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全球緊盯烏克蘭邊境, 殊不知還有九大火藥桶一點就着 | 文化縱橫_風聞
文化纵横-《文化纵横》杂志官方账号-2022-01-28 22:32
✪ 高劍波教授團隊
北京師範大學地理科學學部
【導讀】2021年,在新冠疫情與全球政治經濟格局的複雜演變之下,全球多地發生動盪與局部戰爭。當前,全球疫情應對已顯疲憊,各種深層次地緣矛盾蠢蠢欲動,為2022年世界局勢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本文基於統計、信息論以及隨機分形理論,在分析海量媒體數據與宏觀經濟數據的基礎上,對2022年具有世界影響的十大地緣政治衝突或危機進行前瞻分析。它們分別是:**俄羅斯-烏克蘭衝突、白俄羅斯-波蘭衝突、伊朗-美國衝突、中美關係、敍利亞問題、巴以衝突、也門問題、新軍政國家危機、非洲惡化危機以及阿富汗問題。**十大沖突將如何進一步型塑2022年的世界發展,我們將拭目以待。
本報告由北京師範大學高劍波教授團隊(按拼音順序,包括丁鈺珮、賀鑫、何兆陽、侯鑫、胡啓月、劉彬、孫瀟慧、王芳蕾、張偉)共同完成,王蒙也參與了數據的收集與處理。文中觀點代表作者個人而非其機構。報告原題為《2022全球十大沖突或危機及發展趨勢展望》,由作者授權文化縱橫新媒體“國際觀察”專欄原創首發,供諸君思考。
2022全球十大沖突或危機及發展趨勢展望
2021年,新冠肺炎繼續肆虐全球,自然災害頻發,世界多地出現饑荒、社會動盪、暴力、暴亂、恐怖襲擊、甚至局部的戰爭。因此大眾希望送走2021後,新的一年能迎來新的篇章。這個良好願望能在多大程度上實現?為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構建了三種方法以定量分析新聞媒體大數據,一種是純統計的方法,能方便地釐清各國和雙邊關係中發生的重大事件,另一種是基於信息論的方法,能連續地監測各國政治不穩定性,還有一種是基於複雜性科學的隨機分形理論的方法,能非常有效地刻畫各國政治和雙邊關係的演化。三種方法的時間分辨率分別為天,月和天。綜合運用這三種方法以分析海量媒體數據,並結合宏觀經濟數據,我們預測2022年以下十大全球衝突或危機及它們惡化或變好的趨勢,以回答2022年會有什麼改善。十大沖突所列的順序不代表它們嚴重的程度,只反映美國介入的優先性。
▍一、 俄羅斯-烏克蘭衝突
俄羅斯-烏克蘭衝突或危機已箭在弦上,基本已不能被美國和北約無實質性讓步的外交談判所阻擋。原因如下:
1991年12月,蘇聯解體,之後出現15個新的獨立國家。目前,已加入歐盟的三個國家,愛沙尼亞、立陶宛、拉脱維亞的經濟,按照人均GDP,遠好於其他國家。餘下的國家中,俄羅斯的經濟最好。可以證明,**各地區不同國家經濟的發展是有層次性的。**這些國家裏,在中亞的那些國家經濟幾乎不可能超越俄羅斯,也不用有幻想。在歐洲的那些國家,假如能加入歐盟,則他們的經濟有望起飛並快速超過俄羅斯,雖然在歐洲,他們的經濟也只能排在中下—— 已經成功的就是愛沙尼亞、立陶宛、拉脱維亞 —— 這也是為什麼烏克蘭那麼想完全脱離俄羅斯而投向歐洲的懷抱。
另一方面,對俄羅斯而言,安全是第一位的。為保證安全,首先,俄羅斯不允許他的後花園,從前蘇聯分出去的中亞五國,發生大規模衝突或動亂。這是為什麼阿塞拜疆-亞美尼亞衝突不會失控、哈薩克斯坦動亂必須很快平定的原因。然後,且更重要的是,俄羅斯會努力在自己和歐洲其他國家之間擁有一個緩衝區。對於緩衝區的迫切需求,很大程度上由美國和北約於2007年計劃在中東歐部署導彈防禦系統激發,同時,俄也習慣有緩衝區,如與中國之間有蒙古國。對已加入歐盟的三個小國家,愛沙尼亞、立陶宛、拉脱維亞,俄羅斯不好操作。**但另外三個,格魯吉亞、烏克蘭、白俄羅斯,在戰略上的重要性就高多了。這是2008年俄羅斯-格魯吉亞戰爭的根本原因。**白俄羅斯已基本認清形勢,所以能摒棄與歐洲多接觸以提升經濟的誘惑。烏克蘭已動身在加入歐盟的路上,加上烏克蘭人口眾多,所以俄必須抓緊阻止,等以後木已成舟,就不好操作。這是短期的視角。更長期的視角是,裝作進攻或真的以小規模方式進攻烏克蘭,將促使和加速歐盟正在討論的聯軍的建立—— 歐盟聯軍一旦建立,世界就會變成多極的,那將對俄羅斯有利。但是,歐盟聯軍成立後,再對烏克蘭等有所動作,就會困難些。所以,俄羅斯必須抓緊。這樣就有了普京和俄羅斯目前的紅線:美國應阻止烏克蘭和格魯吉亞等前蘇聯國家加入北約;美國也不應在烏克蘭或任何其他非北約的前蘇聯國家建立軍事基地或進行“雙邊軍事合作”; 美國甚至應撤銷已部署或計劃部署在中東歐的導彈防禦系統。美國和北約,至少從外交層面來説,必須立即拒絕這條紅線。這是俄烏危機不易化解的癥結所在。
雖然美國和歐盟多方努力,但時至今日,還是不能判斷俄是否會進攻烏克蘭。俄其實希望找到一個台階以避免開戰,如威脅去古巴和委內瑞拉部署武力。基本來説,若美國和北約能保證在近期不通過烏克蘭東擴,則戰爭基本可以避免。不然,戰爭肯定會發生。但俄方會盡力控制規模——戰爭的根本目的是阻止北約東擴,所以,只需證明,任何東擴都會被迅速打擊而不會有成果。
