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全中國最不該倒閉的店_風聞
视觉志-视觉志官方账号-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没羡慕过任何人2022-01-16 13:55
作者| 蟲二
來源 | 視覺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書店裏擺上了甜點,賣起了奶咖,
拍照打卡,樣樣不落,
唯獨忘了,書店的初衷是買書看書。
01
125平米,2間屋子,103個書架。
沒有甜點,不賣咖啡,入眼滿當當的書,再立不下一桌一椅。
在人文考古書店的書架上掛着幅字,
“考古文章源自田野,琳琅滿架只待識者。”
這間不起眼的書店位於京城三環。

但藏書只關乎考古,難免硬核、高冷,
倒也不意外識者鮮有,門客罕至。
“店裏一年總共就1000多個顧客,平均每天兩三個,一個都沒有也是常事。”
可這家店一開就開了十來年,支撐它的又是什麼?
2011年,行業低迷,大批實體書店倒閉,
考古書店卻在這檔口選擇開業。
不懂經商,更沒有宣傳,經營困境也隨之找上門來,
入不敷出,只能靠着老本熬,也想過創新想過變現,
開了個考古的資訊網站,可流量少得可憐,廣告收益這條路子走不下去,
那就辦免費的考古講座,來的人不少,可惜沒能轉化成銷量。

2013年,書店資金緊張到發完工資就沒錢了,
所有人都覺得到了關門的那一天了。
誰成想,下半年網店開始有了收入,書店起死回生。
不少學者和機構口口相傳,考古書店漸漸在圈內有了名氣。
電商興起,對於一些書店或許是滅頂之災,
但對於考古書店就是絕處逢生,
“搜索”的便捷,讓這不易被發覺的小店躍然在有需要人的眼前。
因為足夠專業,所以被人認可。

從最初30平米、只有一排書架的小店到如今,
“能活下去麼?”是書店老闆聽過最多的話了。
雖然進店的人少,但小店的復購率極高,
遠在美國的某博物院亞洲部主任每次回北京都要裝滿兩箱子書,
湊夠48斤——免費託運的最大重量。
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藝術史與考古學學者史可安一年要定三四批書,
從夏商周青銅器再到甲骨文,一次能定5萬塊錢的書。
連慕名而來的故宮博物院副研究員李延彥,
都忍不住站在甲骨文書架前連連驚歎,
“太全了!別處沒找到的書,這裏都有。”
幹一行專一行,考古書店除了藏書齊全,連店員都得是專業的。
北大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孟繁之打來電話,
想找一套涉及碑刻的書,説不上書名。
憑几句簡單描述,店員就能清楚道出書名和卷數。

一次業內交流會上,店長髮現另一家網紅書店一年只進30萬元的書,
“書店不進書,怎麼能叫書店?”
要知道,30萬對於考古書店來説只是一兩個月的進書金額。
每年的年收入能有500萬,花在進書成本上就有300萬,
除去房租、人工等其他費用,一年的淨利潤還不到20萬。
而這些利潤,大半也變成了書庫裏的藏書。
除了店裏的1萬本書,庫房裏還有近五萬本的藏書,
那些明知道5年、10年都賣不出去的書,
考古書店還是怕讀者來了找不到而存上幾本。

難得的是,十年沉浮,考古書店仍初心未改。
微博和公眾號有了粉絲基礎,廣告也找上門來,但都被書店一一拒絕,
純粹的未必專業,但專業的一定純粹。
哪怕實體店營收還不抵租金,但考古書店也不會關閉實體店,
他要藏在小小的衚衕裏,靜靜等他的知音。
02
濮湖南。
一個滿頭花白、不修邊幅的老翁,
一個一生泡在書裏的“數學怪人”。
認識濮湖南,是因為他開的一間圖書館。
用“間”這個量詞,是因為這個“圖書館”不到40平米。
那是一個看起來像個柴棚的土坯房,
外牆破爛不堪,扯着一條自己縫的布條子,
上面卻有個響亮的名字——茅以升圖書館。

