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虎打到自己頭上,中紀委:我瘋起來連自己都打!_風聞
乌鸦校尉-乌鸦校尉官方账号-2022-01-27 22:38
臨近年關,除了疫情相關的新聞時時牽動着異鄉打工人的心外,最頻繁彈出的,當屬各地“大老虎”落網的消息:
國家開發銀行原黨委委員、副行長何興祥,濫用金融審批權,造成重大風險,利用職務之便在貸款融資等方面謀利,非法收受鉅額財物;
雲南省文山州委原副書記、州長張秀蘭,大搞封建迷信活動,私自從事營利活動,還在疫情期間,致使抗疫物資長期閒置;
浙江省委原常委、杭州市委原書記周江勇,勾結資本,配備警衞,大搞權錢交易,他的妻子在銀行掛職,幾千萬如流水一般流入二人的賬户;
河南省委原常委、政法委原書記甘榮坤,違法干預、插手司法活動,以案謀錢,甚至長期沉迷賭博……

甘榮坤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調查的人:黑龍江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宋希斌,河北省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謝計來,中國進出口銀行北京分行黨委書記、行長李蒞等等。
還有一些早就被“雙開”的人,他們的案情也有了新的進展,比如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人民政府原副主席任華,經法院審理查明,從2007年到2020年,斂財4715萬元;
官方通報中,任華“大搞迷信活動”,接受高檔美容等奢靡消費,違規出入私人會所等,最終被判處14年有期徒刑。
從司法廳到信訪辦,從宣傳部到政法委,變了的是貪官的名頭,不變的是貪官的本性。
他們的落馬,讓人民羣眾叫好連連,可謂大快人心。

任華
在眾多審查、落馬的貪腐官員中,有一人“獨具一格”——廣西壯族自治區紀委原常委、自治區黨委巡視辦原主任呂玉波。
其他人是知法犯法,呂玉波則是執紀違紀。
1991年,大學畢業後的呂玉波入職了廣西壯族自治區紀委,在紀委工作了30多年,先後擔任自治區紀委研究室主任,自治區紀委副秘書長、辦公廳主任等一系列職務。
除此之外,他還多次在新聞發佈會上,擔任紀委新聞發言人,通報批評各層級幹部違法違紀案件,介紹腐敗等作風問題的整治情況;在宣講報告上,講解黨內紀律。

何為紀委?自然是監察、管制官員違紀行為的人,但他身為執法者,卻行不法事。
2021年12月,呂玉波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停職審查。
在他的雙開通報中,顯示其毫無敬畏之心,肆意斂財;與他人串供並偽造、轉移、隱匿證據;通過民間借貸,獲取大額回報;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他人鉅額財物。
説白了,就是名副其實的**“內鬼”、“燈下黑”**。

誰來監督紀委問題,一直都是反腐問題的焦點。
2014年3月,中央紀委成立紀檢監察干部監督室,專門負責對紀檢監察干部的監督執紀問責。截止目前,全國省級和地市級紀委監委都設立了幹部監督室,來整治“燈下黑”。
2021年1月到11月,全國紀委監察系統共運用“四種形態”,批評教育幫助和處理紀檢監察干部2.4萬餘人次,其中給予黨紀政務處分的2600餘人,移送檢察機關的90餘人:
1月15日,湖北省巡視組原副組長黃學軍落馬;3月黑龍江第九輪巡視中,出任巡視組組長的原巡視專員於保國投案自首;5月11日,中央紀委原派駐國家煙草專賣局紀檢組組長潘家華被查;7月,河北省紀委原副書記馬玉蟬被查……

