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麼要故意感染新冠?_風聞
已注销用户-中国政经第一刊2022-01-30 07:59

作者 | 何森
哈娜·霍卡(Hana Horka)是自己故意感染新冠病毒的。1月22日,她死了。
死亡之前兩天,她曾在社交媒體更新動態,説:“我活下來了……這很緊張。”隨後,她還補充:“所以現在(我)將(擁)有劇院、桑拿浴、音樂會……還有一次緊急的海上旅行。”
據法新社報道,哈娜·霍卡今年57歲,生前曾是捷克一個老牌民謠樂隊的主唱。

哈娜·霍卡今年57歲,生前曾是捷克一個老牌民謠樂隊的主唱。
感染來自她的丈夫和兒子。在他們感染期間,哈娜·霍卡拒絕了隔離和接種疫苗。事後,她的兒子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他母親主動感染新冠是為了繼續跟他們生活在一起和獲得某些服務。具體包括:可以自由出入桑拿房、劇院、音樂會或進行一場海外旅行。
感染了反而不會受到限制?這似乎是個悖論。真實的原因是,奧密克戎的肆虐,使得歐盟大部分國家施行所謂的“2G政策”,即出入公共場所或遠行,需提供疫苗接種證明或感染新冠後的康復證明。換言之,沒有這兩種證明中其中一個,將禁止進入大部分公共場所。

歐盟大部分國家施行所謂的“2G政策”,即出入公共場所或遠行,需提供疫苗接種證明或感染新冠後的康復證明。
哈娜·霍卡令人費解地選擇了主動感染進而獲得康復證明的方式。但她的嘗試失敗了,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另一種風險更小的方式——接種疫苗——被她所忽略,因為她是一名反疫苗人士。相比起“2G政策”,她對疫苗的不信任和排斥,更是導致這場悲劇的深層原因。
而在西方國家,反疫苗運動,是個歷史悠久的“傳統”。現在,這羣人士成了主動感染新冠病毒的主體。
1
主動感染花樣頻出
哈娜·霍卡當然不是主動感染新冠病毒的孤例。
早在兩年前,就有人不相信新冠病毒的存在而深入“毒區”,以身試“毒”。2020年10月,加拿大健身網紅Dmitriy Stuzhuk感染新冠去世。
生前,他並不相信新冠病毒真實存在。所以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他帶着自己老婆和三個孩子前往土耳其旅行。試圖以自己的行動來證明,新冠病毒並不存在。
當旅行結束返回烏克蘭,Stuzhuk的檢測結果呈陽性,被送往醫院隔離治療,病情嚴重。Stuzhuk在Instagram上發佈了最後一篇文章,他在文章中承認了自己對新冠病毒的錯誤認識,並警告大家疫情是真的。

不相信新冠病毒的存在而選擇深入“毒區”的加拿大健身網紅Dmitriy Stuzhuk最終因感染新冠去世。
在他之後,印度尼西亞一位“大師”疑因感染新冠死亡。生前,他跟Stuzhuk一樣不相信新冠病毒的存在,拒絕保持社交距離,也從不戴口罩。
為了證明新冠病毒並不存在,他跟同伴去醫院主動吸入新冠病人呼出的空氣。甚至感染新冠後,在病情最嚴重的時候,他依然拒絕前往醫院治療,因為他堅定地認為,自己沒有感染新冠。

圖源:青蜂俠
這類是典型的反智或反科學之流,他們從內心裏否認客觀存在的新冠病毒。這類人屬奇葩,算不得主動感染的主流,更多的是像哈娜·霍卡一樣的反疫苗人士。新冠病毒的大肆傳播,使各國收緊防控政策,而這必然影響人們正常的生活。這種情況下,反疫苗人士為了生活免受影響,便選擇用主動感染的方式,獲得可以出入公共場所的“綠色通行證”——康復證明。
1月10日,《紐約郵報》就曾報道一位澳大利亞的準新娘,為了讓自己的婚禮免受新冠影響,試圖通過主動感染新冠的方式獲得免疫能力。她在短視頻平台Tik Tok公開了自己的做法:在一家墨爾本的夜店中多次與陌生人擁抱、與他人交換飲料。
不少人在評論區裏稱讚了她這種“另類”的免疫方法,另外還有一名準新娘網友評論道:“很好!我是將在2月5日(結婚)的新娘,我在很多方面都感受到(應該馬上感染新冠病毒)。”

