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的中國元素_風聞

作者：王亞麗 曾任中國駐希臘大使館三等秘書。

8月，在火熱的雅典，出門是件很需要勇氣的事，但是街上依舊人潮湧動，你會從中聽到許多來自中國的聲音。這在兩年前是絕對不可想象的。那時我帶着滿目生疏來到雅典，街上鮮見中國人，遇到菲傭也會多看兩眼。城市各個角落也極少能覓到中文的影子，偶爾見到，也不過是被印在T恤上當作圖畫的漢字，或是日文裏的假名。

德爾菲一家飯店裏的中國布面椅

上島出遊，可以肆無忌憚地用中文講肉麻的話，而不必擔心有人聽得懂。中餐在雅典是中國高檔消費品，數量少而價格偏高。而也就是這短短兩年間，就像在其他被“攻佔”的歐洲城市一樣，中國人正在不可避免地成為雅典街頭的風景。

在雅典市中心協和廣場附近，掛着紅燈籠、寫着漢字的商行忽然有一天如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這些商行大多叫着宏大響亮的名字，經營中國食品、服飾、電器和毛絨玩具。隨之，一些帶有卡拉OK包間的中餐館闖入人們的視野。華人旅行社也在迅速發展。很快，這一帶開始被口口相傳地稱為“中國城”。在衞城腳下有着2000年曆史的古希臘市場上，頑強、勤奮的中國商人憑着精明的頭腦，在休閒度日的希臘人的世界逐漸站穩了腳跟。這些主要來自浙江、福建的商人也迅速成立了自己的商業聯合會，在異鄉聯手打造屬於自己的天空。

除了開商行的，還有一些中國人擺着傳統意義上的地攤，揹着一包衣服在公共汽車站、海邊叫賣，舉着傘在太陽下行走，或是在節日的街頭拿起彩筆將那些希臘名字畫成松柏牡丹。相比較那些在紅綠燈下攔車出售香蕉、玫瑰或是強行擦車窗的印巴人、阿爾巴尼亞人，中國人顯得安靜而禮貌。

賣中國畫的地攤

隨着中國人的大量增加，中國產品也開始在希臘登陸。禮品店裏漂亮的節日蠟燭上寫着楷體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而帶音樂的賀卡彷彿是中國的專利，給當地人帶來驚喜。聖誕節時你會發現，幾乎所有聖誕用品都產自中國。

中國的文化產品也早已進入希臘。跟許多國家一樣，希臘人對中國武術甚為喜歡，李小龍、成龍和李連杰在音像店裏甚為搶眼，《卧虎藏龍》和《英雄》都出現在主流影院，電影頻道會放映一些中國武俠電影，而來自中國河南的一些表演少林武術的演出團體一再地受到歡迎，甚至被請到久負盛名、只表演高雅藝術的衞城劇場。一位當地銀行職員説他喜歡修習中國太極，每天早上都要打上幾遍。另外，一些在國外獲獎的中國影片如《我的父親母親》《花樣年華》《小城故事》《無間道》等也會被配上希臘文字幕做成DVD租售，出售價格多為十幾歐元。

希臘人也意識到中國遊客增多所帶來的商機。近來古城普拉卡一家經營民族歌舞的餐廳，新增了中文問候語，並有人在用不標準的中文唱《康定情歌》等中文歌曲。而我有機會去的時候，總能遇到一團又一團的中國人。在一家名為“東方快車”的特色餐廳，專門準備了演唱歷屆奧運會會歌的節目，其中特別增加了2008奧運會一項，他們自作主張地替北京奧運會選了首《茉莉花》，由希臘表演者用中文歌唱。

而前日在協和廣場一家貨幣兑換所的發現又令我訝異：一家國際匯款公司，在這裏新添了中文的介紹冊，並且標明在中國大陸有3家代理銀行。這樣的中文介紹，我在希臘也是首次遇到呢。

