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導演請指教》,王一淳變了麼?_風聞
文娱价值官-文娱价值官官方账号-2022-01-18 13:49
撰 文丨劉娜娜
編 輯丨美 圻
文娛價值官解讀:
距離2017年第一次採訪王一淳已經過去五年。欣慰的是,那個為了表達而寫劇本拍電影的王一淳,仍然保持“野生系”導演的新鮮感;而令人擔心的是,因為沒有完全融入市場核心圈層,在一些項目中“被動”的局面,連累了她的作品和她對電影的信心。
培根説過,好運氣是從壞運氣裏來的。果然,在王一淳最低迷的時期,《導演請指教》這檔節目機緣巧合地與她碰撞出命運的火花,讓更多觀眾看到這位“小眾”導演的才華與幽默感,讓行業認可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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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眾導演的綜藝處女秀
雖然《導演請指教》的評分和口碑並不盡如人意,但王一淳還是在這檔節目裏獲得了觀眾積極的反饋,和正面的評價。而她的這次綜藝首秀,更像命運獎勵的一顆“糖果”,終於在很長一段時間的煎熬後,感受到外界給予她的
力量,重拾對電影的信心。

《導演請指教》籌拍階段,節目組找過很多導演談合作,王一淳也在其中。但是初步接觸後,節目組並沒有選擇她,過了兩個月,距節目開錄還有一週時間,節目組緊急詢問王一淳的時間,表示如果可以一星期內拍出參賽作品,就可以加入節目。王一淳的搭檔不贊成她參加,理由是:作為“填漏”登場的選手,時間太倉促,如果上來就被淘汰,倒把以前的口碑也丟了。
但是,自從2019年開始籌備新片《綁架毛乎乎》,疫情加上疫情衍生的和出品方的合約問題,王一淳對電影一度灰心。節目組給出的“不限題材、提供充足費用、提供一流演員資源”等被王一淳稱為“託管式拍片”的條件,實在充滿吸引力,“我都四十了,折騰一大圈才拍了兩個片,在這裏搞好了可以一下子拍四個片!”王一淳抗拒不了這樣的誘惑,她選擇冒險一搏。
熟悉王一淳的人會知道,是性格決定了她做出這樣的選擇。她太想通過自己的故事和電影傳遞一些值得人們回味、思考的議題。即使拍得不夠好,“反正我也不是名導演,運氣還能怎麼壞呢?”
王一淳的四部短片,為節目帶來不少話題。《阿基米德的晚餐》以十分鐘的體量講述了日常生活表象下,一個保姆在善惡兩極搖擺、跌宕起伏的故事,現場和網上很多觀眾表示太短了,沒看夠,王一淳坦言這是《綁架毛乎乎》的衍生故事,所以才得以在極短的時限內完成。這部短片在網上引起了“影視作品是否應該直麪人性中的惡”的廣泛討論,最終幫助王一淳以參賽選手總分第四名的成績進入第二輪比賽。

第二輪的作品《音樂之聲》又是一個高壓之下的產物。王一淳本來準備的是一個偏真實風格的故事,但在戰隊分配選題時,被分到了“腦洞大開”賽道,王一淳按“腦洞大開”強拗劇本並籌備一個星期。有朋友提醒她,這個故事仍然不屬於腦洞大開,會丟大分,此時距離開拍只有三天了,而且經費在籌備階段已經花出去了很多。王一淳只有概念先行,連夜寫一個全新的劇本,沒想到倒逼出更純粹的創作。
故事雖然是人演的,但短片的結局指向“蟑螂”,讓評委和觀眾們既驚訝,又讚歎其合理性。看過的人雖然解讀各不相同,有人覺得蟑螂是隱喻人類,有些則單純喜歡這種擬人的風格,影評人史航給出的評價是“照着現實主義往下演,演到最後你才發現你的同情已變共情,而這共情讓你出離了人類陣營。王導到底在家庭生活中積攢了多少暗黑腦洞啊,期待你一一打造成影像陷阱。”也有觀眾質疑王一淳在宣揚聖母情懷,“以後看見蟑螂該不該打?”王一淳的回應是“我只是想通過短片,讓人們忘掉自己的既有立場,用一個全新的視角看世界。”最終這部短片以總分第一名的成績幫助王一淳進入第三輪比賽。

第三輪短片《日出之前》是一個披着懸疑外殼,實際上有着強烈迷影風格的故事:一個有偷窺癖的酒店行李員無意中發現了一起知名導演的殺妻案,但最終啓發了長期靈感枯竭的導演並被拍成了電影。王一淳借影片中的“王一江”導演開心自嘲,甚至自己在片中飾演一個現場觀眾,質問王一江:王導演,您都六年沒拍新片了,是不是退出影壇了?有評委批評這個故事主題不夠突出、明確,王一淳坦言現場陳述的主題是自己強安上去的,本來就沒有主題,只是一點個人的小惡趣味。接受採訪時她坦言,要趁這個不用承擔票房責任的機會把自己覺得好玩的題材都試一試。雖然口碑兩極分化,但《日出之前》仍然以總分第二的成績幫助王一淳進入了總決賽。

