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里塔尼亞垂釣_風聞
外交官说事儿-外交官说事儿官方账号-让更多人了解有血、有肉、有情怀的中国外交官2022-02-08 19:41
作者:叢山 畢業於西安外國語大學法語系;自1985年起先後在中國駐毛里塔尼亞伊斯蘭共和國大使館、駐加蓬共和國大使館、駐剛果共和國大使館、駐瑞士日內瓦聯合國代表團、駐法國大使館工作。
上世紀80年代中期,我曾在中國駐毛里塔尼亞伊斯蘭共和國大使館工作生活了三年時間。

毛里塔尼亞伊斯蘭共和國位於非洲撒哈拉沙漠西部,北與阿爾及利亞和西撒哈拉接壤,東部和東南部與馬裏交界,南部與塞內加爾相鄰,西臨大西洋,海岸線長達754公里,3/5以上的地區為沙漠和半沙漠,東南邊境和沿海地區為平原。該國國土面積103萬平方公里,人口約為464.9萬,總體上分為摩爾族和黑非民族兩大類。
公元前11世紀以前,毛里塔尼亞是古代商隊從南摩洛哥到達尼日爾河的主要通道。公元前2世紀,毛里塔尼亞臣服羅馬帝國;公元7世紀,阿拉伯人進入,摩爾人接受了伊斯蘭教和阿拉伯語言文學,逐步阿拉伯化,並建立封建王朝;15世紀,葡萄牙、荷蘭、英國和法國殖民者相繼入侵;1912年成為法國的殖民地;1920年被劃為“法屬西非洲”;1960年11月28日宣佈獨立。

毛里塔尼亞努瓦克肖特的魚市
(圖片來源:龍行七大洲 微博)
毛里塔尼亞所處的海域是世界著名的大漁場,是大西洋冷暖水流交匯的地方,每年都有大量的魚羣洄游到此處產卵。當地居民信奉伊斯蘭教,基本上不吃魚。但由於連年乾旱,牛羊數量鋭減,逼迫他們不得不改變飲食結構,也慢慢開始吃魚,但沒有鱗的魚絕對不吃。經常能看到拉滿帶魚的自動裝卸小卡車,把魚倒在路邊扔掉,讓我們這些吃魚的人直呼太可惜了。

我國援建的毛里塔尼亞首都努瓦克肖特友誼港
(照片來自網絡)
毛里塔尼亞首都努瓦克肖特有着我國援建非洲的第二大項目——友誼港。當時第一大項目當然是坦贊鐵路了。碼頭的棧橋長約1000多米,橋兩邊是釣魚的好地方。
由於當地是伊斯蘭教國家,對廣播電視控制很嚴,基本上沒有什麼節目。那時我們還沒有衞星電視,釣魚也就成為我們業餘生活的一部分,既可以改善使館食堂伙食,也可以成為一項公益活動。
我們每個人的汽車後備箱裏都有釣魚的土裝備:釣魚工作服、皮夾克、水桶,沒有釣魚竿,只是用一塊木板纏着魚線,綁着魚鈎和鉛墜。碼頭離我們使館大約15公里,開車10來分鐘就到了。

毛里塔尼亞——古城欣蓋提
毛里塔尼亞處於撒哈拉沙漠的邊緣,位於北迴歸線上,晝夜温差特別大,白天氣温能高達40多度,夜晚有時能降到零下。白天沙漠的熱風吹向大西洋,夜晚涼爽的海風又從大西洋吹回來,久而久之,海邊的沙子被吹成了一道沙牆。在使館院內穿着體恤衫還冒汗,但到海邊穿着皮夾克還打哆嗦。就是因為這麼怪異的氣候,所以皮夾克成為了必不可少的釣魚裝備。
一年四季的時間裏,只要不鬧海,到了漁汛的季節,就像相聲裏説的那樣“趕上這波了”。一根魚線上綁三四個鈎子,鈎鈎見魚。

努瓦克肖特大西洋岸邊的魚市,漁船都陸續回港
(圖片來源:龍行七大洲 微博)
春天可以凌晨三四點鐘起牀,趕早去釣鮸魚,俗稱“敏子魚”,每條都在10來斤左右,大的有幾十斤。只見差不多有大號鐵絲粗細的魚線一下繃緊,彈出響亮的一聲,我們兩隻手雖然戴着手套,但拉起來特別費勁。這些大魚還不敢拉得太狠了,怕把嘴拉豁了跑掉,只能一點點地遛,把魚遛得沒勁了,再請同事幫忙一起拉上來。每拉一次,手上都會被魚線勒出一道道印記。等太陽昇起的時候,我們帶的麻袋都已經裝滿了戰利品,回程汽車後備箱都被壓得翹了起來,滿載而歸。
夏天的時候,可以釣“紅、黑加吉魚”,鮎魚、石斑魚、鯧魚、黃魚。最好的魚餌是墨斗魚(學名烏賊,也叫墨魚),把墨斗魚切成小丁,各種魚類都愛吃。
秋風一起,帶魚就成羣結隊地來了。帶魚屬于海洋裏比較兇猛的魚類,在其它魚羣中橫衝直撞,但又是最傻的魚類之一,最好的魚餌就是帶魚本身,因為它吃同類。一條魚線上,用鋼絲或鐵絲把前端魚鈎綁住,如果光用魚線,會被帶魚一口咬斷。
用包裝箱上的塑料泡沫做成魚漂,把魚線綁在打樁平台的欄杆上,然後把魚餌拋下去。我一般都用兩副釣鈎,基本上就是見到魚漂沉下去就往上拉,拉上來後,掄圓了把一米多長的大帶魚摔死,摘下鈎,然後調整一下魚餌,再把鈎子拋下去。帶魚牙齒十分鋒利,而且帶有溶血物質,被帶魚牙刮破手,止血是件很麻煩的事,所以大家都戴着手套。我的最高紀錄是一晚上釣了80多條大帶魚。

