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逗了，你真以為冰球場上能合法打架？_風聞

對於一個北美職業冰球運動員來説，比賽可以分成三個部分：準備打架，參與打架，旁觀打架。一位資深記者曾經如此形容這項運動：“與其説它是現代冰球，不如稱之為穿冰鞋的橄欖球。”

19世紀冰球從加拿大興起，由於早期規則不夠完善，鼓勵身體接觸，再加上經濟凋敝，犯罪率居高不下，參與冰球的不乏暴徒，打架成為這項運動無法分割的一部分。

為了適應這種環境，1922年，NHL引入了第56號規則，規範了比賽中的鬥毆行為，經過不斷的修正，變成了這個樣子：只允許赤手單挑，禁止用球棍作為武器，必須摘掉保護手套，為了避免頭部受傷，禁止摘掉頭盔。一旦兩人分開，需要聽從裁判的指示，結束鬥毆，一起罰出場5分鐘。

北美各級職業聯盟基本沿用了這條規則，然而**國際比賽對鬥毆行為的處罰要嚴厲得多，相當於零容忍（想在冬奧會上看打架的人可能要失望了）。**根據國際冰聯第141號規則：首先動手的球員直接驅逐出場，其他參與者被罰出場5分鐘；任何嘗試參與正在發生的鬥毆事件的球員，直接驅逐出場；即使是捱打後反擊或嘗試反擊，也會被罰出場2分鐘。

大型國際比賽很少出現鬥毆現象，不過下面這場羣架載入了史冊。1987年世界U20冰球錦標賽，加拿大隊和蘇聯隊爆發了一次持續20分鐘的史詩級羣毆，為了讓這幫年輕人冷靜下來，裁判不得不關閉球場的燈光。加拿大廣播公司播音員唐-惠特曼感慨：“你很難在國際比賽上看到這樣的場面，絕無僅有。”最終兩支球隊雙雙被剝奪了參賽資格，連參賽紀錄都慘遭刪除。

冰球比賽為什麼頻繁出現鬥毆？最常見的原因是報復對手，當對方用兇狠的動作襲擊了自己的隊友，當然要以牙還牙，找回場子。就算沒法當場報仇，下次交手時也要算舊賬。此外，打架被視為一種團結球隊的方式，當明星球員在比賽中受傷，或者球隊面臨落後的局面，贏得一場鬥毆可以激發全隊的士氣。

裁判一般不會制止鬥毆，而是像執法拳擊比賽一樣站在旁邊，這也是為了球迷着想。每次鬥毆，參戰球員血脈賁張，現場觀眾如痴如醉，裁判不想破壞他們的美好時光。只要不是季後賽或者斯坦利杯等重要比賽，裁判通常會讓雙方用一場鬥毆來解決分歧。

上世紀60年代之前，NHL的鬥毆事件還不算頻繁，不過戰況慘烈。那是一個全民皆兵的年代，明星球員也經常參與其中。直到60年代後期，NHL開始擴軍，很多球隊為了彌補天賦的不足，開始招募專職的“打手”，他們技術粗糙，但無一例外都是打架的好手。泰姆-多米堪稱NHL歷史上最著名的打手，被罰時間遠遠超過其他球員，16年的職業生涯裏，他總共參與了333次鬥毆。

費城飛人親手為打手時代拉開了帷幕，當球隊老闆艾德-施耐德受夠了對手的欺辱，選擇“同流合污”後，他們在1974年和1975年兩度捧杯，人送外號街頭惡霸。到了80年代，NHL場均鬥毆達到1次，1983-1984賽季高達1.17次。就在那個賽季，魁北克諾德克斯和蒙特利爾加拿大人在第二輪季後賽爆發了一次羣毆，11名球員遭到驅逐，被罰出場時間累計達到252分鐘，這場比賽被稱為耶穌受難日大屠殺。

除了費城飛人之外，底特律紅翼和波士頓棕熊都是能征善戰的代表，但最經典的大戰還是出自飛人隊。2004年，費城飛人對陣渥太華參議員，比賽進行到最後時刻時，雙方爆發了5次羣毆，連守門員都參與其中。最終有20名球員遭到驅逐，累計處罰時間達到419分鐘，創下NHL紀錄，比賽結束時雙方板凳席上一共剩下5名球員，裁判為了確認處罰結果，足足用了90分鐘。賽後，飛人總經理、70年代時期的隊長鮑勃-克拉克試圖前往渥太華的更衣室討要説法，被隊裏的工作人員攔下。

事實上，NHL並沒有對球場鬥毆聽之任之，而是不斷調整規則，加重處罰力度。1977年開始實行“第三人”規則，參與到鬥毆的第三人將被直接驅逐；1987年增加新規定，離開板凳席參與鬥毆的球員自動禁賽一場；2005-06賽季，NHL引入了歐洲冰球聯盟的煽動者規則：如果一名球員在第三節的最後五分鐘或加時賽中挑起爭鬥，直接驅逐，還將追加罰款，禁賽一場；2014年，NHL又實行了累計禁賽制度，打架被罰次數累計到10次後將自動禁賽一場，超過10次之後，每次打架都會受到禁賽一場的處罰，超過13次，打一次架會被禁賽兩場。

