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著中你沒想到的那些“進口食品”_風聞

撰文 | 朱嘉寧

四大名著作為我國中小學生必讀的經典書目，其影響力可以説深入每個中國人心中。當然，小時候看不懂三國的謀略，水滸的熱血，西遊的玄幻和紅樓的愛情時候，捧着書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好想嚐嚐書中人吃的東西呀。四大名著的歷史背景從三國至唐代，兩宋，最後是清代，可以説涵蓋了中華民族千百年來的飲食變革，這其中的變革不乏許多外來農作物的引入和傳播。

雖然中國有句老話叫“民以食為天”，但土生土長在中國本土的農作物屬實不算多。

主食方面，我們的祖先一開始也只馴化了野生的稻（大米）、黍（黃米）、稷（也叫粟，小米）、菽（大豆）幾樣，就連現在常吃的麥，也是在殷商時期，西亞的小麥和大麥沿中亞、河西走廊逐步傳入周人生活，才漸漸在中國本土普及的。中國本土蔬菜在先秦時期只有20餘種，基本也都是野菜。由於夏季炎熱的氣候，在先秦時期，甚至還會出現“夏缺”這樣蔬菜供應不足的現象。

也正因如此，歷朝歷代都致力於從域外引進蔬果農作物來豐富中國人的飲食。

兩漢時期絲路大致樣貌

第一次大規模引進域外農作物是在兩漢時期絲綢之路的成功開闢後，張騫出使西域後帶來了一批水果蔬菜和調味品。魏晉時期有位進口水果推廣大使——曹丕，據説他很小就在葡萄架下吃葡萄，長大又用葡萄釀酒，到處給人安利葡萄，可以説是進口葡萄推廣大使了。

“魏文帝（曹丕）詔羣臣曰：‘中國珍果甚多，且復為説蒲萄。當其朱夏涉秋，尚有餘暑，醉酒宿醒，掩露而食。脆而不酸，冷而不寒，味長多汁，除煩解倦，又釀以為酒，甘於麴櫱，善醉而易醒。’”

——《太平御覽·卷九百七十二·果部·葡萄》

這葡萄就是最早由絲綢之路傳入中國的農作物之一，葡萄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植物之一，中國古代又稱葡萄為“蒲陶”、“蒲桃”等，而這些葡萄都屬於歐洲葡萄，其原產地為黑海和地中海沿岸一帶，最初傳至埃及。在5000~6000年以前，埃及、敍利亞、伊拉克等地都已經開始栽種葡萄。

而中原王朝最先接觸到的葡萄和葡萄酒就來源於雅利安族即伊朗族，而且最早傳入我國的葡萄就有黃白黑三種，顆顆晶瑩的葡萄也引來不少文人的稱讚：“星編珠聚”、“結繁子之磊落兮，英籠忽而彌房”。

不過，這時的葡萄並不能量產，也只有供貴族們享用，到了初唐時期想要吃幾顆葡萄還只能等皇家宴會的御賜，這麼珍貴的果子自然沒有幾個人用它來釀酒了，所以曹丕嘗試用它釀酒可以説是十分奢侈了。不過，葡萄酒的釀造技術一直被西域諸國壟斷，直到貞觀十四年，唐太宗大破高昌後，終於獲得了釀酒方法。至此，葡萄在中國算是大規模地普及開來。

除了葡萄外，還有不少蔬果都是通過陸上絲綢之路傳來的，像如今常吃的黃瓜、蠶豆、芹菜，除此之外一些調味品例如大蒜、香菜等等也都是兩漢到南北朝時期慢慢傳入我國的。

隋唐前傳入我國食物的起源或輸入地

説到這裏，自魏晉興起的一種年俗食品可以説是當時的進口食物拼盤了，它名為“五辛盤”，是由五種辛辣料：大蒜、胡葱、韭菜、雲苔（油菜苗）、胡荽（香菜）組成的一種涼菜拼盤。在晉朝時作為元旦冷菜拼盤食用，後來慢慢變成了立春日再吃，估計是太過難吃導致沒有流傳下來。不過這五辛盤其中的大蒜、胡葱和香菜可都是由中亞及地中海地區經由陸上絲綢之路傳入我國的，又有強身健體、殺菌消毒的作用，是當時地地道道的高端進口食品了。

除了河西走廊這條重要的絲綢之路外，中國古代另一個重要的進口農作物路線是海上絲路。其實它與陸上絲綢之路基本是同期發展起來的，漢代張騫兩次出使西域後，打通了西北絲路的南北二道，隨後他向漢武帝建議經營南方絲路“南夷道”和“犛牛道”兩條主幹線，以成都為起點開始了中國與南亞、東南亞等地的貿易往來，到南北朝時期已經有了東海航線和南海航線兩條主幹線。

不過，由於陸上絲路的迅猛發展和當時航海技術的制約，海上絲路規模一直較小，但仍有不少重要的蔬果傳入我國。

《紅樓夢》中就有一道出了名的菜品，其原材料就是最早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傳入的進口貨。它就是震驚劉姥姥一整年的“茄鯗”，這其中的茄子就是一種典型的外來蔬菜。

目前對於茄子的起源，學術界仍有爭論。一般認為茄子原生種發源於印度及其周邊地區，但隨着近些年來的科考工作，在我國雲南省西南部和南部地區也發現了大量的原生茄子，而李家文先生則認為我國的茄子來源於越南和泰國一帶。

至於茄子的傳入問題，目前大多數學者認為可能是由越南等地傳入的，隋煬帝時稱呼茄子為“崑崙紫茄”，這裏的崑崙是隋唐時期對越南南部湄公河口崑崙島的稱呼，由此我們也能得知，茄子並非從陸上絲綢之路由西域進入的我國，而是從越南等東南亞地區傳入的。

