他們離開並詢問他們勝利日的老兵,還是支離破碎因為一句調侃要跟他們拼命的老兵,通過故事的推進,讓旁觀者看到那個年代較為真實的親歷者的感受:
信仰

我在讀一篇採訪抗戰老兵的採訪中看到他對身臨戰場的回憶,在回憶中他説:
“哪有時間想什麼、喊什麼?敵人來了就打!打完不死就接着打……”

曾經有某拍攝戰爭題材的主創人員邀請一些抗戰老兵們提前觀看拍攝的作品,看完之後老兵説“不真實”,人家問是哪裏不真實?老兵説:
“戰場上的屍體不會太完整。”

三
留下來的想法
《我們來自未來》在2008年據説是俄羅斯電影票房冠軍,因為年代久遠,這個數據我查閲不到。只知道它後來出了第二部,主題內容又變成了“俄羅斯與烏克蘭青年們共同穿越抵抗納粹入侵”,恰好我也看過,觀感上不如第一部來得震撼。

大多數國內觀眾對俄羅斯這個民族瞭解得不多,相比網傳“戰鬥民族”和“白帝聖劍”,俄國人早在一戰時期就因為幾個人共用一條槍和軍服顏色被歐洲人稱為“灰色牲口”。

到了二戰時期,“左手伏特加、右手波波沙”也成了東西方世界對紅軍戰士的“標配印象”。與我們國家這兩年集中體現的愛國主義影視作品一樣,俄羅斯在邁入新世紀後,隨着“國際事件”上的強勢和民族意識再度覺醒,在“緬懷”方面生產的影視劇質量都比較高。

至於“穿越”不僅限於電影和電視劇,還有MV等。有趣的是,他們不僅穿越於過去,也對未來進行了設置,如科幻網劇《切爾諾貝利:禁區》,就假設了在沒有解體的情況下,蘇聯會強大到什麼程度?

一面回顧歷史,一面預設未來,俄羅斯人用“穿越”表達了他們對“榮耀”和“信仰”的失落和追憶。
至於本文一開始提到的“我那時真的不知道‘我們’會勝利”這句遺憾的回顧,俄國人在《我們來自未來》中也做了“跨時空”的回答:
我就知道,我們終於熬過來了。

總體上來看,俄羅斯在類似題材中相對比較“正經”一些,不會出現“包子雷”、“槍鬥術”和“手撕鬼子”這類超自然現象。最值得肯定的是——
他們沒有“弱化”敵人,更沒有把當年的敵人想象成智障。

我覺得這也是一個比較明智的做法:
如果對方真的那麼蠢如豬的話,曾經那一羣捨生忘死捍衞河山的先輩們又算是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