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津湖之水門橋》中你印象最深的情節是什麼?_風聞
Suyi控-翻译,独立撰稿人-游击队员们,祖国和人民在召唤!2022-02-08 11:32
疫情原因沒有看《長津湖》,下部出了,跑來湊了個熱鬧。整體劇情不論,在這部電影中有一個不起眼的鏡頭反而讓我印象比較深刻。在大概1小時20分鐘的時候出現了這樣一個發生道具:外形像一個羊角,發出“嘟嘟嘟”的略顯嘶啞的聲音。這個東西特徵不顯眼,聲音也缺乏辨識度,可能被觀眾忽視。不過這恰恰是本片服化道考證的一個亮點——羊角喇叭。
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由於裝備差,缺乏生產能力,我軍使用的基層通信手段複雜多樣,混合使用小喇叭、小銅鑼、信號槍等多種設備。不太清楚到底什麼時候實現的指揮音聲的統一,不過電影中給出的是一種“標準”的安排:連隊設置一名司號員,用於和友鄰連隊聯繫;連隊指揮員用哨子(在劇中是一個用彈殼製成的簡易哨子)指揮下級,而到排一級則用小喇叭傳信。
和軍號以及哨子相比,小喇叭可能是國內觀眾最不熟悉的一種通信工具。這種羊角喇叭基本上可以視為一種簡化性的軍號,在電影中我只看到出現了一次。因為頻率較低,傳播距離相對較近,小喇叭通常用於班排通信。目前解放軍中小喇叭的適用範圍已經非常有限了。

小喇叭就是這個東西。在當今部隊中的應用範圍已經非常有限。
相比之下,哨子因為聲音尖利,傳播距離更遠,因此在連排級得以運用。在上下部電影中,均有主人公(7連長)用哨聲指揮部隊、傳達信號的場景,哨子也成了作為主人公的7連連長胸前、口中標誌性的一個道具。此外在《水門橋》中,連長還安排戰士在夜間用哨聲擾亂美軍,干擾美軍對主攻方向的判斷。
在這個電影中,製作者很可能還希望用這支哨子表達更多的含義:連長在執行最終的、明知有去無回的任務之前,把哨子留給了自己的弟弟。最終整個7連只剩弟弟萬里一個人帶着這支哨子倖存,並以此為基礎重建——製作者顯然希望將這支哨子賦予部隊靈魂一樣的意義。後來查了下説這個哨子好像還是吳京自己要求做的,因為連長(千里)設定是漁民,漁民家裏常用這種魚鷹哨。感覺這個道具設定還有點意思。

在上部《長津湖》的宣傳劇照中,連長的哨子曾反覆出現;而在下部中,這個哨子也成為了一個重要的劇情推動道具。
比哨子更高一級便是軍號。號聲可以起到多種作用:為下級單位下達命令和指示,和同級單位或上級進行交流。解放軍早在初創時期就建立了司號制度。建國後,全軍部隊在連編設司號員,營編設司號班,團編設司號排,司號員成為我軍基層部隊傳統的“八大員”之一,逐漸形成了一套較為成熟的司號員與司號裝備編配體制和號譜體系。1962年6月,原總參謀部通信兵部重新編印《中國人民解放軍軍號譜》。該版號譜分勤務號譜、名目號譜、戰鬥號譜、儀式號譜共四類109種,還附錄了兩類共8個練習曲譜。而在進入80年代後,由於隨着戰爭形態的演進和我軍現代化建設發展,軍號通信作用弱化,一度廢除了連隊司號員、司號班、排,甚至不再使用軍號。但從2019年開始,解放軍再次恢復了軍號體系和專職司號員。