所以,是否能阻止戰爭,關鍵已不在俄方,而在美國和北約 ——若不讓步,戰爭基本不可避免。
▍二、白俄羅斯-波蘭衝突
2021年白俄羅斯-波蘭邊境危機,或者更一般的,2021-2022年白俄羅斯-歐盟邊境危機,不僅是一場移民危機,背後更是一場政治博弈。白俄羅斯和歐盟的矛盾升級始於2020年白俄羅斯大選,歐盟及西方國家指責盧卡申科總統的第六次連任有違民主精神。自去年8月起,數以萬計的移民,主要是來自伊拉克和敍利亞的庫爾德人、少數來自亞洲其他地區和北非地區,通過白俄羅斯的邊界前往立陶宛、拉脱維亞和波蘭。這場危機由諸多因素引發,包括2020年白俄羅斯總統選舉後其民眾的大遊行抗議;瑞安航空4978航班於2021年5月23號在白俄羅斯領空被軍機劫持被迫着落,其後機上的一名持不同政見的記者及女朋友被捕;白俄羅斯受西方更嚴厲制裁,至白俄羅斯-歐盟關係急劇惡化等。值得強調的是,白俄羅斯-波蘭的衝突造成雙方的政治不穩定性都急劇升高,位列世界前茅。
**白俄羅斯-波蘭邊境危機,本質上可看成是俄羅斯和白俄羅斯應對西方制裁的一次操練。**假如俄羅斯-烏克蘭爆發戰爭,且俄羅斯受西方嚴厲經濟制裁,則白俄羅斯-波蘭邊界將成為第二戰場。讓大量難民湧入歐洲,將是俄羅斯和白俄羅斯的首選策略。假如制裁之嚴厲至於極限,則俄羅斯甚至會在東歐開闢另一條戰線以打擊美國已部署在羅馬尼亞和已推遲了兩次但計劃於2022年部署在波蘭的導彈防禦系統。
鑑於日前緊張的俄烏局勢,白俄羅斯與俄羅斯的聯合必須關注。2022年1月18日,白俄羅斯國防部表示,俄羅斯軍事人員和裝備已開始抵達白俄羅斯以便進行聯合軍演。軍事演習將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將從今天持續到2月9日,重點放在部隊迅速部署、保衞政府和軍事設施及聯合空軍射擊演習。第二階段將在2月10日至20日舉行,重點是加強邊境防衞。1月21日,俄羅斯國防部稱,已向白俄羅斯派遣2個營的S-400防空導彈系統。同日,路透社報道,演習區域位於白俄羅斯與北約成員國波蘭和立陶宛西部邊界附近、靠近白俄羅斯與烏克蘭南翼。不僅如此,20日,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簽署總統令,宣佈將於2月27日舉行關於修改憲法的全民公投。從俄烏衝突的背景來看,草案最值得關注的部分是刪除了“無核”和“中立”條款,取而代之的是“避免在本國領土上發生侵略他國行為”的承諾,以及“若局勢緊張,總統可以要求議會考慮向其他國家和地區派遣軍隊及相關人員,以維護集體安全”的提議。
總體而言,邊境危機,表面上是白俄羅斯和波蘭兩國對抗,實質上可以看成俄羅斯和歐盟、北約關係的一個縮影,是對西方已有的和進一步將有的制裁的一個回應。愛好和平的人們,只能希望白俄羅斯不會以第二戰場的姿態出現。
▍三、伊朗-美國衝突
當2018年5月,美前總統特朗普因鄙視美伊核協議不包含關於導彈、人權、和恐怖主義的條款而選擇單邊放棄協議時,世界感到震驚。在2021年上半年,當拜登政府表示願意與伊朗恢復核協議但又無所作為時,雖然世界不再感到震驚,但畢竟還是有些驚訝、疑惑。關注美伊核談判的人們不得不思索,談判究竟會如何發展?新的危機是否會出現?
為精確判斷美伊核談判的走向,需仔細考慮各方的訴求、所受的束縛或限制,及可能有的應對策略。就伊朗來説,通過媒體大數據計算可以發現,伊朗近20年的政治不穩定性完全因核問題和恐怖主義受美國經濟制裁造成,因此為了在將來少受或不再受美國的制裁,伊朗會很希望在核問題上多一些專長甚至擁有一個核武器,使得在談判時,多一些籌碼。但伊方清楚,擁有核武器不是一個選項,因為,製作核武器的過程及擁有核武器後所受的制裁及軍事打擊,將不是其能承受的。但在遭受美方單方面毀約、重大經濟損失、高級將領蘇萊曼尼更於2020年初在巴格達被暗殺的背景下,現在簡單接受美方的條款,也不是一個選項。所以,伊朗要求美方給予賠償、並且保證下一屆政府也會繼續履行協議等。
同時,為對國內民眾有個交代,伊方新政府也須表示強硬。這些訴求,反映在伊朗自2021年下半年至今所做的很多事,包括:2021年7月29日,從坦桑尼亞前往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一艘油輪在阿曼海岸附近遭到無人機襲擊。以色列,美國,英國和羅馬尼亞官員將這次襲擊歸咎於伊朗,雖然伊朗政府否認參與其中(但其媒體承認)。2021年8月3日,從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前往阿曼的瀝青油船“瀝青公主號”在阿曼灣遭到襲擊並被劫持,西方媒體認為,劫持者得到了伊朗的支持。2021年11月4日,成千上萬的伊朗人遊行紀念佔領美國駐伊朗大使館42週年,並高呼反西方口號,焚燒美國國旗,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總司令侯賽因·薩拉米也現身遊行現場並對民眾發表講話。2022年1月3日,伊朗致函聯合國,要求美就蘇萊曼尼將軍之死對美國和以色列採取行動,並提交了一份127名“嫌疑人”的指控清單。同年1月5日,敍利亞馬亞丁鎮附近一美國軍事基地遭到伊朗支持的民兵襲擊。