《最佳女主角》是王一淳自己也不滿意的作品。因為此前拍現實主義題材長片的過程很痛苦,現在只想輕鬆一下,所以乾脆就拍了一個小“爽片”,順便影射一起因女生嫉妒心而起的廣受關注的陳年校園案件。沒想到,突發狀況連連,疫情原因拍攝地阿那亞突然封閉管理,主演之外找不到專業演員,以至於製片部門在阿那亞大街上看見一個人就記下來聯繫方式,熱情邀請過來拍攝電影。
讓王一淳興奮的是所有工作人員都藉此機會參加了演出,而且因為拍的是影視圈的故事,大家都是飾演的自己本來的角色,辣目洋子作為明星演明星,她的助理就演助理,經紀人就演經紀人,攝影指導演攝影指導,化妝師演化妝師,王一淳自己演導演,大家都玩得很開心,好像借最後一個拍片機會全組開了一個大party。但同時令人遺憾的是,因為素人演員的不可控,有一場老同學聚會的大戲拍得“慘不忍睹”,完全沒法用,最終只能剪掉。而剪掉的部分,造成了故事銜接的問題。讓前三輪總分第一併遙遙領先的王一淳在總決賽突然遭遇了滑鐵盧。

伴隨着節目的出圈,王一淳的名字被更多人知道,她偶爾也會看看微博上的評論,“看見誇的就開心一下,點個贊。我歲數大了,進步空間也不大了,不看那些批評的,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姜文眼裏的王一淳為什麼“壞”?
在第九屆FIRST電影展上,新手導演王一淳展映了自己的處女作《黑處有什麼》。她對獎項不抱任何奢望,最終卻獲得了最佳導演獎。站在舞台上,評委主席姜文把獎盃遞到了王一淳的手上,給出的評價是:少有的那麼壞,那麼荒誕,那麼沉着。

姜文所説的“壞”,正是王一淳想要詮釋的日常瑣事的表象下暗藏着的各種壞,王一淳喜歡這樣的解讀,“得到這個壞的評價,我很驕傲,這就是我要的。”能摘得獎項並被姜文所理解,王一淳的導演初體驗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穫,更是她人生的重要轉折。
“學成文武藝,禍於鍋碗台。”已婚女性多對這句話有切身感慨。張愛玲説過:“最恨的就是有天才的女孩突然結婚了。”而婚姻,也有可能發酵出隱藏已久的才華。
在當導演前,王一淳早上7點要開車送閨女上學,再趕回家澆花、做家務,王一淳和身邊的很多知識女性一樣,婚後收斂才情,全身心投入進瑣碎、程式化的家務事中。大部分人都是這樣一路走到頭的,但是王一淳卻在半路跳了出來。
10幾年前,王一淳開始動筆寫《黑處有什麼》時,她發現對自己而言最難的並不是寫作,而是外界的干擾,和永遠拮据的時間。“在我寫東西的過程中,經常有朋友約我出去玩,我如果不去,她們就會問我在忙什麼,開始我都照實説在寫劇本,朋友覺得我‘真文藝、真有理想’,我能明顯感覺到她們覺得這人老大歲數了,怎麼這麼不着調啊。後來再有人約,我就説有別的事,最後寫到沒朋友約我出去,就踏實了。”
扛不住誘惑的時候,王一淳也會出去玩一圈兒,但是自從開始寫劇本,她就玩的不痛快了。就像小時候在外面瞎晃,會惦記作業沒寫完,對王一淳而言,寫劇本不光是寫的時候難受,而是腦子裏有這事兒,幹什麼都難受。

為了勸王一淳出去玩,朋友對她説:“老呆在家裏寫不出來的,你出去看看就有靈感了。”但是王一淳每每要説服自己留下繼續寫,“你不寫,不坐在那兒思考,怎麼完成一個轉折和一個遞進?那問題不會自己解決的。”從這方面來講,在所有人都覺得你這是個笑話的時候,所有的驅動力都要靠自己來完成。
十年才寫出一個故事,倒不是王一淳多麼精益求精,而是碎片化的主婦日程表裏,留給寫作的時間太少。

