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一個台灣在陸就讀高中生的內心獨白_風聞
Tsai蔡-在陆就读台生-2022-02-08 17:59
早晨坐在書桌前,看着面前枯燥無味的activation energy和bond angle心緒又不由自主地飛到天外了。又想到了那個我思考了多遍也不得結果的問題。或許這個問題對於我來説也不會有一個最終結果吧……
“我是誰?”這句疑問句在我心裏一直存在。

我必須得承認,每次飛機從桃園機場落地的那一刻,心裏的那份踏實感是真實的存在的。街角巷尾那斑駁脱落的牆面,鄰居家裏那隻會兇人的小黑狗,菜市場裏吃了十幾年的幹拌麪,表姐口中那句熟悉而又幽默的口頭禪,構成了我對我家鄉台灣最質樸的記憶。初中時寫作,當時的我筆下的所謂的鄉愁,無疑是一種無病呻吟矯揉造作,並不含有太多的真情實感。但是上了高中以來,由於各種原因連續幾年都無法回到台灣,這種惆悵感,剝離感,卻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隨着這種惆悵感越發地濃厚,我一改先前對詩人筆下所謂的“鄉愁”的不屑一顧。“鄉愁就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樣的話現在聽起來也並非是為賦新詞強説愁。
這種隱約而有如影隨形的感覺也越發地讓我堅信這個信念—是的,我是台灣人。
我八個月大的時候便生活在了深圳這座高速發展的城市。小時候在大陸生長的時候,不免會遇到別人問,你是哪裏來的呀。在最開始,我的答案是簡單明瞭的—我是台灣來的。後來,爸媽就教導我説,要説自己是中國台灣來的,也看到電視上看到那些被採訪的台灣藝人也都是清一色地回答,我來自中國台灣。當時的我心中就種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來自湖南的同學為什麼就不用説,我來自中國湖南;來自東北的同學也不用回答説,我來自中國東北;哪為什麼我一定要在我的家鄉名前面加上一個前綴呢?
後來,我逐漸瞭解了一些情況。這個學習的過程當然也包括在我回答完“中國台灣”之後,對面的叔叔阿姨遲疑的那一秒,以及接下來所漏出的那種會心一笑。
年少的我,把“台灣”當成一種資本。當我説出“中國台灣”四個字後,同學們臉上的驚奇和此起彼伏的wow~讓我無比的開心。叔叔阿姨在聽聞“中國台灣”四個字後誇獎我懂事亦讓我無比的自豪。到了今天,我也依然熟記着小學三年級參加全國英語演講比賽時我開頭的第一句話“ Good morning everyone, my name is Jason, and I was born in the beautiful island of Taiwan.” 就算到了高中,課上辯論賽時不時地飆出一句諸如PRC,ROC或是KMT這樣的縮寫也持續能讓我對面的辯手投來以錯愕以及收穫老師寫在臉上的驚喜的笑容。
如果你問我,你是中國人嗎?或是説,台灣是不是中國的一部分?
我的答案將會和你相同。我的家庭教育,我在學校裏所受的教育以及我自己某種程度上的民族情懷告訴我,我的答案不可能是否定的。
是的,我是中國人,至少我覺得我自己是一箇中國人。
這也就然後我陷入了一種困境。我台灣人的這個身份讓我無法接受也不可能接受在大陸所聽到的“留島不留人”“呆蛙”的這種話。我作為中國人的這個身份也讓我在回老家時聽到“啊你口音那麼重,是中國來的厚”的這種話時無比的失望。
我是台灣人,我對那個美麗的島嶼以及上面的兩千三百萬可愛的人民有着一種特殊的情感。
我是中國人,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和十四億可愛的人民也是我所無法割裂的。
我是外省人,即使沒到過祖籍海南島,但每當聽聞到我爺爺的故事,聽聞到老兵客死他鄉到故事的時候,我也忍不住暗自神傷。
我會為思念台灣的親人和偷偷拭淚,會為有幸見證這個民族舉辦兩次奧運盛會而欣喜,會為歷史所留下來的糾葛而彷徨。
我看見的,是大陸經濟崛起的奇蹟,是人民生活實實在在的提高;看見的同時也是在深圳最大的室內百貨公司旁跪在路邊乞討的小女孩,以及在本該含飴弄孫的年齡卻在路邊撿瓶子的老爺爺。
我看到的是靠着抗中保台的戲碼來騙票的政客,以及堂吉柯德式的政治家看着社會與自己的理想漸離漸遠時做發出的無奈嘆息。
我是誰?
是台灣人?
是中國人?
是外省人?
是海南人?
是前朝遺老?
我搞不明白了,也不想搞明白了。
或許,到頭來所謂的身份認同也不過就是一個偽議題吧?
統或怎麼統我們無法決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在分裂的這個現實下,深受分裂所苦的或許就只是兩邊最平凡最普通的我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