美方的訴求有兩個方面。**第一方面是基本的,即伊方不發展核專長和核武器,另一方面是拓展的,即保持絕對霸主的形象、充分體現無情外交、利於國內政治和選舉。**因為這些考慮和需求,美方會要求伊朗逆轉其核進程並同意加強監督以換取減輕制裁。同時,因為美伊核協議部分或全部條款在2023、2024及2025將失效,美方也給伊方加了個截止期,即告誡伊朗通過外交途徑解決核爭端問題的時間有限,頂多到2022年2月初。
2021年12月27日,第八輪美伊核談判在維也納開啓。伊朗方面對於談判持積極樂觀態度,但西方國家認為談判進展緩慢。**就近期來看,能讓雙方完全滿意的協議大概率不會出現。**因為美國想從伊朗乃至中東問題中脱身,以便能聚焦於其認為更重大的國際事務,美國需要以色列這個盟國來處理伊朗事務。近期以色列的很多行為,表明了其樂意並極其勝任這一任務。
2021年10月13日,以色列外交部長亞伊爾·拉皮德宣佈,正在考慮所有選項,以促使伊朗停止鈾濃縮活動。同月19日,以色列國防部長要求增加15億美元預算用於採購武器以對抗伊朗。至同年12月18日,以色列國防部長甚至向美國國防部長提出了其軍隊襲擊伊朗領土的時間表。同時,以色列也刻意曝光其與伊朗的矛盾。比如,以軍官員在2021年12月20日首次透露,以方曾參與美軍暗殺伊朗高級將領蘇萊曼尼的行動。2022年1月10日,以色列總理納夫塔利·貝內特表示,無論德黑蘭與世界大國之間達成任何核協議,以色列都將保持對伊朗採取"不受限制"的行動。
**由於以色列的加入甚至佔於主導地位,美伊核談判的走向將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若政治秀結束後,美伊能簽署一份雙方讓步的協議,即美方不再要求伊朗逆轉其核進程,因此只撤銷部分特朗普加的制裁(less-for-less),那對世界是福。若衝突加劇,甚至出現小規模局部戰爭,那對世界自然是禍。
▍四、中美關係
我們選擇中美關係作為2022年需關注的熱點之一,不是因為近期中美互動已顯示出很大的爆發正面衝突的可能性,而是因為中美關係的重要性。只要不被其它國際事務羈絆,美方肯定會專注對付中國,而中方則會一直關注美方的動態,努力應對美方的各種挑釁。更重要的是,中美任何交鋒,都會對世界造成巨大(且經常是負面)的影響。
拜登剛入主白宮時,中外許多人士都希望中美關係能有所改善。可惜這個願景沒有成真。相反,**拜登新政府的每一位成員就職時都表態,將把中國視作美國最大的挑戰者和競爭者。**拜登本人也在其上任的第二週就致電英、法、德領導人,要求他們與美國聯合共同應對中國。隨後,在維持特朗普政府所有對華的政策時,拜登政府逐步擴大對華高科技公司的制裁,並於2021年9月,和英國及澳大利亞建立了三邊安全合作機制AUKUS。同月,也重拾美日印澳“四國機制”且在華盛頓舉行首次線下峯會。因懷疑新疆地區可能有強迫勞動的行為,拜登總統甚至於12月24號簽署法案,全面禁止進口中國新疆的產品,並要求其盟國跟隨。
客觀數據及定量分析能幫助理解為什麼拜登上任後中美關係以上述方式發展,並防止中美關係進一步惡化。為理解美國新政府的行為,需要精確知道中美關係何時發生了質變。通過將“質變”理解成“美國通過聯合多方勢力實施全球戰略佈局,以遏制中國崛起”,可以發現,**中美關係在2010年發生了質變,**因為美國該年在東北亞、南亞、東南亞地區和南太平洋地區都有系統的佈局,並且兩國的輿論衝突在2010年後顯著上升了一個台階,且在隨後7年裏,始終維持這一狀態。2015-2017年,中美合作態勢也降了一個台階。特朗普執政前,美國對中方更多的是外交層面的戰略謀劃。特朗普執政4年中,中美關係發生重大變化,美國製定了更詳細的應對方案,並打破了美國政府多年來堅持的接觸戰略説法,從戰略和戰術上主動出擊打壓中國。由此可見,拜登政府的策略只是簡單整合了前兩任總統的戰略和戰術,因此,任何期望中美關係改善的願望註定落空。
中美關係的妥善處理,對世界各國有效應對全球氣候變化,促進世界和平,助力後疫情時代世界經濟的恢復和發展,都至關重要。雖然,中方很難直接影響美方的行為,但中方若能應對得當,當能將損失最小化並造福世界,如在某些情形下避免讓被牽涉的其他國家被迫選邊。具體來説,為有效應對美方利用意識形態及衍生的各種伎倆,中方應充分運用古今中外都追崇的普遍價值來破局。同時,中方應讓世界明白,即使中美體制完全一樣,美方還是會無情遏制中方發展,所以,中美之爭,根本上不是第一第二之爭,**而是美方想保持絕對的霸主地位而不允許中方繼續發展。**所以,諸如新疆棉、強迫勞動、維吾爾族受壓迫甚至被滅族等事,中方應該清楚地告訴世界,維吾爾族是新疆人口最多的民族,超1100萬。那麼,全面教改、壓迫、滅族,又從何説起?
