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條件而結婚以後你倆也就剩這些了!去上海相了一次親,回來做夢都能嚇醒_風聞
大眼联盟-2022-01-11 12:36
當我在車站見到從上海出差回來的王建老師時,他正蹲在出站口的鐵柵欄邊上顫慄不止,就像是誤服了不法分子裝在冰紅茶瓶子裏的迷藥。
我趕緊過去扶住他然後問他怎麼了,他淚眼婆娑地回答我説,他在上海的相親角看到了愛情死去的模樣。

我知道王建老師一生走南闖北,從未在愛情這方面吃過什麼虧。
他從二十年前便開始在我們這裏的婚介所尋覓對象,這些年來,他談過情竇初開的幼師,也談過冷若冰霜的女性企業家,就連隔壁學校的教務主任也跟他有一段花前月下的往事。
據説當他跨進婚介所的大門,連門口擺放的月老塑像都要為之顫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王建老師將他手裏的尿素袋子遞給我,然後示意我趕緊開車把他送到三橋那邊的複印店。

“上海是一座大都市,”上車之後,王建老師盯着手裏的佛珠講道,“太大了,大到足以令我迷失方向,那些櫛比鱗次的大廈會擊穿人類的靈魂,而奔流的車潮則會帶走所有異鄉人夢中的故鄉。”
“廿八次。”他操着上海本地口音。
他説,“那天下午,我進行了二十八次相親,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太陽落山,往日不再,在那裏,愛情的確是死了。”

王建老師縮在在副駕對我坦白,他在上海弄完模範公開課之後就直奔人民公園相親角,他抵達的時候正是下午六點——他向來喜歡在陌生城市的相親角探尋希望,因為這是他的道。
“我第一個目標是一位喜歡文學的女孩,你是知道我的,我希望我們能在月下吟詩,然後共同探討巴別爾的紅色幽默……”

他説,已然西斜的太陽將殘存的光亮通通潑灑在那張相親廣告上,打印在A4紙上的“文學”倆字金光燦燦令他心動不已,於是他自告奮勇開始跟媒婆攀談起來。
“我説我是語文老師,在四川的一個縣級市教書育人,喜歡聽崑曲與電子樂,對波特萊爾與加繆的著作情有獨鍾,這段時間正在鑽研羅馬史,主要聚焦在四帝共治時期的哲學發展上面。”
據説他對媒婆掏心掏肺,用語言的魅力展現出了自己全部的才華,但那位阿姨只提了一嘴户口的問題,就讓他在萬般惱怒中悻悻而歸。

王建老師順手拿了我一根和天下,然後給我科普了一手上海人民公園相親角的近況,“實際上,那裏跟其他地方的相親角完全不一樣……那裏是修羅的戰場。”
“成百上千的簡歷被媒人或親屬用鐵絲懸掛在路邊,宛如隨風飄揚的法國國旗。不過這粗糲的手法卻依然掩蓋不住那優渥的條件與深邃的需求。人均大學畢業,人均本地户口,人均出廠自帶一套房,是真正的人中龍鳳……”
“我一個大專畢業住教職工公寓的人走在這白色叢林裏,簡直就像是北京猿人逛北京。”

王建老師表示,在那個下午,他試過以往所有那些慣用的手法,包括講他當年與歹徒奮勇搏鬥的故事,孤身一人去大理看洱海的歷程,或是乾脆現場替未曾謀面的女方寫詩。
“不管用,根本不管用,”他説,“年入50個W是基本要求,就連寫詩也要求文學碩士文憑。國內畢業的還不行,最次也得是英國回來的,你如果是在澳大利亞混的學歷,那跟我的境遇基本沒有差別。”

“我從未在其他地方見過如此高端的相親角。”
他對我講道,“當我第八次通過電話連線,試圖用我的悟力與感性打動女方,卻被一句年收入多少嗆得啞口無言時,我終於知道我走錯了地方,就像一滴淚掉進去沙漠。”
王建老師説完便從尿酸口袋裏抓出一束枯萎多時的玫瑰花,然後遞給我説:“我曾以為這一束花至少能夠吸引一個學園藝的女士……現在你就拿去泡水喝吧。”

“後來我問了上海的一位朋友怎麼會這樣,他説我是在尋找愛情的路上,誤入了上海最大的名利場。”
“他説,人民公園沒有愛情。”
王建老師此時拿煙的手微微顫抖,蜿蜒的煙霧將他疲憊的雙眼暈染成了一團深不見底的旋渦。

“所以你這次決定放棄愛情了嗎?”即將抵達目的地時,我忍不住問了一下。
“不,”他説,“有些事,做了就回不去了。”
他關車門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響亮,幾乎淹沒了他下車時對我説的最後一句話,“等我去複印店辦理幾本房產證,我要再衝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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