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牛商標不為人知的歷史：三方合體，源於鬥牛，國企有份_風聞

文 | 鄭欒

曠日持久的中國紅牛商標、合同系列之爭已經持續6年，仍然讓很多消費者不明就裏的是，市場上在售賣的包裝、裝潢幾乎一樣的三個“紅牛”，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紅牛”，哪一個才是侵權者？

近日，一份《關於轉讓金華“鬥牛”註冊商標的三方協議》披露，華彬集團上世紀90年代實際操盤中國紅牛之初，不僅在生產許可、產品配方、股東談判等做了大量關鍵工作，在掃清紅牛商標註冊障礙這一關鍵問題的解決上也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然而，合作20多年，僅僅因為在關鍵時刻輕信了合作伙伴泰國天絲，一枚商標的歸屬，幾乎將華彬集團苦心經營多年的中國紅牛及龐大的產業鏈推向前所未有的劫難。

商標之爭

1993年，紅牛飲料的發明人許書標先生在故鄉海南投資了一家紅牛工廠，但建成之後卻因為“不熟悉中國法規”，久久拿不下註冊商標和生產許可，一直處於停工未開的狀態。

**事實上，許書標對商標權益是有先見之明的。**泰國天絲1993年7月開始在中國申請商標註冊，1994年11月21日申請紅牛+圖商標註冊。其中，“RedBull”商標於1995年1月7日獲得註冊核准。然而棘手的是，紅牛商標已然被國內企業所註冊，其中紅牛歐美合資公司所用的“鬥牛”圖案商標因另一家企業——浙江金華鬥牛遊樂中心已在1994年1月取得第675058號相似的註冊商標（32類），導致泰國天絲無法在中國獲得商標的註冊核准。

金華鬥牛文化起源於宋朝，被譽為“東方文明鬥牛”，於每年重陽節開角，上世紀90年代仍非常興盛。浙江金華鬥牛遊樂中心1994年1月28日註冊成功。

1995年，在華彬集團創始人嚴彬的牽線搭橋和各方面籌備之下，中國食品工業總公司、深圳中浩（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泰國天絲和華彬集團合資創辦了中國紅牛。中食公司取得原衞生部同意生產“維生素功能飲料”的批文，中浩公司則買斷浙江金華“鬥牛”圖商標（32類商標所有權），掃平了“紅牛”進入中國的兩大障礙：生產許可和鬥牛商標註冊。

1996年1月，金華鬥牛遊樂中心將第675058號商標在第32類商品“汽水”上的商標所有權轉讓給中浩公司；金華市乳品實業有限公司將其取得的第675058號商標在第32類商品“牛奶茶、果汁”上的商標所有權轉讓給中浩公司。

1996年10月7日，“紅牛+RedBull+圖”商標（878072號）註冊成功。在嚴彬和華彬集團的運籌下，中國紅牛還通過長達15年之久的訴訟和維權行動，掃清了紅牛商標所有的障礙。

1996年12月底，中國紅牛成立時，“鬥牛”圖案商標轉讓還沒有談判成功，合資公司還沒有徹底註冊成功“紅牛”商標。考慮到紅牛生產許可以及這枚商標來之不易，考慮到泰國天絲的英文商標、中浩鬥牛圖案商標以及華彬堅持用“紅牛”漢字並負責商標維權和保護，三方都對這枚商標做出了貢獻，為保證各方的長遠利益，合資各方簽訂了“五十年協議”和“95年合資合同”，其中合資合同規定，“合資公司的產品的商標是合資公司資產的一部分”，還規定“若提前終止合資合同，中浩有權繼續使用該產品工藝、配方、紅牛商標等”。

1997 年，中浩公司因自身經營項目調整退出合資公司，收回股權資金，與華彬集團簽署股權轉讓協議，轉讓包括合資公司中股權以及“作為股權所有人在合資公司所應享有的全部權利及義務”，即包括商標權益在內的全部權益。

中國國有企業（中食、中浩）為紅牛飲料在中國得以生產經營掃平障礙，在此過程中，中食公司取得維生素功能飲料（符合紅牛飲料功效的成份含量）的生產許可，中浩公司買斷鬥牛商標所有權，二者是紅牛飲料得以合法生產、商標使用和註冊的前提。之後，在兩家國企退出合資公司時，華彬集團用現金對這部分股權進行了收購，讓兩家公司得以順利退出，並保證了紅牛商標等相關權益保留在合資公司。因此，華彬對紅牛的商標權益的主張，是有堅實的底層邏輯和法律基礎，這也是在泰國天絲以商標註冊所有權攻擊時仍堅持不懈捍衞自身權利的底氣所在。

