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偷偷厲害着的傢伙（二）_風聞

不知不覺間，樂福在騎士效力的時間，已經來到了第8個年頭，這甚至超過了森林狼時代。這個聯盟只有很小一部分球員的動向被高度關注——幾支大熱門，和一些小球會的頭牌——樂福在騎士的前4年，全世界重新認知了這位曾經的數據怪獸，而之後的3年，樂福似乎只以一份合同的形式存在，距離大眾的視線越來越遠。

這不都是球迷的錯，因為樂福過去3年只打了103場比賽，騎士又是妥妥的坦克隊，人們只是在疑問一件事——樂福什麼時候離開？他其實並不很老，陪着年輕人重建很像在浪費青春，而他又沒有年輕到，騎士把他列在長遠計劃之中。

這個疑問無法獲得滿意的答案，起因是，騎士給了樂福一份不小的合同。從某個角度講，騎士是一支良心球隊，JR、TT、樂福的續約合同安排得都很到位，但這三筆合同都很快被證明了溢價，樂福這份又尤其詭異——勒布朗走了，騎士用腳丫子想都知道，他們不會立刻恢復戰力，這時候給樂福一筆提前續約大合同理由並不充分。他們或許認為，只剩一年合同的樂福在交易市場上不夠值錢，寄希望於他能回到單核模式下的“數據收割機”模式，把身價拉高嗎？

回到18年，按年齡，樂福的確尚在巔峯，但克利夫蘭成為舞台中心這4年，全世界都變得比過去更瞭解樂福，他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每位球隊經理足夠清楚，他們有寶貴的季後賽甚至總決賽錄像為證，這些都會成為談判桌上砍價的有力武器。配合着傷病侵襲，很快，騎士就發現，除了一場寂寞，他們什麼都沒得到，樂福存在的意義，僅僅成為了見證者。克利夫蘭最偉大的時代需要有人親口轉述給即將加盟的年輕人，榮耀傳承落在了樂福身上，但也僅僅能發生在更衣室和訓練場上。

這個故事的另一面自然是，樂福也走不掉。樂福存在於球員名單之上，極少留影於比賽畫面裏，名字最多出現於“聯盟十大溢價合同”或者“威少/沃爾的合同都能換到哪些人”這類話題之中，然後，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樂福之前的處境，比格里芬要難。嶄露頭角的肯納德，異軍突起的伍德，都是挺年輕的球員，活塞送走他們眼睛都不眨一下，要重建，那就快刀斬亂麻，他們讓格里芬恢復自由身的方式格外酸爽，並不在意工資單上掛着聯盟最高的死薪金空間。

騎士卻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告別樂福，最簡單的理由是，騎士不甘心——格里芬好歹帶着活塞打了季後賽，樂福新合同這麼大一筆錢，砸出去總不能連片水花都濺不起來。

於是，在這3年罕有為人記憶的電視畫面裏，樂福留給觀眾的影像，只有他的憤怒。他跟最會傳球的隊友告別之後，作為球隊老大哥，依然沒有拿到該有的尊重。我們暫時忘掉崛起的騎士，回憶過去三年，除了不傳球的控衞，更衣室炸彈，雙塔喜劇之外，你似乎再難找到令人印象深刻的新聞點。樂福見證了這一切，伴隨着這支球隊詭異的重建，欣賞着克利夫蘭走馬燈般的內線調配——過去3年，TT、莊神、麥基、小南斯、哈滕、梅克都為這支球隊打過球，騎士彷彿永遠對大個子有需求，諷刺的是，他們工資單上拿走最多錢的球員，恰恰是一位大個子。

更諷刺的是，這支球隊的未來似乎又跟大個子沒有關係，他們連續兩年選了身材相仿的小傢伙，無視開拓者看不到邊際的失敗建隊，起跑就上錯了賽道。樂福看着小夥們運啊運，任憑自己在底角的等待中，身上掛滿了蜘蛛網。

“這樣運啊運，能為這支球隊帶來什麼？！”

“能帶來兩個狀元啊……”

“……”

21-22賽季開始之前，對身處騎士的樂福，除了絕望，你很難再想到別的形容詞。

我做了足夠多的鋪墊，就好像騎士的每次崛起也要把前戲做足一樣。比克斯塔夫的瘋狂實驗獲得了成功，莫布利比預期更早的貢獻了戰力，賈萊特·阿倫成為了聯盟最出色的終結打法中鋒之一，加蘭成為了既有熱情又恰到好處的後衞……這些喜悦就在3年的壓抑之後突然爆發，而樂福也在這波浪潮裏，交出了來到克利夫蘭之後，單位時間最佳的表現。他投出了42.9%的三分命中率，每36分鐘命中4.5記三分，都是生涯最佳。還有生涯第2高的BPM，以及最佳的產效結合。

所以，有兩件事被忽略了：

第一件事，克利夫蘭騎士的三高陣容取得了成功，人們在稱頌阿倫全明星，莫布利進防陣的同時，不能忘了，騎士的超級內線有三個，樂福是實打實的進攻大腿；

第二件事，場均14.7分+7.6籃板+2.1助攻，真實命中率63.2%的樂福，表現完全不在希羅、希爾德、烏佈雷等人之下，他應該是最佳第六人的有力競爭者。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克利夫蘭騎士的不甘心發生了微妙變化，在此之前，樂福是一筆難以交易的合同，而現在，樂福打出了交易價值，但騎士也來到了很有競爭力的位置，這時候他們跟樂福分手，會不會更不甘心了呢？

反轉了。

在一切看起來沒有希望的時候，樂福重新站了起來，又一次告訴世界，我還是那個籃板與三分結合得最好的怪獸，還能精確長傳制導，或者用糊臉的低位技術招呼防守人。而更讓人驚訝的是，我們甚至不能把這個故事稱之為“老驥伏櫪”，因為樂福也不過33歲，比庫裏還要小了半歲，他從成為數據怪物開始就充滿了爭議，來到克利夫蘭之後，遭受了足夠多的批評。他傷病不斷，從2018年夏天開始，彷彿就從球迷的視線中被抹除，而那一年，他甚至不到30歲。

拿過大合同，有總冠軍戒指，名利已雙收，生涯不可能有更進一步的成就，攀不上歷史地位的話題，大約退役的時候會彈出一條新聞，球迷在貼子裏紀念一天，以後也只能在談起名宿的話題中，作為工具人偶爾客串。想一想，樂福這樣的球星，就像升職無望但離退休還很遠的老員工，看着部門裏各種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和關係户，面對我行我素的天之驕子們，縱然自己看不下去，也只能發發牢騷，不敢再多説一句。

混混算了，何必生氣？

年輕人不會做事，也不關自己的事。

可是一想到自己明明還有用，你們就是看不到，火就有點摟不住。樂福那次惡狠狠的傳球，看似砸的是“不懂傳球為何物”的塞克斯頓，其實砸向的是自己的不甘心——難道就這麼窩囊下去嗎？

樂福回來了，他沒讓騎士帶着不甘含淚買斷，也沒讓自己帶着不甘，靜悄悄地淡出聯盟。混跡這江湖多年，早有了當閒雲野鶴的資本，但寶刀尚有那麼一抹寒光，就總想再比劃比劃——自己需要被尊重，但不是靠着老資格，而是這一身本領，還派得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