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表最強動物園，紅毛猩猩在你頭頂盪來盪去_風聞

出處 | 物種日曆（GuokrPac）

如果有什麼東西比一家專業、信息量豐富、環境優美的動物園更好，那就是一家專業、信息量豐富、環境優美還免費的動物園。

是的，你沒聽錯，世界上有一所頂級動物園，對公眾完全免費開放，它就是位於美國首都華盛頓特區（Washington DC，下稱DC）的史密森尼國家動物園（Smithsonian’s National Zoo）。

動物園大門 | Smithsonian’s National Zoo

十二月初，一個温和多雲的週中早晨，我從DC市中心坐了20分鐘公交車，來到了北邊的 Woodley Park 高地。動物園樹林環抱，楓香木、橡樹和山茱萸等已經悉數染色飄零，眼前是一副深秋初冬的優美景象。動物園裏人並不算多，我得以閒庭信步，仔細端詳觀察各類動物，也免去了熱門場館排隊參觀的煩惱。

從Adams Morgan 遠眺動物園 | 李子

這麼好的動物園，居然不要錢

史密森尼動物園，純論規模並不算非常大，一個早上加一箇中午便可參觀完畢。園中明星物種們的名頭可是相當響亮，其中包括我們國家送去的熊貓“美香”和“添添”（還有他們去年剛生的兒子“小奇蹟”），還有東北虎、蘇門答臘虎、普氏野馬、紅毛猩猩等等，這些“旗艦”動物的展館也相當的有排面。

許多人一進門就直奔熊貓館，它佔着一個小山頭，遊客可以從展館內隔着玻璃近距離觀察，還能從頭頂上的 Asian Trail 從好幾個角度俯瞰熊貓，大飽眼福，即使人很多的時候，也能保持一條非常有序的動線。

美香和兒子 | 李子

另外一個角度看熊貓館 | 李子

在 Asian Trail，我們還能遠眺到亞洲象館。天氣不錯 ，幾頭象在巨大的園子裏慢吞吞地踱步，蹭柱子和柱子上栓的“癢癢撓”。而象館採用了半室內、半室外的設計，從 Trail 上遠眺完，繞到前面還能到室內再看幾眼，不過當時在室內反而不見象影。

散步的亞洲象 | 李子

虎山不僅有山，還有很大一個池塘圍着山。去的時候東北虎 Nikita 在山頭蹲着，偶爾視察一下領地，還時不時嗷嗚嗷嗚地抱怨（？）幾句。

虎山和視察領地的Nikita | 李子

**那這麼好的一個動物園，憑啥免費呢？**這就和史密森尼學會（Smithsonian Institute）的神奇命運相關了。

簡單地講，19世紀初的時候，英國有一個貴族科學家詹姆斯·史密森（James Smithson），他去世前沒有兒女，便立了遺囑，將財產留給自己的侄子。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後面又加了一條，如果侄子也沒有子嗣繼承財產，那麼這些財產將全數捐給美國，建立一個“致力於****知識的增加和傳播的機構”（“Establishment for the increase & diffusion of knowledge”）。而他自己，甚至從來沒去過美國！

好巧不巧，他侄子18歲就英年早逝了，沒有留下子嗣。而此時美國政府才得知這筆天降橫財，國會為此爭了老半天——該不該拿這筆錢（不拿白不拿啊）？這個史密森到底什麼意思？該怎麼處置這筆鉅款？

遺囑生效10年之後，美國聯邦政府才終於把史密森的遺產（10萬多個金鎊）領了來，又過了好幾年才建立史密森尼學會。經過了一百多年的發展，現在史密森尼學會旗下有數十座博物館和一座動物園，以及幾十所研究機構，大部分都在DC。這些機構全部隸屬於美國聯邦政府，説白了它們就是被納税人的錢和各種基金、捐贈養着，不求盈利，自然也就向全體納税人開放了——不是納税人也沒問題，去就是了。

以環境和生態為主題

正因為史密森尼一直以來對知識的使命感，這個動物園可不是一般動物公園——它可以説是最具有博物館血統的動物園了，展覽、研究、教育三手抓，三手都硬。熟悉史密森尼系博物館的人，都會對博物館的講述風格有很深的印象——不拘泥於物品陳列，而是用各種各樣的裝置、環境重建，以及信息版、數據可視化等等，傳遞豐富的信息，不斷和觀者對話。

小型哺乳動物館一隅，不過樹懶這天沒出來營業 | 李子

史密森尼動物園也繼承了這一特點。首先，像博物館策展一樣，動物園也劃分出幾個主題鮮明的地域，不是圍繞着動物，而是圍繞着環境、生態來安排內容。園中許多動物，在互不干涉的情況下實現了混養，儘可能地模擬自然環境中的生態組合。

比如，加州海獅、灰海豹的池子旁邊，同時也養着褐鵜鶘，而不遠處是禿頭（啊呸）白頭海鷹。我去看的時候，海獅在水裏追逐嬉戲，而人造礁石上蹲着好幾只鵜鶘，懶懶地曬着太陽。這個場景立馬把我拉到了美國的西海岸，這幾種動物在那裏經常和諧地生活在一起——雖然它們不是什麼珍稀的動物，但是依然告誡着人們要保護整個海洋環境。

加州海獅和不遠處的兩隻鵜鶘 | 李子

動物園的另外一個特色是信息量很大，但重點也很突出。展板圖文並茂，信息設計得非常合理，圍繞着動物的生態、分佈、保護三大主題展開，幫你劃好了重點。可以走馬觀花，也可以一個個展板細細地看過去，就看你能消化多少知識了。