官方通報,都是一板一眼,諸如“收受大額財物”“以權謀私”等等。許多細節我們還都需要進一步的報道,才能瞭解這些人究竟給國家和人民造成了多少損失。
不過,儘管還沒有明確的數字,但從過去的案例中,我們還是可以判斷出問題的嚴重性:
張化為,原中央第十一巡視組組長,原中紀委第五室主任,直接或間接收受他人給予的字畫、金條、玉石、珠寶首飾等財物,共計3284.93萬餘元;
魏健,原中紀委第四紀檢監察室主任,非法收受他人財物,金佛,玉鐲,金條,雕刻過的象牙,成捆的人民幣、歐元、美元,以及數不清的銀行卡和禮品卡……共計摺合人民幣5415.994483萬元;
袁衞華,中紀委第六紀檢監察室原副處長,通過“賣案情”牟利,從官員手中“換”取工程項目,然後轉給其父的工程隊,11年間承攬到總金額超過10億元的工程項目……

同收受賄賂相比,更可恨的是他們為了不暴露自己的違法行為,利用職務之便,將調查的相關消息,提前透露給被調查的人,相互串供、否認罪行,妄圖以此紛紛逃避制裁。
最知名的例子,當屬甘肅省委原常委、省政府副省長虞海燕落馬一案中,就至少有兩名中紀委成員與之勾結。
虞海燕,出生於1961年,1982年畢業後進入鋼鐵行業工作。1985年,從新疆鋼鐵公司調到酒泉鋼鐵公司,從那起踏上了自己的漫漫從政路。
1985年到2002年,27年間,虞海燕從一個普通工人,升遷到了正廳級幹部。其任職期間,可謂八面玲瓏。酒鋼一名離休幹部説,早年虞海燕“做人做事確實很有一套,社交能力強,既能討得領導歡心,也能照顧多數同事的感受。關鍵他很識時務”。

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在官場上既是優點,也是缺點。優的是善於打好人際關係,缺的是功利目的過於直白。
2011年後,虞海燕被任命為副省長、甘肅省委常委。據稱當他得知自己即將晉升時,不無得意地稱**“終於熬到頭了”**。
任職後,就有不少酒鋼集團的老部下慕名而來,據報道多達100多名。表面上看,他宣稱這是要推進工作,大力培養年輕幹部,實則大家有目共睹,是在培養他的個人關係網。這些在他安排下升官發財的人,很多都不符合調任條件,並且幫他做了不少壞事。
比如他的秘書金晉哲,就是他在酒鋼的老部下,為他鞍前馬後,培養關係,在職期間收受賄賂2000餘萬。

蘭州市委市政府的定點接待場所,位於蘭州金城山莊3號樓,一般用來接待公務人員。虞海燕等人花重金在這裏進行了一番豪裝,作為秘密據點,來探討“私密話題”。為了防止被偷聽監視,他還安排了市公安局的人來排查電子設備。
有了接頭地點,在這棟樓裏發生什麼也就不奇怪了,在這裏,虞海燕經常和自己的下屬,或者“朋友們”吃飯。
明玉清,中紀委第九紀檢監察室原副主任,在紀委機關工作了27年,可以説是中紀委的老人了。在職期間,他先後負責與西南、西北等地區聯繫。
明玉清有一個兒子下海經商,工作活動的地點就在甘肅。為了給兒子拉生意、拿項目,明玉清主動找到了虞海燕,想讓他利用職權幫幫兒子。
此舉正合虞海燕的心意,他想找人掩蓋自己的犯罪事實,於是二人一拍即合:虞海燕給明玉清兒子發財,明玉清給虞海燕“平事兒”。

2014年,中央巡視組對甘肅展開巡查。巡視組到達甘肅時,早已從明玉清口中探到風聲的他,提前銷燬了不少證據。
不過,巡視組也是有備而來,因為接到了許多相關人員的舉報信息,所以巡視組還是找到了不少證據,比如抓捕了一名虞海燕的手下。
但因為有明玉清在中間周旋,甚至幫他銷燬了不少有力證據,所以這次,虞海燕沒有被查出什麼有力的罪證,只能不了了之。
儘管如此,虞海燕還是提心吊膽,甚至要靠安眠藥入睡,因為明玉清出事了。