中國人對奧運會舉辦地的興趣明顯大於其他國家的遊客，似乎每個人都覺得有義務幫北京看一看雅典是怎麼準備奧運會的。希臘第二大城薩洛尼卡的華人生意也不做了，關了貨行、租了兩輛大車從數百公里外趕來。雖然中國公民目前仍不能自由來希旅遊，但通過指定旅行社組團來雅典為中國隊助威的仍有數千人之眾，他們來自北京、遼寧、上海、香港等地，身着統一服裝，舉着大幅國旗，聲勢浩大。此外還有來自世界各地如西班牙、英國、保加利亞、美國和加拿大等地的華人。

（圖片來自網絡）

中國啦啦隊的表現體現在女排的比賽中，也許是出於中國人對女排不可替代的那份情節。那幾場比賽，中國觀眾之多令其他國家為之遜色，一時間“紅色風暴”席捲全場。除人數多外，啦啦隊的嗓音亦驚人，一掃人們對中國人含蓄內斂的傳統印象。一位意大利老人對此很是激賞，一邊要求與中國球迷合影，一邊笑着問：“等我們和你們比賽的時候，可怎麼辦呢？”

中國記者也是奧運賽場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他們吃着組委會提供的不夠習慣的飯菜，在愛琴海一點也不浪漫的烈日下，扛着粗笨機器奔波於各大賽場，絞盡腦汁挖取大小新聞。那些沒有采訪證件的記者們更加不易。可以在電視前觀看幾乎所有比賽的國內觀眾是何等幸福，身在雅典的人其實反倒無法看全中國隊的比賽。中國記者還有自己獨特的表達方式。在主體育場新聞中心對面一座樓上，掛了兩條紅色條幅，用中英文寫着“奧運萬歲，中國加油”，據説該樓被一家中國媒體租用。

2004年，雅典奧運會開幕式，中國代表團旗手姚明揮舞五星紅旗入場。（圖片來自網絡）

在雅典奧運會開幕式上，身高2.26米的姚明高舉五星紅旗入場時，各國觀眾都認出了他，“姚明”的叫聲不絕於耳。相比成龍來希臘傳遞火炬時的風光，姚明受到的關注有過之而無不及。中國男籃比賽時，原本沒有傾向的外國觀眾不自覺便為姚明加油，來自中國台灣、香港、內地的觀眾更齊聲高呼姚明的名字，唱起《姚明之歌》。一位台灣球迷開心地説：“有姚明的比賽，當然要看的。”組委會也在有意迎合着中國觀眾，在女籃比賽時，賽場響起了歌手蕭亞軒的《愛的主打歌》，而女排比賽時，賽場播放的歌曲為周杰倫的《雙截棍》。

在賽場遇到一些嫁給希臘人的中國女子，帶着她們漂亮的、擁有中希血統的孩子，為中國隊吶喊助威。孩子們都會講中文，用小手舉着五星紅旗。其中一名青島媽媽，給孩子起名“雅青”，寓“雅典青島”之意。

當然，中國人也想從奧運的商機中分得一杯羹。奧運產品中吉祥物雅典娜和費沃斯的毛絨玩具全部產自中國，主會場等16處重要奧運場所的寬帶網建設由中國公司完成，場館外那些外觀別緻的臨時房屋也是出自中國工人之手。另外，在雅典上空飄揚的幾萬面、上百種宣傳旗，都是由上海某公司生產。

而我在足球比賽場館前也曾看到過兩個漢字“大豐”——那是浙江大豐公司，他們是唯一直接參與雅典奧運場館建設的中國公司。該公司完成了和平與友誼體育館和卡雷斯卡基斯體育場等7個工程項目的7.5萬個固定座椅的安裝。

一位老人家中牆上所掛：中希友誼的見證

中國元素，不論在世界的任何地方，如今都是不能被忽視的存在了。

（注：本書出版於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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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 |《愛琴海岸——一個女外交官的希臘生活》

作者 | 王亞麗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