捻角羚的展板，室外展板都是這個安排 | 李子

室內展板 | 李子

附加信息的展板也很有特色——在小型哺乳動物館裏，展板介紹了很多丰容相關的內容，以及動物園裏各種各樣的設施都是幹啥的、動物們怎麼利用它們。一路看下去，就彷彿有一個內行人士在你耳邊叨叨，讓你看個仔細、清楚、明白。

展板上的解説：動物會睡在箱子裏，對它們來説這就像樹洞或者地上的空隙，也就是在野外它們睡覺的地方 | 李子

箱子就長這樣 | 李子

即使在動物園的公共區域，園方也見縫插針地搞了一些“日常你能見到的動物”展板，比如院子裏的北美知更鳥、池塘邊的蜻蜓等等，引導人們去關注身邊的環境和動物。

公共區域的展板，介紹了池塘、花園、院子裏的常見物種 | 李子

我個人覺得最厲害的是象館裏的一個信息可視化裝置——大象每天要吃多少食物、拉多少便便。

大象每天吃多少、喝多少、拉多少 | 李子

當然，研究人員也會上來刷存在感，關於動物的保育、研究方面的知識也有很多。

這個展板展示了研究人員們對動物的日常檢查 | 李子

像博物館一樣“策展”

再有，就是博物館思路的“策展”了——原來動物園也可以像一個展覽一樣設計！比較有特色的是小型哺乳動物館，一面牆上是關於哺乳動物的簡介，包括它們憑什麼是哺乳動物，各個動物都有些什麼特別的生理結構，和這些結構相關的又有哪些技能。

動物們的生理結構和對應的習性 | 李子

學了知識之後，再一回頭看到活的動物，一來一去的呼應，實在是非常巧妙。值得一提的是，小哺乳動物們的籠子內部也長得像標本櫃——去過紐約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AMNH）的同學們，想必對標本櫃印象深刻，栩栩如生的標本置放在豐富翔實的生境中，遠景是一幅畫，遠近交融，非常有畫面感。史密森尼的動物籠子，就是把標本換成了活物，並提供了充足的活動空間，以及維持動物們生活和行為的設施。

黑足鼬的籠子，找找它在哪兒？| 李子

找到了嗎？在這兒呢！| 李子

矮獴的籠子，一隻小矮獴正從土丘裏探出頭來 | 李子

另外一個風格獨特的就是亞馬遜館了，兩層的設計突出了亞馬遜流域生境的“立體”，抬頭是叢叢密林，而下面是一個大魚缸，裏面有著名的醜巨骨舌魚和其它淡水魚類。而在叢林和水池之間，有幾隻粉色的篦鷺無拘無束地閒庭信步，遊客靠近時也不躲避。只是館的出口和入口都有雙層門，防止它們趁機溜走。

亞馬遜館和粉色的篦鷺 | 李子

亞馬遜展館另一側是熱帶兩棲類，有許多五彩斑斕的毒蛙。這裏突出的主題是研究和保護——特別是極其瀕危的巴拿馬金蛙，在史密森尼還有僅存的一百餘隻，研究人員正在對它們進行繁育。整個兩棲展館就像是大學的研究所，科學家們工作的地方也半開放地展示出來，展板上講了金蛙因為真菌感染而瀕危的故事（友情提示：我翻譯的《我包羅萬象》裏就有這個故事！）。

巴拿馬金蛙 | 李子

猩猩的自由空間——“智庫”

當然，全場最佳獎我願意頒給 Think Tank——“智庫”展館。這不是一個以某種動物或者某個生態為主題的展館，它的主題是動物的智能與行為。這個館和紅毛猩猩館之間，通過幾座高塔和纜繩連了起來，紅毛猩猩們可以從猩猩館一路蕩繩子來到“智庫”。

高塔和攬繩連接着智庫和紅毛猩猩館，這是猩猩們的專屬道路 | 李子

運氣好的話，你能看到頭頂路過的紅毛猩猩 | Jarek Tuszyński / Wikimedia Commons

智庫這兒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其中有一個裝置，是一個連接到展館室外的噴水閥，遊客可以站在水閥下方，而後面的紅毛猩猩可以自己控制這個水閥，來跟遊客互動。而在室內，猩猩們可以坐在屏幕面前，控制幾個攝像頭，攝像頭連着其他猩猩的窩，它們可以自己選擇想看啥。也就是説，在這兒的猩猩是有一定“自主權”的。而研究人員想要知道，有高等級智能的動物是如何決策的，或者更哲學層面的探討——動物有“自由意志”麼？這個問題，也由“智庫”拋給了遊客們來思考。

智庫的互動裝置 | 李子

很可惜的是，我參觀的這一天，沒有看到猩猩在外面活動、戲弄遊人，也沒有看到它們在我們頭頂蕩纜繩、從猩猩館走到“智庫”的場景（大概是天氣太冷了）。在智庫裏面，有兩隻紅毛猩猩在睡懶覺、吃東西。

和我面對面的一隻雌性紅毛猩猩 | 李子

不過，智庫裏面除了猩猩，還有別的一些動物，比如紅尾猴、挪威鼠和寄居蟹。也有靜態的展覽，探討動物的大腦、行為和智能。對這一塊感興趣的遊客，能在這個恐怕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先鋒展館裏，學到很多東西。而喜歡科幻的人，大概可以編一個“有一天，史密森尼的紅毛猩猩終於開始造反了”的故事吧……

智庫中的展覽 |  | Smithsonian’s National Zoo

總之，史密森尼國家動物園大概是地表最強的免費動物園——這個恐怕沒有爭議。不過最重要的是，它是一所大人和小孩都能樂在其中、漲知識、有所思考的動物園，也是一所令我這樣的博物館愛好者狂喜的動物園。在北美的同學，有機會一定要去拜訪。而在DC的同學，我所能表達的，就是單純的羨慕嫉妒恨了。

作者：李子

編輯：岸邊的白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