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到第四部，有必要嗎？_風聞

公眾號：動畫學術趴/babblers

作者/ 若風

導言

影史經典**《黑客帝國》系列，曾經的港版譯名叫作“二十二世紀殺人網絡”。在20世紀90年拍攝的此片被冠以這樣的譯名，在一定程度上也説明了這部電影所具有的超越時代的獨特性**。

子彈時間、風衣墨鏡、電腦網絡…《黑客帝國》帶給我們的不僅是震撼的視覺衝擊，還有其背後攝影、CG技術的深刻影響，這些元素至今仍影響着全球的創作者們。

基於其獨特的世界觀也先後延申出相關遊戲、動畫作品等，尤其是2003年拍攝的動畫版**《The Animatrix》**更是集結了川尻善昭（《吸血鬼獵人D》《妖獸都市》）、小池健（《魯邦三世》）、前田真宏（《EVA》《風之谷》）、渡邊信一郎（《混沌武士》《星際牛仔》）等一大批著名動畫人參與制作。

而如今上映的**《黑客帝國4：矩陣重啓》**（簡稱《重啓》）之所以“狂攬”豆瓣5.7分、IMDB5.7分，在筆者看來最大的失敗原因便是這部續作失去了該系列最重要的氣質：開拓性。

《重啓》的故事發生在第三部60年後。尼奧和崔尼蒂被機器人帝國復活。覺醒的巴格斯（Bugs）、墨菲斯等人決定再次救出救世主尼奧，而覺醒的尼奧則不顧一切重回矩陣去救出曾經的愛人崔妮蒂。

《黑客帝國》系列的“開拓性”並不在於首創出什麼，而是在於它將一些已有元素進行整合並發揮到了近乎極致，如電影中超越時代的故事設定、Cyber世界的****建構、奇觀營造（東方武術與美式大片），遺憾的是這幾點在續作中都沒有得到繼承。

那麼，《重啓》具體失敗在哪些地方？華納和拉娜沃卓斯基為什麼在時隔20年後拍攝續集？這部電影值得走進影院觀看嗎？我們就來好好聊一聊吧。

-劇透預警-

復古的故事架構

《黑客帝國》系列最吸引觀眾的一點或許便是其令人感到“雖然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的故事設定。前三部的故事設定具有超越時代的創造性，其中對人工智能的不確定性產生的哲學思考帶給了觀眾強烈的神秘末世色彩。

讓我們來回顧一下《黑客帝國》前三部講了什麼故事：21世紀某個節點，人類發明的AI有了自己的智慧並將人類“圈養”起來作為電池一般的能量供應物，它們把人類放在培養池中並給所有人的思維創造出一個虛擬世界，這個虛擬世界的便是Matrix（矩陣或者母體）。

其中有些人意識到自己並不是生活在現實中，他們從現實中甦醒並建立了人類最後的城市錫安。其中墨菲斯、女主崔妮蒂一直在尋找先知預言中的救世主，即作為一個存放系統錯誤編碼、母體系統升級的關鍵容器：尼奧（The One），但是尼奧與過往的救世主不同，他有着自己的感情和愛人。最終他們找到了尼奧，並殺死了類似於系統殺毒軟件或者保全系統的特工史密斯，史密斯轉變成了類似於系統病毒不斷感染整個矩陣。

在母體準備升級系統進入下一個輪迴時，發動了章魚機器人大軍開始清洗錫安殘存的人類。為了阻止人類滅絕，尼奧向機器人帝國提議：以自己去消滅史密斯為交換，請求機器人放過人類。最終尼奧回到被史密斯控制（或者説感染）的母體，並同他同歸於盡，人類得到了拯救。

 最終決戰

縱觀《黑客帝國》三部曲這複雜宏大的故事和世界觀，即使放之於如今也毫不過時。

在上世紀80、90年代由於電腦和網絡的出現，人類社會的活動及生產方式得到巨大轉變，對未來科技的想象力也達到空前高度。1984年第一本同時獲得三大科幻小説大獎的著作**《神經漫遊者》出現，這本著作不僅提出了“賽博空間”（cyberspace），更重要的是以它為代表的一大批文學作品都預示了20世紀90年代的電腦網絡世界。**

同時我們也可以在一大批動畫影視作品中看到人們對未來電腦網絡世界的想象：如**《電子世界爭霸戰》《攻殼機動隊》《銀翼殺手》《鈴音》**等等…而其中《黑客帝國》系列也是最著名的代表之一。

在《黑客帝國2》的拍攝期間，基努·李維斯在採訪中談到：在看劇本之前，他被導演要求先去讀三本書以充分理解整個故事所要表達的主題。

這三本書便是哲學家鮑德里亞的**《模仿和擬像》（Simulacra and Simulation）、關於機器、系統、生物和社會的《失控》（Out of Control）、迪倫·伊文思的《進化心理學》**（evolutionary psychology），在20年前這些理論無疑都很具有前沿性，其中《模仿和擬象》更是全劇組幾乎必讀的書。