雖然目前中國在許多高科技領域都遠落後於美國,但中國人民勤勞、勤奮、能吃苦、有創意,所以,**若政府能有效佈局,許多來自美方打壓的負面效應,當能被有效消除。**在科技方面,中方應該全面佈局、因地制宜。比如,政府可以鼓勵部分科研人員從事從零到有的獨創性研究,同時應鼓勵部分人工智能研究者致力於發展智慧農業,即發展能變革農業的人工智能,並從農業的具體需求出發提煉出一些深刻的問題而發展一般性人工智能。也應該充分利用廣西、雲南、甚至東南亞豐富的食品資源,大力發展深度食品加工,使得全國甚至全世界的人民都能享受那些優質的食品資源 ——時值世界多地出現饑荒,全球幾億人民缺少糧食,深度食品加工既能造福人類,也能成為幫助農民脱貧的一個重要支撐點。同時,中方應該持續、有深度地監測、預估美方各種可能的策略和行為。這裏值得注意,運用隨機分形理論分析新聞媒體大數據,可以發現,2021年的上半年對應美方政策的改變期,即尚未決定如何具體對付中方。2021年的下半年,美方有了明確的方案,包括加強制裁中方高科技公司和用新疆棉説事。但總的來説,美方還在努力尋找抓手以更好地對付中國。在可見的未來,其中一個抓手可能是與台灣簽署某種自貿協議,前提是美方能從自貿協議發現對己足夠多的好處。為有效預估美方各種可能的策略和行為,中國政府可以嘗試建立一支精悍的由自然科學家、工程師、及社會科學家組成的交叉隊伍。總之,有效消除來自美方打壓的負面效應,既是造福自己,也是造福世界。
一般來説,在中美高層已認同兩國關係是競爭而非衝突的情況下,中方應該學會從容應對美方的各種挑釁並消除其不利影響。美方各職責部門的官員,不管其以前對華的態度是友好還是充滿敵意,為顯示其愛國,併為以後選舉爭取有利地位,都需對華表示強硬,並努力將一切政治化。中方應在競爭的框架內,努力消除被政治化了的元素。只有這樣,才能有效消除虛假信息的傳播,並爭取到世界的理解、同情和愈益寶貴的發展權利。最重要的是,通過對世界各國宏觀經濟數據的分析,可以發現,若中國經濟的發展沒有足夠的增長率,疫情後世界經濟的恢復和發展將會極其困難甚至不可能。
▍五、敍利亞問題
敍利亞作為2022年需關注的熱點之一,不僅因其戰爭仍在持續,更因其2021年政治不穩定性曲線外推後仍位列世界前茅。當然,相比於2020年3月前,其形勢已有了好轉。這也可由圖1看出。
縱觀敍利亞戰爭歷程,自2011年3月敍利亞危機爆發後,在地區大國以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大國的干預下,敍利亞局勢由示威遊行演變到武裝衝突,從2011年7月反對派“敍利亞自由軍”的出現,到2013年9月“伊斯蘭國”的異軍突起,再到2015年12月庫爾德武裝敍利亞民主力量的成立,敍利亞局勢形成敍利亞政府軍、反對派、庫爾德武裝以及“伊斯蘭國”極端組織等多方混戰、武裝割據的局面。值得注意的是,參與敍利亞戰爭的各方大多數都或多或少得到了外國的各種支持。
敍利亞戰爭重要的時間節點包括:2014年9月,美國及其盟友開始打擊敍利亞境內的“伊斯蘭國”極端組織;2015年9月,俄羅斯在軍事上支持敍利亞政府軍,並開展了空襲和其他軍事行動;2016年8月,土耳其武裝部隊正式對敍利亞進行直接軍事幹預,聯合敍利亞反對派打擊敍境內的庫爾德武裝和“伊斯蘭國”極端組織;2017年,敍利亞政府軍在戰場上佔據了主導權;2020年3月,俄羅斯和土耳其同意在反對派據點伊德利卜停火,戰局緩和,此時的敍利亞政府軍已控制近64%的領土。隨着戰爭的進行,各種軍事力量不斷介入,**敍利亞的戰爭性質已經發生了變化,逐漸演變成“代理人”戰爭。**敍利亞不再只是政府軍、反對派、庫爾德武裝、伊斯蘭極端組織等當地勢力的戰場,也成為了俄羅斯、土耳其、伊朗、以色列、美國等各國力量博弈的場所。
2021年,敍利亞戰爭有以下幾個陣線。首先,政府軍、俄羅斯和反對派、土耳其之間,雖已同意停火,但仍存在小規模衝突,包括每月的空襲、炮擊、狙擊與地雷埋設等,如,2021年12月26日-2022年1月4日期間,俄羅斯多次空襲了反對派控制地區的設施與據點。其次,“伊斯蘭國”等極端組織的殘部仍然每月頻繁對政府軍、庫爾德武裝甚至平民發動恐怖襲擊,而且持續到了今年,如2022年1月2日,“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在東部沙漠地區襲擊了一輛政府軍的軍用運輸車,造成5名士兵死亡,20人受傷。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襲擊造成的傷亡人數在逐月下降,這可歸功於多方勢力的圍剿使極端組織的力量有所削弱,如俄羅斯的空襲在2021年10月期間就曾導致31名“伊斯蘭國”極端分子死亡。再次,因懷疑伊朗在敍內有軍事力量,以色列多次空襲和打擊首都大馬士革、港口城市拉塔基亞等地區,且表示這種打擊將會繼續,但是從整體來看,無論是打擊數量還是造成的人員傷亡,在下半年均有所減輕。美國也依然對敍利亞事務有所幹預,如拜登政府曾於2021年2月25日對敍利亞境內親伊朗民兵組織的設施發動空襲,並於2022年1月5日,因懷疑其駐敍利亞“綠色村莊”基地遭伊朗勢力的火箭彈襲擊,予以反擊。此外,東北部庫爾德武裝與土耳其之間也間斷性地發生較小規模衝突。總的來説,敍利亞在2021年多方相互對抗打擊的局勢仍在繼續,除了政府軍和反對派之間的衝突隨時間變化保持平穩甚至略有上升外,其他衝突及伴隨的死亡人數在下半年出現了減少的趨勢,故2022年敍利亞戰爭繼續擴大的風險較小,有望呈現出繼續衰減的局面。
2022年敍利亞政府會致力於兩大任務,一是戰後重建,二是恢復領土,第二點對於阿薩德政府而言顯然更加緊迫。因長期戰爭,經濟危局,加上尚未結束的新冠肺炎,敍利亞戰後重建會極其困難,其人道主義危機在2022及往後幾年,也將持續甚至惡化。這可由2022年初,二十幾名難民逃到本身也深陷人道主義危機的黎巴嫩而遭黎巴嫩當局逮捕可見一斑。確實,即使進入2022年後,敍利亞還是每天都有多起百姓受蹂躪和因被戰火波及而傷亡的報道,如敍利亞北部阿夫林地區受土耳其支持的派系砍伐橄欖樹、掠奪收成並向農民徵税。