反對冰球鬥毆的呼聲從未停止。首先，打架很容易導致球員受傷。早在1988年，加拿大運動醫學學會就表明了態度：“打架確實會造成傷害，從手部骨折到臉部撕裂，再到眼部傷害。目前為止，打架是北美職業體育界的一種普遍流行，帶着儀式感的污點。”

當打手們越來越高大，體重動輒270磅時，打架受傷變得越來越頻繁，甚至出現了很多嚴重事故。2004年，科羅拉多雪崩隊的史蒂夫-摩爾被温哥華加人隊的託德-貝爾圖齊從後方擊倒，造成腦震盪，三根椎骨骨折，直接退役，事後摩爾還向貝爾圖齊發起了民事訴訟。

2007年3月，在一次鬥毆中，紐約遊騎兵隊的科爾頓-奧爾將費城飛人隊的託德-費多魯克打昏，後者不得不在面部植入鈦板。諷刺的是，奧爾在之後的比賽中也被打出腦震盪，因此失去了兩個賽季的參賽資格。

很多職業打手在死後都被檢查出患有慢性創傷性腦病，這種疾病的一大誘因是頻繁的腦部撞擊和腦震盪，症狀包括喪失記憶、抑鬱和痴呆等等。很多人呼籲，NHL應該參考NFL的腦震盪協議，禁止鬥毆。

韋恩-格雷茨基被公認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冰球運動員，曾在2004年表態支持鬥毆，然而不久之後他開始倒戈，改變了自己的立場。2007年，國際冰球聯合會主席勒內-法賽爾表示，NHL早就應該解決鬥毆問題。

“我個人和國際冰球協會都不認為鬥毆應該成為比賽的一部分。最好的證據是，無論是在奧運會、世錦賽還是世界盃，都沒有發生過鬥毆事件，沒有人希望在一個滿是天才的球隊裏出現一個打手。爭奪斯坦利杯的比賽裏幾乎不打架，因為當比賽真正重要時，會由明星接管。在我看來，兩個打手之間預先安排的鬥毆很噁心，我們無人容忍像原始人一樣的行為。如果有喜歡打架的球迷，應該轉向其他運動，我們的比賽不應該迎合他們。”

從媒體的角度，打架違反體育道德，拉低了技術水平，也不能提高成績，對這項運動沒有任何好處，應該被禁止。2012年，紐約時報進行過統計，從1979-80賽季開始，單季鬥毆次數排在最後三位的球隊，總共獲得了10次常規賽冠軍，11次斯坦利杯。而排在前三位的球隊，只有2次常規賽冠軍，2次斯坦利杯。

此外，NHL不需要擔心禁止打架影響冰球的受歡迎程度。雅虎體育做過問卷調查，大多數球迷明確表態，他們是為了冰球比賽而來，對禁止打架沒什麼太多想法。

然而，很多冰球的從業者持反對意見，他們認為簡單粗暴地禁止打架存在弊端。NHL主席加里-貝特曼這樣説過：“鬥毆是比賽的一部分，從球員安全考慮，我們理應關注打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尤其是對頭部的撞擊。但我們並不應該討論打架是好是壞，是否應該成為比賽的一部分。”

在他看來，這項古老的運動需要宣泄的空間，打架是抑制暴力傾向的一種途徑，就像疲憊的父母把吵鬧的孩子送到外面玩耍，釋放能量。一旦取消鬥毆，球員可能用更野蠻、更粗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PS：2016-17賽季，中國冰球龍之隊在與韓國隊的一場比賽裏和對手發生衝突，比賽最後時刻雙方戰成3-3，韓國隊員先是用球棍惡意擊打中國隊隊員，但中國隊球員冷靜應對，忍痛反擊將球打進絕殺對手。誰知韓國隊門將惱羞成怒繼續挑釁並動手傷人，隨後被中國隊隊員圍毆。

另外還有一種順其自然的觀點，認為鬥毆是冰球文化的一部分，而文化的改變需要時間，不能試圖改變規則來掩蓋這種現象，最好讓鬥毆趨勢自然消失。這樣的觀點已經得到了印證，2019年NHL場均只有0.19次鬥毆，而史上最暴力的1987-88賽季，場均1.31次。

那最近NHL的鬥毆事件為什麼越來越少？答案可能會讓人啼笑皆非——因為沒錢。自從2004-05賽季停擺引入工資帽之後，狼多肉少成為常態，大多數球隊已經沒有足夠的預算簽下專職的打手，球員的錢包也緊巴巴的，打架事件自然就少了。

十幾年前，比賽沒開始之前，僅僅通過眼神交流，場上球員就知道惡戰在所難免。如今，鬥毆越來越少見，打手成了瀕危物種，而冰球的暴力時代也已經進入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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