《模仿和擬像》（Simulacra and Simulation）、《失控》（Out of Control）、《進化心理學》（evolutionary psychology）

可以説，在那個大眾普遍對電腦、網絡、生物科技缺乏想象的年代，相關影視文學作品能夠對觀眾造成巨大沖擊。那麼，當我們回過頭來再看《黑客帝國4》，它是否具有前三作所擁有的超越時代的氣質呢？

答案顯而易見，並沒有。

在20年後，人工智能已經成為大眾日常生活中討論的話題，相關遊戲、小説、電影也層出不窮。但《重啓》依然延續了前三作的基礎設定：母體、人類與機器的對立、救世主…在《重啓》中，尼奧和崔尼蒂被機器人復活，並被放置在升級後的第7代母體中作為強大的能量供應。當然，在前半部分，導演確實玩了一點不一樣的套層設置：

尼奧在新母體中的身份是遊戲設計師，並且他自己設計了一個名為《黑客帝國》的遊戲，這讓他以為自己曾經的經歷都是遊戲故事。另外他還在遊戲中按照老版母體的編碼設計了一個特殊訓練模塊（即電影開頭的部分），其中他也按照前幾部電影中墨菲斯的故事設計了另一個名為”墨菲斯“的遊戲角色。

而前來新母體尋找救世主尼奧的巴格斯便潛入了這個模塊令遊戲中的墨菲斯覺醒，在這之後他們一同再次令尼奧覺醒。

簡單來説，這裏其實嵌套了三層或者四層結構：現實世界——母體——尼奧設計的遊戲——按照老編碼設計的特殊模塊世界。

導演的想法雖然挺好，但是礙於前半段可以説有些氾濫的致敬橋段，加上墨菲斯、史密斯等演員的替換讓觀眾對不上號，以及大量莫名其妙的名詞和台詞堆疊，以至於讓很多觀眾看得不明所以。

尼奧在遊戲中設計的“墨菲斯”角色

巴格斯與尼奧

可以説，《重啓》依舊沒有擺脱20年前的故事框架，而角色的動機、行動軌跡也幾乎是在復刻前作：讓尼奧覺醒，救出崔尼蒂，反抗母體。因此也難免很多人覺得《重啓》更像是“同人作品”或者純粹的“致敬作品”。

乏善可陳的視效

事實上，除了故事相對前三部顯得平庸之外，《重啓》另一個最大的失敗毫無疑問便是缺乏標誌性的奇觀營造了。

《黑客帝國》系列一直都是“酷炫”“特效”“精彩打鬥”的代名詞，尤其是在攝影、CG技術上它做出了非常多示範性的案例，至今也經常作為影視分析的典型案例。在前三部的每一部中，我們能看到相當多招牌性的場面，即使你沒有看過電影，也一定對這些場面不會陌生：

高速公路的追逐戲

《黑客帝國》前三部的製作成本分別為6300萬（美金）、1.5億、1.5億，而時隔20年後第四部的成本也才1.9億美金，相比之下便能看出製作組的捉襟見肘了。

在《黑客帝國2》拍攝時，為了拍攝那場14分鐘的高速公路追車戲，製作組直接修建了一條近3公里的高速公路，動用並損耗了上百輛汽車，如果換作現在其製作成本少説也得翻倍。

除此之外，製作組當時還使用了很多超高難度的攝像、CG技術，如著名的**“子****彈時間”**：為了讓我們能夠360°欣賞尼奧躲避子彈的慢動作，製作組先使用計算機建立場景模型，以確定最終物理攝像機的位置。然後演員在綠幕中進行表演，同時環繞架設120台攝像機快速連續拍攝，為了獲得攝像機正常運動但人物慢動作運動，每一次拍攝之間有幾分之一秒的延遲，最後再通過電腦使之與背景相結合。

另一場子彈時間的拍攝過程

前三作中CG技術的使用比例也是大大超過了同時期的其他電影，很多經典場景都是利用CG完成的，最終效果放置如今仍然十分震撼。

如尼奧和崔尼蒂營救墨菲斯的場景、尼奧單挑一整個小區的史密斯的場景、以及最後壯烈的錫安大決戰。

但作為續作的《重啓》卻反而沒有讓人印象深刻的視覺奇觀，無論是尼奧和史密斯的戰鬥，還是結局令人摸不着頭腦的“喪屍+氣功炮”戰鬥，就算是新城市艾歐也極少有全景描寫，更別説能夠像《黑客帝國3》一樣拍攝一場震撼的錫安大決戰。

電影後半段尼奧全程各種氣功…

另外，導演、編劇沃卓斯基姐妹從小就喜歡中國功夫片和日本漫畫，因此《黑客帝國》系列中融合了非常多功夫片和日本漫畫元素，甚至還邀請了袁和平擔任前三部的武術指導，對幾位主演進行了長達幾個月的訓練。