▍六、巴以衝突
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衝突,作為以色列和中東地區阿拉伯國家間衝突的一部分,由來已久。追溯歷史,衝突的核心與不同民族間對有限土地的爭奪密切相關。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大量猶太人重返故鄉,耶路撒冷自此歷經滄桑,從未停息。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宣佈獨立,建立猶太國家,由此,巴勒斯坦難民逐漸增加,巴以衝突也逐漸“常態化”。其中,70多年間,爆發了6次大規模中東戰爭(1948-1949年的“以色列獨立戰爭”、1956年的“蘇伊士危機”、1967年的“六日之戰”、1973年的“救贖日戰爭”以及1982年和2006年的兩次黎巴嫩戰爭),以及不計其數的民間衝突。並在2021年5月,爆發了近幾年最嚴重的巴以衝突。
和以往的巴以衝突源於中東和平進程受挫、以色列或巴方有重大軍事舉措不同,2021年5月的衝突源於民事糾紛,但升級迅速。5月7日,以色列軍警驅趕東耶路撒冷謝赫·賈拉社區的近十户阿拉伯家庭,原因是以方認定這些住宅產權屬於過去居住在此的猶太家庭,阿拉伯人拒不執行該判決且拒絕離開,於是雙方開始爆發摩擦及小規模的衝突。正值齋月兼阿拉伯人週五聚禮日,大量阿拉伯人在聖殿山聚集,要求猶太人撤出東耶路撒冷,於是以方軍警封鎖了整個聖殿山,騷亂升級為導致300多人受傷的大沖突,耶路撒冷陷入混亂。雙方的民事糾紛本可通過繼續協商解決,但被哈馬斯抓住機會介入並放大,宣稱誓死保衞耶路撒冷,5月10日哈馬斯發起大規模火箭彈攻勢襲擊以色列,以方的還擊也十分迅速,對700多個目標進行定點清除,通過斬首行動“消滅”了幾十名哈馬斯人員,包括十名哈馬斯高級官員。持續多日的武裝衝突,將巴以緊張局勢推向一個新的高點。5月20日,哈馬斯與以色列達成停火協議,雙方於21日2時開始停火,但隨後巴以之間的零星交火依然不斷。截至5月22日,根據巴勒斯坦衞生部門的統計,至少248名巴勒斯坦人在以色列的空襲中死亡,1400餘人受傷。以色列方面則有12人死亡、100餘人受傷。
好景不長,2021年8月22日,以色列國防軍出動戰機空襲了加沙地帶哈馬斯的多處軍事目標,以方表示,空襲是對日前加沙地帶武裝人員射傷以軍士兵事件的回應。隨後,12月10日,巴勒斯坦民眾與以色列軍方人員在約旦河西岸發生衝突,導致一名巴勒斯坦人死亡,68名巴勒斯坦人受傷。
將ACLED提供的信息彙總,可以發現,2019年至2021年間,巴勒斯坦地區發生的6類衝突事件致死人數均為波動上升(見圖2),其中2020年部分衝突有所緩解,與COVID-19疫情的全球大流行有一定關聯。
**巴勒斯坦內部政治環境的不穩定,是阻礙巴以之間和平進程的一大重要因素。**巴勒斯坦內部派系眾多,包括巴勒斯坦社會民主黨(the Palestinian National Liberation Movement,又名法塔赫Fatah),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陣線(thePopular Front for the Liberation of Palestine , PFLP),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陣線-總指揮部(the Popular Front for the Liberation of Palestine-General Command,PFLP-GC),解放巴勒斯坦民主陣線(the Democratic Front for the Liberation of Palestine), 尼達爾組織(the Abu Nidal Organization),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the Palestinian Islamic Jihad)和哈馬斯(Hamas)等等。其中,“法塔赫”和“哈馬斯”佔主導的兩大政治派別,在處理巴以問題時都希望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各方勢力對國家政權的爭奪在一定程度上只會增加內耗,削弱巴勒斯坦整體力量,而且對其在國際社會的形象極為不利,無益於處理巴以關係。希望未來,巴勒斯坦的各方政治勢力能夠冰釋前嫌,意識到內部團結的重要性。
自拜登上台後,表示願意重新承認“兩國方案”,但所謂的“和平方案”,也未能從根本上解決巴以衝突的核心問題。**巴以衝突的持久性和解決的艱難性表明,在諸多的普世價值中,包括民主、公正、博愛等,當牽涉民族、國家的概念時,可能都會變成次要的,降至第二梯隊。**這個觀點應該能幫助理解、認識到世界上許多其他衝突的根源。就巴以衝突而言,我們只能希望,擁有絕對優勢力量的以方能剋制些,不至造成巴方巨大的傷亡;巴方各黨派更應該彼此協商,團結對外,運用其智慧提出一條新的解決方案,使得以方能接受,世界也能支持。這樣,未來雙方關係才能向好的方向發展。
▍七、也門問題
自2014年9月內戰發生至今,也門仍深陷戰爭泥潭,其人民也仍在深重的人道主義危機中掙扎求生。