一位澳大利亞的準新娘,為了讓自己的婚禮免受新冠影響,試圖通過主動感染新冠的方式獲得免疫能力。
甚至於有些反疫苗人士為了獲得“綠色通行證”,參加所謂的“新冠派對”。《每日郵報》在去年11月報道過一起意大利的“新冠派對”事件。其導致一位男子死亡,另有3人感染。死亡男子在邊境上班,為了獲得“綠色通行證”,他主動感染新冠,試圖拿到為期6個月的新冠康復證明。
該報道還提到,由於該國12歲以上的孩子上學也需提供“綠色通行證”,一些反疫苗家長逼迫自己孩子參加“新冠派對”。參加派對的人經常會在酒吧的户外區域與感染者擁抱、親吻和分享飲料。另有一些發生在室內,人們聚集在卧牀的新冠患者周圍,試圖“吸入”病毒。
更令人意外的是,有些國家出現了“新冠病毒包”。荷蘭媒體《共同日報》曾在去年11月報道稱,荷蘭健康和青年保健監察局發現,一個大受歡迎的網站上售有“新冠病毒包”。其包括一根含有新冠病毒液體的試管,以及一個用於檢測感染情況的密封測試盒。售價33.50歐元,給那些想主動感染新冠的人提供服務。

據報道稱,一個大受歡迎的網站上售有“新冠病毒包”,給那些想主動感染新冠的人提供服務。
而這種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行為,都跟反疫苗運動存在聯繫。
2
反疫苗前世今生
哈娜·霍卡的兒子將母親的死歸於當地的反疫苗運動,而非新冠病毒。“他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哈娜·霍卡兒子向媒體表示,是當地反疫苗運動的領導人説服了他的母親不接種疫苗,而這導致了其母親的死亡。
這種影響難以忽視。哈娜·霍卡並非是社會底層或缺乏智識的人,但她“更相信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家人。”此外,反疫苗運動並非是新冠流行後產生的“新生兒”,而是具有歷史的傳統運動。
從18世紀第一支疫苗產生開始一直到今天的新冠疫苗,反疫苗運動一直存在。
疫苗運動興起的部分原因是人們普遍缺乏對疫苗工作原理的瞭解。此外,錯誤信息的傳播助長了疫苗會造成各種傷害的恐懼。這種誤解或恐懼在的存在甚至早於疫苗。
在接種疫苗產生之前,人類曾使用“種人痘”的方式來預防天花病毒。
所謂“種人痘”就是將得了天花的人身上的膿液抹在健康人身上,以此來讓其獲得免疫能力。但這種無法控制病毒量的方式,存在較大的安全隱患。1717年左右,瑪麗·沃特利·蒙塔古夫人將這種方法引入英國。當她鼓勵政府為兒童接種這種致命病毒時,支持者和反對者之間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1796年,英國的詹納醫生研製出了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支接種疫苗——牛痘疫苗,安全性遠高於之前的“種人痘”。但反對意見依然沒有消失,尤其是1853年英國通過《疫苗接種法》,對兒童強制接種天花疫苗後,激起了反疫苗人士強烈反對,也促生了反疫苗接種聯盟。這一時期,反疫苗人士反對疫苗的理由主要是:疫苗沒有奏效、疫苗會致病且含有有毒化學物質、強制接種疫苗類似於醫療專制。
1998年,一項研究將反疫苗運動推向新的高潮。當年,英國醫生 Andrew Wakefield 發表在《柳葉刀》的一項研究聲稱,麻疹、腮腺炎和風疹 (MMR) 疫苗使兒童易患神經系統疾病,包括自閉症。

Andrew Wake-field(右)與他的支持者
這像是一枚重磅炸彈,使得此後很多年甚至到現在,不少人堅信接種疫苗會讓兒童患上自閉症。儘管後來查明上述研究的發現都是以欺詐手段製造的,而且該醫生執照被吊銷、12年後,《柳葉刀》也撤銷了那篇文章,但人們對疫苗和兒童自閉症之間因果關係的認識,一直持續了下來。
到今日,依然有大量的反疫苗人士反對接種疫苗,包括新冠疫苗。其中不乏一些影視明星等名人,比如《黑豹》裏的妹妹萊蒂希婭·賴特和參演《神奇四俠》的切特·漢克斯。他們都曾發表或分享過反對新冠疫苗或有關於它的錯誤信息。
而且,當下對新冠疫苗的反對更具時代性——線上化。2020年10月,《柳葉刀》一篇研究線上反疫苗運動的文章指出,自2019年以來,所謂的“反疫苗者”擁有的社交媒體賬户的粉絲增加了至少780萬人。Facebook上有3100萬人關注反疫苗團體,YouTube上有1700萬人訂閲了類似的賬户。同時,線上反疫苗運動為社交媒體公司帶來10億美元的年收入。
英國反數字仇恨中心(CCDH)對1663人的一項調查發現,依賴社交媒體獲取流感大流行信息的人對可能的疫苗更猶豫不決。哈娜·霍卡的兒子也發現了母親一直在社交媒體上分享未接種疫苗的公眾人物的帖子。
值得注意的是,這種線上的龐大反疫苗組織,也在開始動員實際的線下反對活動。據NBC報道,Facebook上的反疫苗組織,動員了數千人將於本週末在華盛頓特區參加反“新冠疫苗授權”(實質上是反疫苗)的集會。組織者還在一個眾籌網站籌資20萬美元來支持此次活動。

