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政”走入現實：記一次民主實踐_風聞

2020年9月，筆者在參加的某羣眾組織的成員羣裏看見了2020年全國青少年模擬政協活動的通知。發通知的羣友在本省團委工作，他在羣裏鼓勵符合年齡限定條件的羣友積極參與，超齡的朋友也可以擔任指導老師，帶領身邊的青少年參與。

筆者出於好奇，點擊了通知鏈接，瞭解了模擬政協活動的情況。青少年模擬政協活動由團中央權益部與全國政協共同舉辦，旨在鼓勵青少年學生在經濟發展、社會治理、民生保障、文化事業、生態文明、青少年成長髮展等領域，自主選擇題目，在充分調研基礎上，形成明確的案由案據，以模擬政協提案形式提出政策建議。

根據活動安排，各省團組織篩選屬地參賽青少年的參賽作品上報。經過全國網絡投票海選，將選出10個“最佳作品”提交2022年全國政協會議；選出90個“優秀作品”，作為社情民意提供給政協機關或推薦提交地方政協會議。

作為一名熱衷於“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鍵盤政治愛好者”，筆者怦然心動，再次確認了活動對參加者的年齡要求。模擬政協活動參與年齡限 “14~35週歲” 年齡段，筆者正好在年齡要求的上限。筆者就此打定主意，“不做指導老師，我要自己上！”

當然，筆者對這個活動也有顧慮。筆者畢竟在觀察者網寫了這麼多年專欄，雖然很低產，好像讀者朋友也不怎麼欣賞我 ，但也有了些“網絡名人”的偶像包袱。模擬政協的參賽對象主要是在校生，如果筆者這個“老油條”上班族敗給了中學生，那確實丟人現眼。但是筆者轉念一想，“自己成天在網上指點江山、給人講大道理，連這點難度的‘奔現’都做不到，我豈不是成了自己日常譏諷的那類人？”

民主，指人民所享有的參與國家事務和社會事務管理或對國事自由發表意見的權利。就算筆者的作品很幼稚，那也是筆者行使自由發表意見的權利。黨繪製並引領我們的民族復興夢圓之路，無疑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最大公約數、最大同心圓。在這一最大公約數、最大同心圓之內，社會利益主體多元化的當下，建設性的優化社會現狀與我們的工作，實現每個人乃至人民對生活美好向往，都離不開在各種社會議題下一再的凝聚社會共識。形成共識的前提，是憑藉國家法律保障的人民權利，人人都願意開口講話。想到這些，筆者不但有了決心，還產生出一絲莊嚴的使命感。

筆者在醫療行業工作，日常對行業現狀及發展有許多自己的看法。但是，筆者思前想後，決定遞交一份關於應對老齡化社會的建議。

縱觀世界各國，隨着社會的發展，都會面臨着出生率下降、老齡化上升的局面。前現代社會，貧窮的人們沒有儲蓄，養老依賴子女；缺少安定的社會環境，治安及人身財產安全需要“人多勢眾”的龐大家族保護；小生產者的家庭把孩子養到半大就能獲得一雙人手，自然而然的推動人們多生育。現代社會，養老支出由子女供養轉為儲蓄、保險等金融工具，社會秩序讓“講道理”不再依重於誰家的男丁更多，養育多子女反而會降低父母的生活質量。尤其是現代社會推進了種種兒童權益，養個孩子打不得罵不得，需要對社會履行包括嘔心瀝血精心教養在內的許多義務，彷彿孩子是國家寄養在父母家的；孩子成年講究“後現代”的獨立，與父母兩不虧欠，越是發達社會，子女跟父母晚年生活質量的關係越小。在高福利國家，雖然有高昂的育兒津貼，但是貪圖津貼的多子女家庭往往是收入低於均線、別無謀生技能的新移民家庭。

低出生率與老齡化不斷加深，可以説是現代社會發展的單行道。可能生育率隨着經濟週期與國家政策會出現一些小波動，但是低位運行的大方向不會改變。近幾十年，工業化國家的勞動生產率增長不如人意，造成社會平均資金利潤率下降，導致社會老齡化與全社會負債率上升相互疊加，影響到了許多工業化國家的社會創新。對於我們這樣一個“未富先老”的國家來説，未來幾十年最重要的任務是確保人口老齡化不會對社會發展造成太大影響，確保我國在就業人口減少的情況下通過持續創新，提高生產力水平與推動產業升級，保證中國的世界生產中心地位不動搖。

我國的人口老齡化有特殊的一面，老齡化加劇與現代化進程齊頭並進。城市化與現代社會頻繁的人口遷徙帶來農村留守老人與城市空巢老人，傳統的“子養親待”養老模式與“熟人社會”鄰里扶助逐漸瓦解。老年人政策存在資源錯配。很多由社會投入真金白銀提供的養老服務，目前主要依靠行政命令與道德號召要求組織和個人無償敬老。責任主體不明，權責不對等，各責任主體的積極性差，且存在較高的道德風險隱患。筆者在醫療行業，日常觀察到許多老年人由於腦力體力退化面臨行為能力下降的例子。人口老齡化加深，需要社會為老年人提供幫助，幫他們適應社會變化並享有體面的生活。