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裝於2014年9月控制了也門首都薩那,隨後於2015年3月宣佈推翻哈迪政府,並向南擴張至哈迪政府權力所在的亞丁省,迫使總統哈迪逃往沙特阿拉伯。震驚於由地區什葉派勢力和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裝的迅速崛起,沙特阿拉伯領導的聯軍發動了旨在擊敗胡塞武裝、結束伊朗在也門的影響並恢復哈迪政府的軍事行動,隨之而來的便是也門持續至今的軍事僵局。時至今日,也門內戰已牽涉諸多武裝勢力。除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裝和沙特阿拉伯支持的哈迪聯盟外,在也門南部和蒂哈馬海岸,還有阿聯酋支持的反胡塞派系,包括南方過渡委員會、塔雷克·薩利赫(前總統阿里·阿卜杜拉·薩利赫的侄子)的全國抵抗陣線、巨人旅、蒂哈馬抵抗陣線等。其中,南方過渡委員會作為也門南方分離主義運動的主要政治分支,其與哈迪政府之間的緊張關係不容忽視,南方過渡委員會曾於2019年8月將哈迪政府驅逐出亞丁,後在沙特的干預下與哈迪政府於2019年11月簽署了《利雅得協議》。但雙方未曾真的達成共識,因此至今還未實際履行協議。
胡塞武裝控制也門首都薩那和除馬裏卜省以外的也門北部所有地區後,於2021年2月,以佔領馬裏卜省為目標,發動了馬裏卜之戰,導致馬裏卜省的武裝衝突升級。由此,也門內戰迎來了一個關鍵節點。馬裏卜省位於也門北部和南部之間的十字路口,是哈迪政府軍在北部的最後一個據點,同時還是也門油氣業的中心——馬裏卜省油田和煉油廠的產量佔也門總能源需求的近8%(也門90%以上的石油和天然氣依靠進口)。2021年10月,胡塞武裝控制了馬裏卜省和舍卜沃省(該省也有油田和該國唯一的液化天然氣接收站)的5個地區。這引發了許多國際觀察者擔心,若胡塞武裝佔領馬裏卜省,可能會導致至少50萬人流離失所。所幸,胡塞武裝的進攻勢頭已被阿聯酋支持的巨人旅武裝遏制,於2022年1月10日宣佈已完全解放舍卜沃省所有地區。這直接打擊了胡塞武裝佔領馬裏卜的進程,作為警告和反擊,胡塞武裝於2022年1月17日對阿聯酋發動了襲擊。也門內戰至此變得更為複雜。
**2022年乃至未來更久,也門內戰仍將處於難以結束的膠着狀態。**即使胡塞武裝在近期被完全擊潰,因牽涉諸多反胡塞勢力,也門戰爭也不會完全消停。因此,伴隨着伊拉克戰爭的結束和敍利亞戰爭接近尾聲,可以預見,也門在2022年及未來幾年或將變成中東戰爭的主戰場。
也門人道主義危機仍需要國際社會繼續深切關注。據聯合國人道主義事物協調廳統計,截至2021年10月,也門有2070萬人因醫療、饑荒、營養不良、流離失所等問題需要人道主義援助,佔也門總人口約70%。更為嚴峻的是,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於2021年12月發出警告表示,向也門1300萬人提供糧食援助的資金即將耗盡,自2022年1月起,只有處於最危急饑荒狀態的500萬人可以得到全額的糧食援助配給,餘下的800萬人只能得到部分援助配給。顯然,也門在2022年將面臨更為嚴重的饑荒。
▍八、新的軍政國家裏的危機
2021年可謂是“政變之年”,政變次數達到近20年以來的最高,部分政變後國家政局極度動盪,社會衝突加劇,羣體性事件頻發,甚至內亂的風險也不斷加大。在諸多安全態勢持續嚴峻的國家中,緬甸、蘇丹和馬裏政變後引發的衝突和危機尤為嚴重。
雖然緬甸自1948年脱離英聯邦宣佈獨立,但軍方在1962年至2011年間長期掌握着國家的政權。近年軍方與文職政府之間的緊張態勢又升級。2021年2月1日,緬甸發生軍事政變,昂山素季和部分民盟高級官員遭軍方扣押。被扣押至今,昂山素季已先後面臨十餘項罪名指控,今年1月,昂山素季再被判處4年監禁,加上此前的刑期共6年。政變的導火索可追溯至2020年11月的緬甸選舉,民盟在這次大選中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慘敗的發展黨稱“選舉存在舞弊”,軍方也順勢發動了這場政治危機。政變發生後,一度引起緬甸國內局勢劇烈動盪,國內政黨以及多地民眾紛紛發起不同規模的抗議遊行活動,軍政府的持續暴力鎮壓在幾個月內已導致超過數百人死亡,數千人被拘留。全球各國對此次政變表示強烈譴責,國際制裁以及國內的混亂導致緬甸的經濟、民生急速惡化。12月,軍政府與克倫民族解放軍衝突升級,23日,軍方對緬泰邊境妙瓦底勒格果實施空襲,民眾安全受到威脅,緬泰兩國之間的貿易也受到嚴重影響。
緬甸民族團結政府(NUG)於去年9月啓動針對軍政府的“人民防衞戰”,並在不斷發展自己的軍事勢力。雖然各地的平民抗議和武裝團體的抵抗頻繁發生,但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民族團結政府推翻軍政府的努力大概率無法實現,軍政府也不希望發生大規模的武裝衝突。根本原因是,軍政府遠比民族團結政府強大,軍政府現役軍隊人數約有40.5萬(緬甸總人口約5000萬),而人民國防軍僅有約3萬人,且分佈在緬甸各處,組織較為鬆散。若武裝衝突激化,軍政府對人民國防軍及其聯盟發起大規模鎮壓,尤其是空襲,對後者來説將會是致命打擊,國內民生也會進一步惡化。另一方面,軍政府也在使用各種手段不斷消解抵抗勢力。例如,使用“四個削減”戰略,即削減叛亂分子的食物、資金、情報和新兵來源;説服武裝團體不要與民族團結政府建立正式聯盟;並以平民為目標,綁架反叛軍親屬作為人質等。雖然政變時軍政府承諾在2022年底緊急狀態結束後,於2023年重新舉行多黨民主選舉,但就目前而言,和平理智的政治談判不太可能按時發生。
東南亞的混亂尚未平息,地球另一端的非洲大陸政變又起。在有政變的非洲國家中,蘇丹和馬裏尤其令人擔憂。