2022年1月5日,示威者在波士頓州議會大廈抗議口罩、疫苗授權和疫苗護照。
美國之外,早在1月初,歐洲多國爆發了反疫苗者遊行。其中,法國有超10萬人在全國各地遊行。奧地利首都維也納也舉行了4萬多人的抗議活動。抗議之際,法國在1月7日一天,記錄了超過30萬例新冠感染。
3
自然免疫更好?
在國外反疫苗運動的影響和看似更“温和”的奧密克戎肆虐帶來清零無望的助推下,不少人將自然免疫當作終極之法。根據最新數據,歐洲在1月27日新增了167萬確診病例,美國單日新增55萬確診病例。

截至1月29日,歐洲單日新增確診1649772人,美國新增確診522300人。圖源:騰訊新聞
所謂自然免疫就是感染某種病毒後,身體自身產生抗體,形成免疫屏障。在一般的認知裏,自然免疫能力更強。但另一方面,形成自然免疫面臨着更大的危險。對一些危害性較高的病毒而言,主動感染可能會對身體造成重大傷害甚至是致命。
在一些西方國家,有獲得自然免疫的“傳統”,如“水痘派對”。在水痘疫苗沒出現以前,美國一些父母在疫情爆發期間,會讓自己孩子參加“水痘派對”。他們的想法是,孩子得這種病越早越好,如此便建立起對這種病毒的自然免疫力。在“水痘派對”上,父母或看護者鼓勵沒有感染病毒的孩子與患有水痘的孩子一起玩耍、吃東西。
而現在,這種“水痘派對”大有迴歸之勢。《洛杉磯時報》曾在1月初報道稱,“水痘派對”的想法又回來了——但這一次,是為了新冠病毒。“奧密克戎的變種似乎比冠狀病毒的早期版本更少危險,而且現在孩子們已經回到學校,所以為什麼不把它解決掉呢?”
此外,一些地方的人因為覺得無法避免感染奧密克戎而使自己暴露在病毒中,試圖以此獲得自然免疫,從而終結疫情。1月13日,加拿大安格斯•裏德學會的民調顯示,大多數加拿大人認為,他們最終會不可避免地感染奧密克戎變種病毒。“事實上,我們中的一些人甚至意識到,故意讓自己暴露在病毒中,只是為了儘快擺脱它。”
某種程度上,人們高估了自然免疫、低估了奧密克戎。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去年9月份的一項研究發現,36%以前感染過新冠的人沒有產生任何抗體。這意味着感染新冠並不一定等於獲得自然免疫。當然,接種疫苗也不會百分百獲得免疫能力,但相比於主動感染,接種疫苗的風險更小。此外,在新冠病毒不斷變種的情況下,不管是自然免疫還是接種免疫,都無法保證不會發生二次感染。但同樣的是,接種疫苗的成本和風險更小。
奧密克戎出現至今,人們普遍認為其症狀輕,更加“温和”,但這似乎讓我們低估了它。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之前強調:“雖然奧密克戎的嚴重程度似乎低於德爾塔,尤其是在接種疫苗的人羣中,但這並不意味着它應該被歸為輕度。就像之前的變種一樣,奧密克戎正在使人們住院並導致人們死亡。事實上,病例海嘯如此巨大和迅速,以至於世界各地的衞生系統不堪重負。”倫敦帝國理工學院此前的研究也指出,沒有證據表明奧密克戎的危害程度更低。
此外,感染新冠導致的後遺症也不易被人們重視。據加拿大衞生部稱,約60%的加拿大人報告至少出現了一種“新冠後遺症”。症狀包括疼痛、創傷後應激障礙、記憶問題、疲勞、睡眠困難、呼吸短促、注意力不集中、焦慮或抑鬱——而這些後果可能是毀滅性的。
儘管此類證明主動感染新冠的危害性的信息在互聯網上可以輕鬆找到,但仍有不少人跟隨反疫苗人士的步伐,堅信自然免疫的“神話”,以自己的健康或生命作為代價。
這正如休斯頓貝勒醫學院臨牀事務主任詹姆斯·T·麥克迪維特博士所説,自己故意感染病毒的想法“不是21世紀的想法,也不是20世紀的想法,而是19世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