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評書《紅樓夢》三_風聞

原來女媧氏煉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經十二丈、方經二十四丈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媧皇氏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只單單剩了一塊未用，便棄在此山青埂峯下。誰知此石自經煅煉之後，靈性已通，因見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嘆，日夜悲號慚愧。

這段文字從一個神話傳説開始，可以説非常妙，那麼妙在哪裏呢？

一、作者是把自己比作那塊＂無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的石頭，所以這就是《石頭記》名稱的由來。這樣同時也是在向讀者暗示，作者身處的是一個＂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大亂世，也即作者不止一次提到的＂末世＂。末世一般是指一個時代即將結束，是哪個時代呢？我們不防思考一下。

二、有一首關中古歌是這樣的：女媧娘娘煉石補了天，剩下塊石頭叫華山……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蹬都是木頭……這首古歌其實是表達了人應該是平等的，不應該有尊卑之別、貴濺之分。《紅樓夢》的作者不僅是詩詞大家，對戲曲也有相當造詣。在寫到《紅樓夢》曲子詞十二支的時候，脂硯齋對作者有個評價：語句潑撒，不負自創北曲。元曲發展到明代稱為北曲，與南曲相對。脂硯齋這裏説的自創北曲，應該是自創北曲中一種形式，由此可見作者對戲曲非常精通。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作者對關中古歌這類民謠一定有大量接觸，所以女媧娘娘煉石補天這開頭，也就應該包函了不分尊卑貴濺的內涵。

歷來野史，皆蹈一轍，莫如我這不借此套者，反倒新奇別緻。不過只取其事體情理罷了，又何必拘拘於朝代年紀哉！再者，市井俗人喜看理治之書者甚少，愛適趣閒文者特多。歷來野史，或訕謗君相，或貶人妻女，姦淫兇惡，不可勝數。更有一種風月筆墨，其淫穢污臭，屠毒筆墨，壞人子弟，又不可勝數。

作者這段文字其實是對明朝末年社會風氣的批判，尤其是當時寫小説的文風。早一點的《金瓶梅》關於不可描述之事的描寫還是比較剋制的，對於已婚人士算不上過分宣染，只能説是補實的描寫。後來馮夢龍的《拍案驚奇》系列，就算得上過分了，再後來的就真的是＂屠毒筆黑、壞人子弟＂了。

讀《紅樓夢》我們就不得不提一本書，那就是《金瓶梅》。人們常説《金瓶梅》、《紅樓夢》都是世情小説，沒錯，《紅樓夢》的確繼承了《金瓶梅》世情小説的外殼。但是，他們的內核也是相通的。

一般的讀者讀《金瓶梅》的時候，容易被裏面的不可描述的描寫帶偏。但是，如果我們剝開這層外殼，會發現《金瓶梅》寫的也是家國命運。

《金瓶梅》中西門慶這個人壞事做絕，可以説沒幹過一件好事，但是，他不但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反而在清河縣混的風聲水起。甚至通過行賄，同當朝宰相蔡京攀上關係，認了乾爹，大有清河縣十佳青年之勢。但是，在這樣的國家中，西門慶這種人可以是成功人士，但卻不能獲得老百姓的認同，當面對強大外敵時，其結果也只能是改朝換代，國破家亡。而《紅樓夢》寫的也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週期律。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