70年代前中期“步衝合一”時期的步兵連編制。司號員、理髮員都屬於當時解放軍基層分隊中具有特色的崗位。80年代後理髮員、司號員、副指導員陸續被撤銷,司務長由幹部調整為士兵。
中國觀眾會熟悉國內軍事片中標誌性的衝鋒號聲,在不太理解志願軍號語的美軍回憶裏,則經常被描述為“淒厲而凌亂的號聲和哨聲”,在當時或後來不久的美軍電影作品,如《絕不撤退》(1951)、《豬排山》(1959)中表現志願軍的號聲和哨聲也全都雜亂無章,簡直像嗩吶入門班在練聲一樣。美軍士兵特別厭惡和恐懼這些聲音,尤其是在夜間,因為這往往代表着志願軍發起大規模夜襲。這可能體現了美軍官兵的心理狀態,但並不反映現實。吹號吹哨當然不是亂吹,而是存在一套固定的號語,以及事先規定的哨語。不同的長短聲音會代表不同的含義,用於下達不同的指示——進攻,撤退,不同威脅的警告等等。指揮員往往直接掌握或者密切控制這些通信工具,以便在戰場態勢發生迅速變化時儘快發出信號。劇中便有一個鏡頭:9連用軍號吹響連續短聲,給7連下達撤退命令,7連隨即用哨子也吹響連續短聲,轉達命令到下級。7、9連用兩聲長聲作為衝擊發起信號,以連續短聲作為退卻信號,很好地表現了哨語的使用。

90年代解放軍《步兵班排作戰》中給出的班使用小喇叭傳信的哨語樣例。和號語不同,哨語沒有固定的用法,而是在戰前予以規定。
小喇叭-哨子-軍號,頻率逐漸升高,傳聲範圍不斷擴大,構成了當時部隊基層分隊聲音通信的主要工具,通過不同的發聲裝置便能確定是哪一級在下達命令。而在更高的部隊層級上,依靠聲音傳播的信號就不太給力了。可以看到片中的7連有一具電台,雖然當時的電台通常配置在團營級,但考慮到該連擔負的任務,得到上級的電台加強也並不奇怪。7連長還有信號槍,不過在片中並沒有把它當作通信工具使用,倒是美軍一側打出不少信號彈。此外常見於基層連隊指揮和傳信的信號旗,在片中倒也沒有出鏡。夜間可以通過發光信號(比如手電筒)傳信。當然,連隊一級還存在更基礎而可靠的聯繫和傳令方式,即“人肉傳遞”——連隊往往設置1-2名通信員,也屬“連隊八大員”之列,往往在不宜使用聲音、旗語和無線電通訊的時候使用,這在劇中也有表現。
相比之下,劇情中美軍的通信工具就顯得闊綽很多。劇情對美軍基層分隊的作戰指揮沒有什麼可靠的描寫,在通信工具上特別搶鏡的是其中的SCR-536無線步談機。作為“大哥大”的鼻祖、最早大規模投入運用的手持式對講機,SCR-536重約2.5公斤,有效傳信距離約1英里(1.8公里),已經在使用電子管,相比志願軍的裝備簡直有天壤之別。

使用SCR-536無線步談機的美軍士兵
不過在現實中,此類無線步談機通常配屬炮兵前觀而非電影中的營連級指揮員,後者會更依賴於揹負式的SCR-300或者後來的AN/PRC-10電台構成通信網絡。

SCR-300-A步談機運用一例
在嘈雜的戰場上較大程度地依靠聲學工具傳信,當然並非最好的選擇。不過由於物質條件的限制,這套戰場通信機制在解放軍中實際運用到90年代,才隨着新一代超短波電台(比如171電台和超短波對講機)的普及而被廢棄,小喇叭徹底淡出了歷史舞台,哨子因為泛用性仍然被保留,軍號則在被打入冷宮三十餘年後起死回生,這也標誌着解放軍一系列舊革命傳統在軍改後新時期的迴歸。

長津湖戰役以第31團級戰鬥隊遭殲滅性打擊、第1海軍陸戰師被迫突圍、美國第十軍從興南撤退到38度線以南告終,這標誌着美軍滅亡朝鮮政權、將軍隊推進到鴨綠江-長白山的企圖被徹底粉碎。在這場空前慘烈的激戰中,志願軍確實是以血肉之軀對抗用先進技術武裝到牙齒的美軍,縱然由於諸多原因而付出了甚大的代價,也未能實現全勝,但一線志願軍指戰員的英勇和犧牲精神是不容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