現在,小區裏的鄰居都喊她王導,即使已經成為了一位職業導演,但王一淳仍然要兼顧好主婦的職責。“理想和現實並不矛盾,孩子上學之後我回家看書、開會、寫劇本,晚上孩子睡覺後,我還可以繼續看書、寫劇本。從這個角度看,編劇的工作很適合家庭主婦。”
説到《阿基米德的晚餐》,我回想起五年前採訪王一淳時,她説過想寫一個關於保姆的故事,如今想來,保姆的故事在她心裏構思已久,最終竟然還成就了《綁架毛乎乎》。
黑處有什麼?綁架毛乎乎!
當朋友邀請王一淳參加第九屆FIRST電影展的時候,因為自己的《黑處有什麼》連後期都沒做完,王一淳拒絕了。朋友勸王一淳先去看看再説,結果到了現場,工作人員告訴她,沒有後期也可以報名,王一淳就這樣誤打誤撞參加了FIRST影展。最終獲得最佳導演獎,的確不在她預想的範圍內。
王一淳最大的收穫是,姜文和評委們看懂了她的表達內核。《黑處有什麼》講述的是1991年發生在河南一個飛機廠家屬區內的連環少女姦殺案。這個故事的核心人物,一個初中女生,在青春期自我成長的過程裏,對性產生好奇,同時感受到來自外界伸向她的觸角。這部電影看起來是一部懸疑片,但故事更接近“青春”題材,電影裏沒有唯美、純情的早戀,而是在性壓抑下的小城裏,尷尬的性啓蒙,甚至充滿危機的窺視。

“一開始,我其實有點羞於講這樣一個故事,我指的並不是青春期的那些懵懂,而是好不容易在北京過上了大家眼中還算洋氣中產的生活,冷不丁開始講一個一點不洋氣的小鎮女孩的成長故事,講得還那麼投入,無法不讓人懷疑你是在講自己。”讓王一淳感動的是,觀眾是有共鳴的,去掉美圖濾鏡,原來大家都是小鎮少年。這種共鳴還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倫敦電影節期間,王一淳在倫敦接受BBC映後採訪,女主持人激動地告訴王一淳,電影和她少年時代在東歐的經歷一模一樣。王一淳説,美好的時光人人都懷念,所以發黃的影集中,我們都穿着最整潔的衣服,綻放着最甜美的笑容,可那些不美好的時光怎麼辦?有時候我還挺想看看它們的。
而《黑處有什麼》就像一個暗藏在觀眾少年時代的監控探頭的硬盤,悄無聲息地刻滿了你的各種瞬間,美好的和不美好的。王一淳説自己並沒有刻意渲染黑暗,而且從現場觀眾不間斷的笑聲來看,片中也有很多美好啊,只是黑暗總是顯得顆粒粗糲,質量更大,遮蓋力強,讓全程笑完的觀眾並沒有感到輕鬆,就像史航看完影片對王一淳説的那樣,“走過危機四伏的成長,我們都是青春的倖存者。”
2019年,王一淳拍攝了她的第二部電影《綁架毛乎乎》。故事講述了一個保姆聯手男友綁架了主人家小孩毛乎乎,在相處的過程中,毛乎乎的純真善良逐漸感化了保姆男友。最終保姆成了植物人,保姆男友自首,毛乎乎安全回家。這是一個披着犯罪喜劇外衣,卻在研討社會倫理的故事。

雖然電影還未上映,但在劇本階段就榮獲2018年上海國際電影節創投單元最具投資價值獎,又在2019年成為柏林國際電影節創投單元中國唯一入選的項目,這部電影帶着王一淳太多的期待,卻沒想到因為疫情因素,讓它發生了諸多變故。
一家影視公司在疫情前看中這部影片後,與王一淳開始投資合作事項,沒有律師團隊,也沒有簽約任何公司的“個體户”王一淳選擇全然信任對方。但是疫情讓行業進入寒冬,這家影視公司決定撤資,在遭到拒絕後找到執行過程中的瑕疵反過來要求王一淳進行賠償,最終雙方對簿公堂,經濟損失之外,本項目已經錯過了最佳融資時機。她笑稱,“本來以為這次能花上別人的錢呢,沒想到給別人幹了一年多,倒找了別人一百五十多萬,沒點兒家底兒,不敢瞎幹活兒呀!”
此事讓王一淳一度心灰意冷,她説電影是一個資金密集型藝術,圖窮匕見,圖就是藝術,匕就是錢,本來也不指望拍電影掙錢,現在不想再拍了。最終,王一淳再次選擇自費把這部電影拍完,在籌備的過程中,她得到了姜武、閆妮、曾美慧孜幾位老戲骨的全力支持。
《導演請指教》的邀約,對王一淳而言是一劑安慰劑,也是對電影信心的重建過程。節目過後,合作的邀約紛至沓來,而王一淳當下急於促成的,還是2022年《綁架毛乎乎》得以順利公映。如果説,參加過綜藝節目的王一淳,有怎樣的變化?文娛價值官發現,她對個人風格的表達方式變得更堅定了,而她對電影的喜愛也更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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