蘇丹複雜的種族矛盾、民不聊生的經濟形勢,使該國深受內戰和政變之苦。自1956年獨立後,蘇丹爆發了兩次大規模內戰,小規模武裝衝突更是不斷。巴希爾通過軍事政變上台執政的30年間(1989-2019),其獨裁手段以及伊斯蘭化政策給蘇丹留下了極大創傷。如今,巴希爾下台已兩年有餘,但由文官和軍人聯合組成的過渡政府仍非常脆弱,不同政治力量之間的裂痕日益外顯。去年下半年,蘇丹政局一直處於緊張狀態。9月21日,蘇丹發生軍事政變,但被過渡政府挫敗,40餘名軍官和士兵被拘留。10月25日,蘇丹軍方再次發動軍事政變,抓捕並軟禁過渡政府總理哈姆杜克及多名內閣部長,接管政權並宣佈國家進入緊急狀態。自此次軍事政變以來,蘇丹已經爆發10餘起人民大規模示威遊行活動,安全部隊與民眾間的衝突導致至少57名抗議者死亡,數百人受傷。為安撫民眾,蘇丹過渡政府總理哈姆杜克政變後被請回續任總理,但今年1月2日,哈姆杜克宣佈辭職,軍方几乎已全面接管蘇丹。蘇丹的軍隊力量相對不小,現役人數約10.5萬,看來其政變的發展或與緬甸類似。但蘇丹民眾深受巴希爾政權之苦,不會再次接受一個通過政變上台的軍政府。所以,之後軍政府與民眾之間的抗議和衝突可能會愈演愈烈。然而,比起看不到光明的政治和解,更為緊迫的是經濟困境。2020年蘇丹的人均GDP僅有約600美元,若要消弭抗議和政變的民意基礎,就必須破解經濟困局。對於當前的蘇丹來説,只能依靠外部力量來緩解國內危機。可以説,2022年,蘇丹的民生問題和政治僵局交織,混亂局勢或更將惡化。
另一個非洲國家,馬裏,也同樣在承受着危機的惡性循環。長期以來,馬裏的經濟嚴重落後,2020年人均GDP僅為860美元,其經濟基礎難以支撐民眾從原來的部族依附轉為現代公民的狀態;政府腐敗不堪,剋扣軍餉,導致軍方傾向反對派,政權動盪不安。2021年5月24日,馬裏發生軍事政變,這是馬裏在2020年8月政變後的第二次政變,過渡政府總統恩多、總理瓦納等人被軍方扣留,28日,政變後上台的軍政府領導人阿西米·戈伊塔上校成為馬裏過渡總統。但馬裏軍隊人數較少,現役軍隊只有約10000人,裝備落後,並且士氣低下,雖然已成功奪權,看來不能有效支持國家的運行。顯而易見的是,2022年,馬裏的政治危機還是無法解決。另外,恐怖主義問題也一直是馬裏之大患。自2017 年“伊斯蘭國”在中東地區遭受重創以來,大量非籍恐怖分子迴流非洲,薩赫勒五國,特別是馬裏、尼日爾、布基納法索、乍得的安全態勢進一步惡化。“聖戰主義”思想在馬裏北部地區根深蒂固,反叛武裝同激進勢力相互勾結,邊境地區的毒品交易和非法買賣為恐怖組織提供了資金支持,使這一地區成了恐怖主義滋生的温牀,甚至蔓延至鄰國,造成更大的威脅。馬裏現階段的權力真空極大地影響到馬裏的反恐行動以及薩赫勒五國反恐合作機制的運轉,加之法國的逐步撤軍使馬裏的反恐形勢不容樂觀,各類恐怖主義向馬裏滲透的可能性導致全球的反恐形勢也面臨重大考驗。為幫助馬裏擺脱這一困境,薩赫勒地區各國以及國際社會應該加大支持力度,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2022年,這幾個新的軍政國家都面臨着不同危機。緬甸軍政府因為軍隊力量較強,被推翻的可能性不大,愛好和平的世界各國人民只能希望緬甸軍政府能剋制、保持理智,不屠殺人民。從蘇丹軍方全面接管國家的行動來看,其局勢發展可能會與緬甸類似,世界也只能希望蘇丹軍政府能不步緬甸軍政府的後塵,否則只會加劇國際社會對其的制裁,導致國內的經濟進一步惡化。馬裏軍隊本身實力較弱,民眾和軍隊之間的頻繁衝突將會是2022年馬裏的一箇中心主題,恐怖主義的持續滲透也使其形勢更令人擔憂。
(《文化縱橫》郵發代號:80-942)
▍九、非洲惡化的危機
非洲大陸,受新冠肺炎疫情及極端天氣的影響,並因經濟基礎薄弱和抗風險能力差等原因,遲遲無法擺脱困局。若論經濟衰退之巨,政治之動盪,深陷饑荒人羣之大,及騷亂、暴力、恐怖等活動之劇,至少有10餘個國家在未來應被深切關注。
據聯合國發佈的《2021年世界經濟形勢和展望》報告,非洲在2020年出現了有記錄以來最嚴重的經濟收縮。儘管多家機構均預測2022年非洲的經濟將有所回暖,但相對於2021年仍面臨下行風險。由於非洲抗風險能力差,經濟衰退很容易導致社會動盪和政治緊張,進而可能加劇不安全、暴力、國內流離失所、難民和糧食危機。事實上,受疫情、經濟衰退等多重因素影響,2021年非洲先後發生2次未遂政變(3月尼日爾未遂的軍事政變,9月21日蘇丹的未遂政變)、4次成功政變(4月乍得軍方接管政權、5月馬裏軍事政變、9月幾內亞和10月蘇丹的軍事政變),以及8月份針對馬達加斯加總統的1次未遂暗殺。所幸,這些政治危機並未引發大範圍戰爭。相較之下,非洲地區因騷亂、暴力、恐怖主義、戰爭等造成了更多的人員傷亡,尼日利亞、埃塞俄比亞和剛果民主共和國尤為嚴重,詳見圖3。
**尼日利亞:**該國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安全危機,從綁架到極端主義叛亂,該國幾乎每個角落都遭受着暴力和犯罪的打擊。概括來説,尼境內主要存在5種安全威脅,分別是聖戰主義(主要是盤踞於東北部的博科聖地和“伊斯蘭國”西非省組織)、牧民-農民衝突(主要發生在中部貝努埃州)、土匪和綁架(主要發生於西北和中北部)、分離主義叛亂(位於東南部)和石油武裝分子(Oil militants,集中在南部尼日爾省三角洲)。圖3顯示,2021年尼日利亞因戰鬥、針對平民的暴力和騷亂造成的死亡人數高達8251。諸多暴力事件加劇了該國的難民問題,數以萬計的尼日利亞人逃往尼日爾避難。不幸的是,尼日爾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以“大撒哈拉伊斯蘭國”(IS-GS)為代表的恐怖組織常在蒂拉貝里地區襲擊平民、政府官員及軍方目標,導致大量人員傷亡。2021年1-11月在尼日爾發生的襲擊事件造成698名平民死亡,是2020年同期的兩倍之多。作為尼日爾的鄰國,布基納法索的恐怖主義活動也甚為猖獗,尤其是中北部地區。
**埃塞俄比亞:**持續的內戰已經造成了嚴重的人員傷亡和人道主義災難。據ACLED數據顯示,2021年埃塞在戰鬥和針對平民的襲擊中造成的死亡人數分別為5033和2467人(見圖3)。2021年11月埃塞國防軍依靠阿聯酋、伊朗、土耳其提供的無人機,將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提人陣)的軍隊逐回了提格雷州山區。