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馬克·倫納德：規則制定者之間的競賽_風聞

作者：馬克·倫納德（總部位於德國的泛歐智庫：歐洲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

來源：翻譯自捷克網站Project Syndicate2021年12月31日的文章（原文鏈接）

聲明：文章內容只反映原作者個人的想法和立場，僅供研究和參考，並不代表譯者的態度。

發自柏林——當西方不再是規則制定者時，它還會繼續致力於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嗎？這將是未來二十年最有趣的問題之一。

如果説有一條原則讓整個西方的選民、決策者、政客和媒體團結一致，那就是規則對其他一切都很重要。長期以來，對共同規則的不尊重，一直會遭到強烈的憤怒和回應。 

想想英國，首相Boris Johnson的原始魅力使他能夠贏得並保持權力，並在這個過程中有效地左右國內的政治格局。儘管存在管理團隊表現花哨但能力低下、新冠死亡不斷上升和經濟衰退等多重打擊，但直到最近，他的公眾支持率還是經受住了考驗。但最近約翰遜終於失去了民意支持，原因很簡單：他和他的政府在無視規則方面走得太遠了。去年首相官邸唐寧街10號舉辦了一場聖誕派對，而當時全國其他地區都還處於封鎖狀態，這一消息被揭露，對約翰遜的聲譽造成的傷害超過了他的任何其他醜聞或違法行為。 

在國際層面，西方政府經常譴責其他國家違反規則。例如，俄羅斯因吞併克里米亞、一再對其他國家進行網絡攻擊，以及對國外俄羅斯持不同政見者進行人身攻擊而受到譴責。中國也被譴責為一個主要的違規者。美國總統喬·拜登可能不同意其前任特朗普所説或所做的很多事情，但在將中國描述為……………等問題上，他與特朗普政府保持着驚人的連續性。 

然而，在未來幾十年中，對西方來説，最大的威脅將不是打破規則的中國，而是制定規則的中國。中國對國際規範、標準和慣例的影響力日益增強，這改變了遊戲規則。幾個世紀以來，西方列強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是世界準則制定者，通過“華盛頓共識”、“布魯塞爾效應”和其他渠道對其他國家的政策產生了巨大影響。 

“華盛頓共識”是經濟學家約翰·威廉姆森（John Williamson）在1989年創造的一個術語，現在泛指自由市場為主的經濟政策和國家的有限作用。幾十年來，這一西方自由主義方針被視為良好治理和繁榮的普遍秘訣，它支撐着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世界貿易組織的運轉。

“布魯塞爾效應”是一種相對“華盛頓共識”更新一些的概念，由法律學者Anu Bradford提出，用於描述歐盟監管政策的全球影響。歐盟關於數據隱私、產品安全、轉基因生物、性權利和其他問題的標準，往往理所當然地被尋求進入歐洲龐大單一市場的跨國公司和其他國家所採納。

然而，在過去十年中，鼓吹自由市場主義的“華盛頓共識”，遭到了“北京共識”的挑戰，後者包括有管理的全球化、產業政策和國家資本主義，而“布魯塞爾效應”則遇到了“北京效應”的挑戰：中國在通過“數字絲路”出口技術標準。

此外，許多曾經支撐歐美主導地位的全球規則制定機構現在的負責人卻都是來自中國的。這些機構包括國際電信聯盟（the International Telecommunication Union）、國際標準化組織（the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Standardization）和國際電工委員會（the International Electrotechnical Commission）等。中國還在準備為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等快速發展的技術制定標準，中國企業按照中國標準建造的技術基礎設施已經擴展到許多國家。

布拉德福德指出，儘管“北京效應”的作用不同於“布魯塞爾效應”，但它仍然具有深遠的影響。隨着中國成為更多國家的更大貿易伙伴，其全球影響力將繼續增強。 

因此，西方對規則的承諾還能否持續下去，已經成為一個緊迫的問題。如果西方更在乎的是自己能否掌握規則的制定權，而不是規則的具體內容，那該怎麼辦？如果新的全球規則建立在“XXX思想”而不是西方啓蒙思想家的基礎上，歐洲人和美國人還會願意遵守嗎？中國、俄羅斯和許多其他國家中的人認為西方不會遵守，並認為，西方所謂的原則和規則，都只是達到自己目的的一種手段而已。

為了保持領先，一些西方政府已經開始重新思考基於規則的全球秩序。有人説，要脱離目前得到普遍參與的全球機構，轉而去支持那些志同道合者組成的小圈子。比如，歐盟現在正在舉行一場關於“戰略主權”的辯論，認識到如果它作為一個單一的政治集團運作，它就有能力重建基於規則的自由秩序，並影響其他國家。另一種選擇，就是承認美國的特朗普主義和中俄倡導的新秩序，並現實主義地進行妥協。

在大西洋彼岸也可以看到類似的轉變，拜登政府已經從支持全球機構轉向一種新的基於規則的秩序，包括所謂的世界民主國家。白宮最近主辦的民主峯會可以理解為這一新秩序如何運作的原型。 

其他西方國家將如何應對不斷變化的形勢，還有待觀察。在約翰遜政府2021年3月的安全、國防、發展和外交政策的綜合審查報告中，可以找到一條引人注目的線索。該報告的結論是，“對未來十年而言，維持現狀已不再足夠”，它主張採取更具活力的方針，而不僅僅是“維護冷戰後“基於規則的國際體系” 。

二十一世紀決定性的鬥爭將是誰有權制定規則，這是一場關乎所有人未來的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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