使館的廚師帶着刀和菜板,把釣上來的帶魚當場就藉着打樁平台上的自來水收拾乾淨,切成魚段。由於釣得太多,吃不完,經常把魚送給遠在毛里塔尼亞內陸沙漠的黑龍江援外醫療隊享用,他們那裏吃不到魚。當時我們使館的大使夫人是個退休老太太,她一個晚上也能釣30多條大帶魚。
大西洋水流湍急,所產的帶魚肉都比較硬,有時會帶一些像結石似的東西。據説我們外派到非洲的遠洋捕撈船隊受到當地外匯管制,外匯無法轉回國,就把捕撈到的帶魚運回國內當繳納利潤了,用實物抵利潤。國內市場上見到的一些寬大的帶魚,產地多是來自非洲。
初冬的傍晚是釣墨斗魚的最好季節,夜幕降臨前,海面上到處都是一羣羣的墨斗魚。我國援助建設毛里塔尼亞首都努瓦克肖特友誼港的專家們心靈手巧,他們把不鏽鋼管用車牀車好,一頭用打磨尖的粗鋼絲做成雨傘支架的形狀,灌上鉛固定,另外一頭留着綁魚線的口。

當你把這種特製的釣魚工具放到海里去的時候,那些傻傻的墨斗魚就上來擁抱發亮的不鏽鋼管。你只要輕輕一拉,那些尖尖的鋼絲就扎住了軟體的墨斗魚,然後你就使勁地往上拉吧,都是些兩三斤以上的大傢伙。我還釣過一條將近10斤的大墨斗魚呢。
當你拉上來時,千萬要小心,要穩穩地握住不鏽鋼管,把墨斗魚白色的肚皮朝外,因為墨斗魚還有最後掙扎的一招——噴墨,當它把墨噴完,才能把它摘下來,放到大盆或者大桶裏面。一些國內初次來這裏釣墨斗魚的人不知道這些,把墨斗魚拉上來時,只抓住魚線,當墨斗魚最後掙扎着噴墨時,就像我們過年放花炮,那墨會隨着墨斗魚的轉動噴灑到周圍每個人身上,也算是一個花絮吧。

當天氣再冷一些的時候,就只能釣非常好吃的小黃魚了,俗稱“咕咕叫”,因為你釣上來的時候,它們會發出一陣陣咕咕的叫聲,由此得名。“咕咕叫”對水層有着嚴格要求。兩個人同時在那裏並排釣魚,會釣的人鈎鈎見魚,而且三四個鈎子上都是魚,而旁邊那位,一條也沒釣上來。關鍵是要放對了水層,就特別好釣,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有魚在咬鈎。那真是一種樂趣。有時還會釣上一些不知名的魚,還有一次新華社記者釣上來一隻海龜。
不願意釣魚的人也可以去海邊沙灘上趕海,經常能撿到一些來不及退潮,被遺留在沙灘上的各種魚類,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很多國內來的人和喜歡釣魚的發燒友們,一到這裏就覺得太過癮啦!記得外交部信使隊的老隊長是位資深釣魚發燒友,每次一到使館,就借我的漁具,帶着礦泉水,讓我開車把他送到友誼港碼頭,一待就是一天,傍晚再把他接回來。他讓廚師把他釣上來的魚做給他吃,也算是一大樂事。
由於魚太多,大家只喜歡釣,不願意收拾。使館還組織大家公益勞動——洗墨斗魚。我算是洗墨斗魚高手,就是那會兒練出來的。

廚師做菜,從來都是用最新鮮的魚。經常用剛釣上來的魚做魚湯,整條大魚一直熬到全部融化在湯裏。魚湯基本上就像牛奶一樣白,十分鮮美,以後再沒有喝過那麼鮮美的湯了。
我在的時候,碼頭還沒有完工,兩邊的水流是通的,魚羣可以直接游到港口裏面來,從來沒有見過有那麼多魚。後來港口竣工了,棧橋的一側被防波堤擋住了,魚只能從外海遊入港口。聽説我走後,那裏有時停泊萬噸巨輪,船上經常向海里排污,魚就沒有我在的時候多了。

努瓦克肖特友誼港投入使用後停泊貨輪的情景(照片來自網絡)一晃將近40年過去了,每每想起那些在大西洋海邊垂釣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一樣。離開毛里塔尼亞後就再沒有釣過魚,因為覺得那些都不是在釣魚,只算是“逗你玩”的小意思,“曾經滄海難為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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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叢山 圖片 | 網絡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