蓄謀已久

那麼，泰國天絲又為什麼堅持起訴中國紅牛商標侵權呢？商標相關法律法規規定，商標註冊人擁有商標的專用權。華彬集團受讓國有資產後擁有的紅牛商標的權益在雙方合作蜜月期一直沒有提到談判的日程。

許書標去世之後， 11位子女對繼承利益進行了安排。許書標幼子許馨雄在其母親帕瓦娜的支持下成為泰國天絲的CEO，獨掌大權。

在泰國天絲和華彬集團長達20多年的合作中，泰國天絲扮演的一直是香精香料供應商角色，並從“商標授權”的合作關係中取得更多利益，但這裏的“商標授權”，則是迎合國家商標註冊政策安排的，中國紅牛在中國境內經營，包括生產基地和分支機構的投資，都是華彬集團在操盤。儘管毫無風險的利潤已經相當豐厚，但許氏家族第二代繼承人並不滿足。

雙方從2012年許書標去世後開始，進行了4年之久的談判，也形成了一些階段性成果。但現在看來，從2012年泰國天絲談判代表就在香港成立收購廣州曜能量的品牌文化有限公司開始，泰國天絲已經開始磨刀霍霍。

2014年9月，許馨雄突然發難天絲集團向華彬集團旗下的湖北咸寧、江蘇宜興、廣東三水三家生產基地發出律師函，聲稱這三家工廠使用“紅牛”商標未經天絲集團授權，構成侵權行為，要求這三家工廠停止生產紅牛產品，不得使用紅牛商標。

當時的嚴彬認為，這是許書標去世之後，雙方的合作出現了誤解。為此，他帶領團隊在新加坡與泰國天絲進行了一輪談判。許馨雄確認繼續履行合作，認可由華彬來主導操盤紅牛的中國市場。但他提出要求，為了確認泰國天絲擁有對紅牛產品絕對的所有權，中國國內的商標及知識產權文件，應該歸還註冊於泰國天絲的名下。

這是一個蓄謀已久，卻又草蛇灰線的伏筆。在泰國天絲對香精原材料斷供的威脅下，嚴彬本着雙方繼續合作的原則，同意了這一要求。

隨後不久，泰國天絲就聘請國際投行，以盡調為由拿到中國紅牛大量商業機密，並將中國紅牛的經營狀況摸得一清二楚。有了這些準備，泰國天絲立刻在國內收購了一家生產廠商，並且重新安排代理商，搭建銷售團隊，繞開中國紅牛，生產了另一種成分不同的“紅牛安奈吉”和“紅牛維生素風味飲料”。同時，泰國天絲繼續發起多個訴訟。

這套動作一氣呵成，很難讓人相信這不是蓄謀已久，有備而來。

“摘桃子”

如今，中國紅牛和華彬集團在中國經營多年的成果仍然面臨前所未有的“劫難”。嚴彬和許書標以君子之交維持了“五十年協議”，並且讓中國紅牛得以順利創業、發展，也推動了中國功能飲料市場的繁榮，這其中，華彬集團和嚴彬本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因此被稱為“中國功能飲料之父”。

毫不客氣地説，在中國紅牛的發展歷程中，泰國天絲海南工廠代加工紅牛貢獻有限，華彬集團冒着風險投入大量資金擴大規模，在剛剛培養起一個年銷額200億飲料龍頭企業時，泰國天絲不僅要撕毀協議、清算合資公司，還做局挖角中國紅牛員工和經銷商，用完全不同的產品來“替代”中國消費者喝了26年的紅牛，送葬中國紅牛。客觀上，泰國天絲還取得了商標的階段性的勝利。很少來中國的泰國天絲管理團隊，僅僅靠一枚註冊在手的商標和代理人，輕鬆與中國紅牛具有數百萬人從業者的龐大產業鏈較量。

**於法理、於道義、於公義，這都是一種改革開放以來，前所未有的“怪現象”。**一個歷經20多年風雨方見彩虹的民族企業，就這樣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了嗎？一個為外國公司“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曾是國有資產的國民品牌就一夜之間變成外國公司獨佔嗎？

事實上，中國紅牛仍然有着正本清源的機會。

1995年11月中國紅牛、中食、中浩和泰國天絲簽訂的那份五十年協議已經在法院審理中。華彬集團與泰國天絲的國際仲裁將最終理清在複雜的歷史條件和企業更迭背景下紅牛商標的權屬。這也決定了有着中國傳統價值觀和家國情懷的中國紅牛命運。

背後插刀，何其陰險；背信棄義，何其短視。而對泰國天絲來説，這份已被其撕毀的五十年協議的真實性如果被法院認定有效，它用盡心思在中國市場佈局也將化為烏有，吞下苦果的，是它自己。

這絕不是一筆穩賺不賠的正常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