提人陣是原埃塞俄比亞執政黨——埃塞俄比亞人民革命民主陣線的核心,並曾實際控制埃塞俄比亞政權,但近期已被阿比為首的埃塞俄比亞繁榮黨定為恐怖組織。因提人陣在提格雷地區得到當地民眾支持,埃塞的戰事在未來一段時間會膠着,希望那些局部的戰事不至於造成大規模的傷亡。
**剛果民主共和國:**該國是繼尼日利亞和埃塞俄比亞之後因戰亂死亡人數最多的國家。其東北部存在着多支反政府武裝,包括盧旺達解放民主力量、烏干達反政府武裝“民主同盟軍”(ADF)、民族主義與融合主義者陣線(FNI)、反政府組織“剛果愛國平等力量”(FPIC)、民兵組織“剛果發展合作社”(CODECO)、“伊圖裏愛國抵抗陣線”(FRPI)等。這些武裝力量不僅彼此之間相互傾軋,且時常因利綁架甚至殺害外國人員。2021年該國再度發生內亂,邊境地區爆發槍戰,甚至還將聯合國車隊捲入其中,共造成5144人死亡。據不完全統計,2021年,僅由ADF組織造成的平民死亡人數就超過800人。儘管當地政府不遺餘力地打擊反政府武裝力量,但效果有限。未來剛果民主共和國的安全形勢依然非常嚴峻。
以上三國外,2021年馬裏、蘇丹、南蘇丹、索馬里、中非和喀麥隆等國因三種暴力活動造成的死亡人數均超過1000,詳見圖3、圖4。2022年非洲大陸的安全形勢將面臨着前所未有的挑戰。特別是,由圖4可以推斷,2022年,尼日利亞、中非、蘇丹和尼日爾的形勢大概率會繼續惡化。
▍十、來自阿富汗的破解人道主義危機的第一縷曙光
新冠肺炎,洪災,颱風,地震,山火,饑荒,社會動盪,暴亂,恐怖襲擊,政治的極端不穩定性及局部戰爭,使得世界多國經濟崩潰,並深陷大規模的人道主義危機中。所幸,在諸多這樣的國家中,包括埃塞俄比亞,海地,黎巴嫩,緬甸,蘇丹,馬裏等,第一縷曙光已隱約在阿富汗出現。
近20年間,因美國反恐,阿富汗一直飽受戰禍,大部分時間政治都處於極度不穩定之中。近幾年的一個例外穩定的窗口出現在2018年。應該是感覺到了這個穩定的窗口,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於2018年中開始與塔利班談判撤軍。談判持續了近18個月,至2020年2月簽署了撤軍協議。協議不牽涉當時的阿富汗政府,並同意陸續釋放5000名塔利班囚犯;談判期間及以後,美軍也沒怎麼有針對性地打擊塔利班。至2021年8月塔利班迅速攻陷喀布爾時,其軍隊總人數達到80000人。可見,釋放的5000名囚犯是其軍隊的一個重要力量。塔利班掌權後,可能得益於西方的批評,塔利班基本允許女孩子們繼續上學,也允許婦女在政府部門工作——當然,按通常的標準,塔利班做的肯定還不夠好——所幸,塔利班確實在改,雖然緩慢。目前,阿富汗陷入的困境是大規模饑荒和基本崩潰的經濟。如此,怎麼可以説阿富汗將射出一縷破解人道主義危機的曙光?
理由是,不同於包括埃塞俄比亞,海地,黎巴嫩,緬甸,蘇丹,馬裏等同樣陷入深重的人道主義災難的國家,塔利班自去年8月掌權後,以異乎尋常的速度,使得阿富汗的政治正一天比一天變的穩定(with unusual speed, Afghanistan’s politics isgetting more stable each day)。相比於伊斯蘭恐怖主義,塔利班的教義更温和些;塔利班的戰士身經百戰,所以,塔利班政權有望在將來徹底壓制在阿富汗的伊斯蘭恐怖主義。應該説,如果那一天到來,塔利班政權相當於對人類文明的進步做了些貢獻。
相比之下,許多國家,包括埃塞俄比亞,海地,黎巴嫩,緬甸,蘇丹,馬裏等,不僅深陷人道主義危機之中,還深陷極端政治不穩定甚至政治危機中。後三個國家,剛經歷軍事政變,軍政府不被其人民認可,自不必多説(請見上面第8點)。至於埃塞俄比亞,去年11月政府軍依靠鄰國(阿聯酋、伊朗、土耳其)提供的無人機,將提人陣的軍隊驅趕回了提格雷的山區。埃塞俄比亞的政治危機已經持續了很多年,也不太可能在未來幾年被解決。至於黎巴嫩,2019-2021的危機自經濟危機演變成政治危機,再以正反饋方式互相促進,加上2020年8月首都貝魯特港的爆炸,導致200多人死亡,數千人受傷,及2021年8月黎巴嫩北部的又一次大型燃料爆炸,至2021 年 10 月 9 日,由於貨幣和燃料短缺,在其兩個主要發電站停電後,全國停電 24 小時,及幾天後,貝魯特發生宗派暴力事件,黎巴嫩基本接近完全崩潰。海地,在2021年7月其總統被刺殺導致權力真空及各方勢力角逐,加上去年8月7.2級的地震導致2000多人死亡,1萬多人受傷,十幾萬座建築物受損或被毀,及60多萬人需要援助,其狀況並不比黎巴嫩好多少。因此,真能讓人看見曙光的還是阿富汗。
為使那一縷破解人道主義危機的曙光能真正從阿富汗射將出來,國際社會,尤其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必須立即給予阿富汗援助,特別是解凍阿富汗在西方接近20億美元的資產。美國與塔利班在2020年2月達成的條約,既然不牽涉當時的阿富汗政府,等於承認塔利班是真正代表阿富汗人民的政體。塔利班能在2021年夏天勢如破竹地攻佔喀布爾及阿富汗全境,也確實表明,在阿富汗政府、伊斯蘭恐怖組織和塔利班三者之間,大多數阿富汗人民選擇了後者。因此,西方乃至全世界都不應再遲疑,因為任何延遲,都可能造成幾十甚至幾百萬人的死亡。那種危機,無異於大規模戰爭甚至種族滅絕。所幸,這樣的危機,在文明日益進步的當代,幾乎不可能發生,尤其是聯合國已呼籲全世界給阿富汗50億美元的援助。我們希望全世界都能快速、有決斷地援助阿富汗人民,使得阿富汗能實現經濟上基本自給自足,並有餘力有效打擊伊斯蘭恐怖活動。
本報告由北京師範大學高劍波教授團隊(按拼音順序,包括丁鈺珮、賀鑫、何兆陽、侯鑫、胡啓月、劉彬、孫瀟慧、王芳蕾、張偉)共同完成。王蒙也參與了數據的收集與處理。文中的觀點代表作者個人而非其機構。 原 題為《 2022全球十大沖突或危機及發展趨勢展望》。 歡迎個人分享,媒體轉載請聯繫版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