明確了這個選題方向，筆者發現以自己的實力，難以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調研和撰稿。於是，筆者果斷請來了兩位先生做自己的指導老師：

一位是江蘇某小城的H老師。H老師畢業於C9高校計算機專業，被黑心老闆坑了之後回到老家考上了事業編。H老師起初在婦幼保健院做計算機系統維護，後來借調到當地計生委，從事失獨津貼發放。H老師多年來兢兢業業處理歷史包袱，頂着羣眾們堆砌了無數央視《新聞聯播》常用“大詞”的投訴認真工作。當地信訪局領導幾次見到H老師都表示，“我們信訪局要是有個下屬事業中心，我一定找個引子把你調過來。”H老師對人口與家庭工作有深刻的體會。

​一位是浙江某小城的X老師。X老師畢業於山東一所世界一流大學（副部級）工科。該校中文系培養了咪蒙老師，數學系走出了餘亮老師，還有一位喜愛炸雞的知名畢業生成天説英語，語數外三大主科學風紮實，升學率高。X老師畢業後沒有像許多同窗那樣跨專業考研，而是奔赴該校畢業生的主要去向——考公，成為了老家民政局的公務員。他業餘時間在該校畢業生另一主要去向——“耍筆桿子”領域發展愛好，憑藉一部“跨界”的初唐軍事史著作，成為了浙江省歷史學會會員。工作、愛好兩開花，X老師在工作上不含糊，在做好本職工作、評為“先進”的同時，X老師利用私人時間翻譯整理了大量國外養老服務的經驗和做法。

H老師和X老師彼此並不認識，他們分別是筆者的網友，平常一起水羣，聊些沒營養的八卦。在筆者加入的某個微信羣裏，一位羣友轉發了紀念人人網已故知名網友L的文章。一位在京行醫的羣友説，他曾經在L就診的醫院實習，見過L的化驗單，但是當時沒有跟人人網的名人L聯繫在一起。H老師補充，説L家的失獨津貼是他經手發放的，筆者因此記住了H老師。X老師喜歡在某文史論壇發表一些大膽假設，由於這些假設比較驚世駭俗，屢屢遭人圍觀。但是筆者注意到，X老師在談及社會工作與社會福祉問題的時候表現出了高度專業性，隨後私下和他取得了聯繫。筆者在X老師的母校下屬單位就職，在現實中僅與X老師見過一面，四捨五入算是校友情，卻在養老領域得到了X老師大量的無私幫助。“山東大學（副部級）招生代碼10422，1是世界一流大學的一，0代表學無止境，代表一流基礎之上未來無限可能性！422是雙倍的211，培養全世界最優秀的本科生和最有創造力的研究生！俗話説，清華北大不如靠山大，山東大學（副部級）是校友們永遠的依靠！”

互聯網就是這樣神奇。社交媒體串聯起了大家的興趣愛好，筆者就這樣跟遠隔千里、現實中完全沒有交集的網友交上了朋友，共同展開調研，完成了一份模擬提案。

提案提交後，順利的通過了本省共青團組織的初審，提交團中央權益部。然而，正如筆者最初擔心的，拙作果然敗給了中學生，連全國網上投票海選環節都沒進。X老師的愛人看X老師下班回家忙着弄模擬提案，也指導當地的幾位中學生提交了一個關於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提案。X師母指導的提案當選2020年青少年模擬政協活動的“最佳作品”，成為了全國政協的正式提案，並在提案人居住地試點，便於提案人今後跟進。目前該提案的建議已經參與了數十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審理工作。X師母因此還拿X老師開玩笑：“你指導的網紅不如我指導的中學生”，筆者得知後很是尷尬。

但是，筆者的這次“參政”並沒有結束。本省團委權益部每年都在青年羣體當中徵尋社情民意，作為“百姓提案”提交本省的人大和政協。“百姓提案”的優秀提案能夠成為“兩會”正式提案，提案人可以申請列席旁聽本省“兩會”及受邀參加“兩會”組織的座談會。在省團委權益部老師的建議下，筆者把“模擬政協”參賽稿件通過“百姓提案”的渠道交給了省政協。同年12月，筆者的作品經過專家評審與網民投票，當選了當年的“優秀百姓提案”。同時，不甘心（被師母奚落）的X老師在稿件落選後的一年中對稿件內容不斷優化，並向他居住地的一位全國人大代表陳情。這位人民代表看過X老師的工作，向X老師表示，他將參考X老師的文稿形成正式提案，遞交十三次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

​出於政治紀律，筆者不能透露筆者參賽稿件的具體內容，以免涉嫌“輿論造勢”。但是通過這次前後歷時一年半的“民主實踐”，筆者確實理解到了，民主並不是單純的投票選舉儀軌程序，而是——

“把人民當家作主具體地、現實地體現到黨治國理政的政策措施上來，具體地、現實地體現到黨和國家機關各個方面各個層級工作上來，具體地、現實地體現到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嚮往的工作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