這位耄耋老人,自小就喜歡數學和讀書,
畢業以後被安排到製糖廠工作,
他不感興趣,求着領導給他調到老家的一所小學教數學。
一有時間就往圖書館鑽,
那段時間的濮湖南是滿足的,那裏有他喜愛的數學和書。
後來經濟不景氣,失業後他就靠着打零工過活,薪水再微薄也堅持買書。
在師友的鼓勵下,他決定要做他想做的,研究古代數學史。
學史先究人,他要踩着前人的腳步,
李儼被叫做“中國數學史第一人”,此後濮湖南用一生時間專注尋找李儼留下的痕跡。
他悶在圖書館裏收集資料,餓了啃饅頭渴了就找個水龍頭喝涼水,
晚上就睡在圖書館旁邊的橋洞,“冬暖夏涼挺好的,除了搞研究,其他都不重要。”
可資料總是有限,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拜訪李儼的家人。
他坐着火車從新疆出發,一路顛簸,
輾轉去了蘭州、西安、鄭州、北京,
李儼所至便是他的地圖。
後來濮湖南迴到新疆,繼續兵團的生產建設,
因為產量低,就被罰去看護林帶,後來又去清潔廁所,一幹就幹到了退休。
生活繼續,研究不停。
妻子的身體不好,還有兩個娃要養,
濮湖南白天在連隊幹活,晚上就在煤油燈下搞研究。

無論去哪,都隨身帶着筆和紙片,找到可以用的資料就記在小紙片上,
濮湖南瞭解到李儼和我國著名橋樑專家茅以升曾是同窗,
當即就給茅以升寫信,還得到了老先生的回信鼓勵,這讓濮湖南的勁兒更足了。
1965年到1984年,19年的時間裏,
家裏堆滿了小紙片,分門別類做上標記,
有的用蛇皮袋裹着,有的摞在紙箱裏,
墊着小褥子和塑料紙,嚴嚴實實的,
《李儼年譜》初稿成型,濮湖南視若珍寶。
茅以升在信裏寫道,“深受感動,你立志之堅、治學之勤,十載辛勞,完成初稿,極盼能早日成書。”
後來茅以升先生病逝,《李儼年譜》也未能出版成書,這成了濮湖南的遺憾。
期間,他開了那家圖書館,用了茅以升老先生的名字。
裏面陳列着他四處收集到的舊書,有的甚至是他從廢品站收來的。
從原先僅有的幾百本,到後來已經有三萬冊了。

儘管圖書發黃變爛,進去“淘金”人的仍絡繹不絕,
“我只花幾塊錢就可以買到很有價值的書籍。濮老人很好,對錢看得很淡,有時身上錢沒有帶夠,他就乾脆不要了。”
只可惜,如今圖書館已經不復存在,聽説被一場大雪壓塌了。
已近八十的濮湖南,有生之年只希望能把寶貝似的小紙片們付梓成書。
出版社不收手稿,他不會電腦,很難把這些變成電子版。
順利的話,他希望能有個人合作,
如果沒有,他要用5年時間將他們變成電子版。
“再不完成就來不及了。”
03
説實話,這些書店很難讓人生起興趣光臨。
但在這個忙碌的時代,
我們需要有這樣書店的存在來喚醒些什麼。
哪怕是你路過它的時候,暗暗泛起的一絲愧疚。
或是看到招牌時,想走進去的那一瞬衝動。
時代走得太快了,
我們能在網絡上看見新奇遙遠,
碎片化的汲取似乎也足以填充對知識的渴望,
甚至也遙想過紙質書是否會有消亡的一天。
但墨香攜時光款款,穿透歷史長河。
它教我們收餘恨,免嗔痴,且自新,改性情,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紙質書永遠無法被取代。
總有書店的一盞燈是為你而亮。
素材來源:
新華社《10年了,這家“冷門”考古書店為什麼能活下來》
地球知識局《北京三環裏的考古書店,堅持了整整十年》
荊門晚報《濮湖南,泡在數學史裏的“研究怪”》
浙江日報《探秘"最簡陋圖書館"館長 珍藏着茅以升給他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