在唐代時，茄子也稱為落蘇（這一稱呼也在現在的上海話中保留下來），此時又從新羅引進了一些不同於紫茄的新品種，茄子也從唐宋時期開始推廣，到了清朝富貴之家被研發出了“茄鯗”這種奢華吃法。

不過，別看漢唐時期海上絲路並不發達。在唐末至宋代時，由於河西走廊戰亂頻發、藩王割據等影響，當時的經濟重心不斷南移，南方絲路的多條線路都得到拓展和疏通，與印度、緬甸等東南亞地區的貿易逐漸增多，也隨之而來了更多農作物。

隋唐兩宋期間傳入我國食物的起源地或輸入地

這期間有各式各樣的水果傳入我國，在《西遊記》中，最讓人眼饞的進口食品應當是豬八戒偷吃的大西瓜。要説西瓜在《西遊記》中可是穿越了，不過考慮到吳承恩作為明朝人，寫到西瓜也情有可原。西瓜是在五代後晉時期由契丹攻破回紇後得到種子，經由陸上絲綢之路傳入我國的。

隨同一起進來的還有波羅蜜、無花果、開心果等熱帶果實以及小茴香、菠菜等蔬菜。

這期間還有一項極為重要的進口糧食，就是耐旱、耐貧瘠、產量高的水稻良種“占城稻”終於傳入我國。所以看到，《水滸傳》裏的大碗吃肉、大口喝酒都不香，能看到他們大口乾飯才真的香到我了。占城是當時越南的中南部，占城稻是當地人培育出的一種良種稻。在北宋初年傳入我國福建地區，由於它適應性強，生長期短，因此宋真宗命人在南方大力推廣種植。到了南宋時期，占城稻遍佈各地，成為旱秈稻的主要品種，也成為當時主要糧食來源之一。

除了水滸人大口乾飯的樣子，還有一道湯讓人垂涎欲滴。它就是宋江、戴宗、李逵去琵琶亭酒店吃酒時，下酒菜中的辣魚湯。這碗辣魚湯在《水滸傳》中的全稱叫“加辣點紅白魚湯”，這裏的“加辣點紅”並非辣椒，而是上品的紅色花椒。

辣椒要等到公元1600年前後才從美洲進入中國，而在宋江戴宗李逵吃飯的北宋時期，酒店做辣魚湯，用的是花椒。古代以紅色花椒為上品，因此稱這種加了花椒的辣魚湯為“加辣點紅”。當然，花椒只能説有辣味，主要味道是麻。

因此，古人要喝正版辣魚湯，還可以往湯裏面加茱萸。在辣椒傳入中國之前，古人吃辣主要靠茱萸。

我們現在所吃到的真正的紅辣椒其實在明朝時才剛剛從美洲由海上絲路傳入中國，而且最開始居然是作為觀賞植物栽培的，明高濂《遵生八箋》 之《燕閒清賞箋·四時花紀》中就有記載“番椒叢生，白花，果儼似禿筆頭，味辣色紅，甚可觀”。到了康熙六十年，慢慢培育出海椒等食用品種才登上了中國人的餐桌。他的傳播路徑目前並沒有很詳細的記載，據推測可能是由葡萄牙或西班牙經由馬六甲和呂宋兩地傳入中國南部的。

明清時期海上絲綢之路

當然，隨辣椒從海上絲路一同進入中國的有一大批的美洲作物，例如玉米、番薯、馬鈴薯、南瓜、西紅柿、花生等等。這得益於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到美洲航行後，他把這些美洲作物帶到了歐洲，後面隨着新航路的開闢，亞洲航線的發展也非常快。1498年，葡萄牙探險船到達了印度，1511年又到達馬六甲。這些美洲作物就是這樣由歐洲人帶到了南亞、東南亞，再進一步流向中國。

玉米、番薯、馬鈴薯這些旱地高產糧食因為有着極強的適應性，很快在中國的土地上生根發芽，並作為廉價糧食保障了無數農民在靠天吃飯時仍能生存。胡麻、花生的傳入，為植物油生產提供了重要原料，也讓中國人從攝入動物油脂轉變為植物油脂。

從陸上絲路到海上絲路，從早期傳入西亞、地中海等地的果品蔬菜到後期東南亞、美洲傳來的糧食、油料作物，中國人的餐桌可以説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華文明也在與世界其他文明的交往中越發燦爛。兩條絲路不僅豐富了中國人的飲食，也讓世界人類文明熠熠生輝。

參考文獻

[1] 閔宗殿. 海外農作物的傳入和對我國農業生產的影響 [J]. 古今農業. 1991（01）.

[2] 王思明. 美洲原產作物的引種栽培及其對中國農業生產結構的影響 [J].中國農史.2004（02）.

[3] 曹玲.美洲糧食作物的傳入對我國人民飲食生活的影響[J].農業考古. 2005（03）.

[4] 賈思勰． 齊民要術校釋［M］． 繆啓愉，校釋． 北京: 農業出版 社，1982．

[5] 謝弗． 唐代的外來文明［M］． 吳玉貴，譯．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 版社，1995．

圖源：

Icons made by justicon from www.flaticon.com>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中科院地質地球所”，校對：覃華清、江淑敏。

地圖來源: 天地圖國家地理信息公共服務平台

電視劇《三國》、86版《西遊記》、87版《紅樓夢》、98版《水滸傳》。

特別提示

1. 進入『返樸』微信公眾號底部菜單“精品專欄“，可查閲不同主題系列科普文章。

2. 『返樸』提供按月檢索文章功能。關注公眾號，回覆四位數組成的年份+月份，如“1903”，可獲取2019年3月的文章索引，以此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