2016年11月1日,已經退休了8個月的明玉清被紀檢監察干部監督室立案審查。他被舉報與多名領導幹部、商人老闆關係密切,與他們頻繁出入酒店,大吃大喝,進行權錢交易。明玉清的兒子、弟弟等多名親屬和特定關係人,都通過明玉清的權力,獲得了鉅額利益,收受財物上千萬元。
從中周旋的明玉清被查,虞海燕的劣行隨時有可能揭開,在劫難逃。
沒多久,中央第三巡視組開始了第二次巡查,彼時的虞海燕已經是甘肅省常務副省長了,但惡果累累的他惶惶不可終日,開始安排下屬打探巡視組的工作內容。
很快,虞海燕就收到了消息,被審訊的明玉清交代了二人之間的利益往來,他的犯罪事實正在一一浮出水面,抱有僥倖心理的虞海燕開始毀滅證據,先是轉移貴重物品,又給和自己有勾結的商人們通風報信。

虞海燕的妻子回憶,那段時間裏,虞海燕整個人都陷入了恐慌,常常在家中把跟一些商人老闆的合影剪掉,衝到下水道里,甚至堵住了馬桶。
在和商人們串供後,虞海燕把自己的手機泡到了醋裏,天真以為這樣就能把裏面的東西全都毀掉。
不過終於,在證據面前,虞海燕還是落網了。
2018年7月18日,虞海燕一審被判處15年有期徒刑,處罰金600萬元,並追繳其在職期間受賄所得財物6000多萬元。

而在虞海燕被審查過程中,另一名中紀委的內鬼也浮出了水面,吳文廣,中央紀委原第九紀檢監察室正處級紀檢監察員。
吳文廣的落網,得益於中紀委實行的**“一案雙查”**制度。所謂“一案雙查”,就是在查辦案件的過程中,既要審查干部違紀違法的問題,又要看在執紀執法的過程中,是否有違紀違法的行為。
這一查,就發現除了明玉清外,吳文廣也是虞海燕的“內線”。
2014年,中央巡視組在對甘肅省的第一輪巡視中,就接到了關於虞海燕問題的舉報。由於舉報內容不具體,中紀委決定先按照程序,對虞海燕進行函詢。
虞海燕寫好回覆材料後,就找吳文廣這個內行先過目,讓吳文廣給他看看錶述內容是否得體,材料是否充分。

雖然有吳文廣的幫助,但虞海燕沒能矇混過關,於是中紀委開始對虞海燕展開初核。
吳文廣作為初核工作組成員之一,用各種手段從中搞破壞,比如把初核問題透露給虞海燕,讓虞海燕時刻掌握初核的審查過程和內容,好對抗審查。
不過,吳文廣的願望還是落空了,虞海燕落馬後,他也沒能跑了。
紀委機關發現他和多個商人來往密切,鉅額財產也很可疑,很快對他進行了審查。

北京的郊區有一個會所,名叫玉泉三號,一個名叫鞏傳海的商人,是這裏的投資人之一。吳文廣經常在這裏請人吃飯,而鞏傳海則心甘情願為其買單。
一個商人,和本無交情的處級領導一起吃飯,所求為何,不言而喻。
很快,吳文廣和鞏傳海來到了甘肅,和虞海燕碰頭。鞏傳海順利通過吳文廣向虞海燕打招呼,介入了蘭州的一些工程項目。
但鞏傳海的公司實際上並沒有實力做工程,他是為了順利拿到工程後,再把工程轉手“介紹”出去,從中賺取上百萬元的中介費。
這些中介費,自然也有吳文廣的份。

除了打招呼、拿項目以外,吳文廣還請虞海燕幫忙“撈人”,稱自己有個朋友關押在蘭州,希望能夠取保候審,然後再無罪釋放。
實際上,這個所謂的“朋友”,是吳文廣辦案過程中主談的一名涉案老闆,這名老闆的家人找到了吳文廣,希望能幫忙周旋,好處不菲。
虞海燕答應了吳文廣的請求,並做了不少安排,儘量滿足吳文廣的要求。他曾叮囑親信金晉哲,一定要和吳文廣搞好關係,因為吳文廣很有用,級別太高的領導不好接觸,但吳文廣的崗位是具體辦事的,能夠得到自己最關心的信息。
雙方各懷鬼胎,一拍即合。吳文廣利用虞海燕的權利辦事撈錢,作為回報,就得給虞海燕抹案。