而《重啓》中的打戲因為缺乏武術指導完全失去了觀賞性，就如同倆個小孩打架，一直靠近景和鏡頭速切才看上去不至於那麼拙劣。

袁和平正在指導墨菲斯和尼奧進行訓練

《黑客帝國1》中的打鬥場景

《重啓》中毫無觀賞性的打鬥場景

“重啓”意味着什麼

那麼説到這裏或許很多人都會好奇，為什麼時隔近20年之後《黑客帝國》系列會打算出一部續作？縱觀《黑客帝國》前三部，整個故事已經完成了一個完整的閉環。

或許很多人都猜到，首先一個重要原因當然是為了錢。

《黑客帝國》系列前三部全球票房分別為4.6億（美金）、7.4億、4.2億，幾乎都是幾倍於成本的收益。《重啓》的製片人James McTeigue在去年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表示，不論沃卓斯基姐妹最後是否迴歸，華納一直都在計劃拍攝續集。

“我認為，當你擁有一個如此具有潛在盈利能力的內容項目時，總是有人會提起它。這和漫威宇宙不斷重複利用和自我循環是一個道理，當你有了蜘蛛俠、鋼鐵俠、雷神…總是有潛藏的幾率會更新這些電影，因為它們具有盈利和講新故事的可能性，但我並不認為這是純粹的商業目的。

因為你看，曾經有很多不同版本的劇本，但是始終沒有覺得合適的。所以直到最終拉娜回來並説：“我對拍另一部電影很感興趣。”理所應當地，她便和那些才華橫溢的《黑客帝國》創造者一起拍攝續集了。” 

——James McTeigue

就像James McTeigue所説，過去20年華納曾數次邀請沃卓斯基姐妹繼續拍攝續集，但她們一直表示拒絕並將精力集中在其他項目上，如**《超感獵殺》系列、《雲圖》**等。

那麼是什麼原因導致姐姐拉娜·沃卓斯基在2019年決定接手《黑客帝國》續集呢？

姐姐拉娜·沃卓斯基（左）妹妹莉莉·沃卓斯基（右）

——因為在2019年前後，她們兩人的朋友以及父母都相繼去世。

我爸爸過世了，接着這個朋友過世，然後我媽媽也走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悲傷。我沒有經歷過如此親密關係的人（去世）……你知道他們的生命即將走向終點，但這仍然非常難以接受。我的大腦總是不受控制地想着這些事，我每天哭地難以入睡，腦海中對這些事揮之不去。

我無法讓我的父母回到身邊，但突然發現我有尼奧和崔尼蒂，可以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角色。能讓這兩個角色再次活下來，我立刻感到一絲安慰，並且要實現也非常簡單。你可以看着劇本説：‘好吧，這兩個人死了。好吧，讓這兩個人復活。這難道不好嗎？是的！這非常好。這就是藝術存在的意義，這就是故事存在的意義，它們讓我們感到慰藉。

——拉娜·沃卓斯基

説到這裏，或許大家便不難理解為何該片原名叫做《The Matrix：Resurrections》了吧？（Resurrections意為復活）。在片中導演有意讓兩位主角復活，而整部電影也循着兩人之間的愛為線索推動故事發展，弱化了前作中的“反抗”和“顛覆”元素。

在接受美國媒體The Hollywood Reporter採訪時，拉娜表示當父母去世後，她找到妹妹莉莉，並告訴她自己想拍攝續作的想法。但莉莉卻告訴她：雖然我覺得如果我們倆能一同迴歸會很棒，那曾是我們一切開始的地方。雖然我十分理解你的想法，可這並不是我想做的，我需要按我自己的方式去處理傷痛。”

其實早在拍攝《超感獵殺第二季》時，莉莉沃卓斯基便因變性出櫃後身心疲憊以及對電影產業的厭倦而和姐姐產生製作理念上的分歧，而對於《黑客帝國》續作，與拉娜選擇回首過往的道路不同，莉莉決定全身心投入正在製作的有關於變性人生活的電視劇**《正在進行》**（Work in Progress）

“這便是悲傷，悲傷帶領我們走向不同的道路。你可以看到在《正在進行》中有很多父母（的影子）。她選擇去做一些相似但不同的事情。我想再一次回首去感受那些曾經事情，她卻想要放下所有去做其他的事情。”  

——拉娜·沃卓斯基

結語

時隔20年，《黑客帝國》再次迴歸。筆者簡單地梳理了該系列前作的經典之處，以及新作的一些缺點。那麼，你又是如何評價這部電影的呢？歡迎在評論區留下你的意見。

而如果你還沒有看過電影，你會願意為《黑客帝國》系列或者基努·裏維斯去補一張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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