中紀委為了強化管理,多次用這些案例來警示教育紀委成員,要求他們清理“朋友圈”。
所謂的朋友圈,不是真正的朋友,而是利益相關人員編織成的一張關係網,利用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力,把這張網當成辦事途徑。
中紀委制定了許多制度,比如工作人員離京必須報備,工作人員與地方領導幹部之間不能有工作之外的私下接觸。不過這些違紀之人,只把制度當成自己斂財的阻礙,抱有僥倖心理。
直到出事後,他們才明白制度的意義,但誰説不請他們究竟是因為做錯了事後悔,還是因為做錯了事被發現後悔。


這種害羣之馬的所作所為,抹黑了更多兢兢業業堅守立場的紀檢幹部們的辛苦工作。
湖南省邵陽市紀委副書記蘇遠剛,在接到扶貧房牆體開裂的舉報後,立刻就奔赴現場、走訪羣眾,很快就處分了9名相關責任人,修復了住宅;
山東省濰坊市寒亭區紀委常委、區監委委員、第一紀檢監察室主任蔣雪原,在一線工作19年,從未接受吃請,2019年突發腦出血,倒在工作崗位上;
雲南省臨滄市紀委第三審查調查室副主任方遊,帶領村民做扶貧攻堅工作,被當地村民交口稱讚……

幾天前,央視播放了新一年度的反腐紀錄片**《零容忍》**。
《零容忍》共分為五集,選取了16個案例,展示了近期中央紀委的工作成果,比如中信銀行原行長孫德順案,中國科協原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陳剛案,昆明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原院長馬林昆案等典型。
在眾多案例中,當屬第一集《不負十四億》中,公安部原副部長孫力軍政治團伙案最為引人關注。
大學畢業後的孫力軍,一開始就跟着幾個温州商人倒賣鋼材掙錢;後來他的父親找關係,安排他去衞生部門工作,他就琢磨怎麼利用醫藥資源掙錢。
踏進公務部門的他,想的永遠只有兩個字,掙錢。他的所作所為,也都離不開“錢”字。

為了錢,他拉幫結派,搞政治團體,形成關係網,官官相護;
為了錢,他充當黑惡勢力的保護傘,做他們的“黑傘”;
為了錢,他給不法商人開綠燈,從中收取大量財物……
操縱證券市場、非法持有槍支,這些都是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還膨脹到為自己制訂了一個“十五年規劃”,爭取要五年上一個台階,並且在商人朋友之間吹噓。

在面對鏡頭時,孫力軍表面説着懺悔,但面色紅潤,春光滿面,絲毫讓人感受不到他的悔意。
一樁一件惡事,從他口中雲淡風輕説出,不像是悔過,更像是炫耀過去的所作所為。
不光是孫力軍,絕大多數貪官在面對鏡頭時,都是這種狀態,反覆説過最多的話,就是**“我自己沒想到會落到這麼一個下場”**。
但是,他們毀傷的不只是自己的人生,還有那些堅守崗位的幹部們的工作和聲譽,和勤勤懇懇生活的百姓的根本利益。

在反腐工作中,我們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打鐵還需自身硬。
紀委的監察人員如此,每個崗位上的公務人員也是如此。
對腐敗的零容忍不分崗位,也不分官職,無論是知法犯法,還是執法違法,都必須受到嚴懲。
**腐敗問題不是朝夕形成,激濁揚清也絕非一日之功。**只要存在腐敗問題產生的土壤和條件,腐敗現象就不會根除,反腐敗鬥爭也就不可能停歇。
而在這場持之以恆的鬥爭中,有人永遠在路上,有人註定要在監獄中度過餘生。
參考資料:
紀錄片《國家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