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到底是什麼？（32）_風聞

一

在第三卷的“天文學”章，講到了中國歷史上的宇宙論模型、中國星表星圖、天文儀器、天象記錄以及曆法天文學，但沒有指出---中國天文學的根本動機和目標並不是探究天體運行的規律！

而在前面我們已經講過，事實上，中國古代天文學，只是貌似西方天文學而已，實際上是中國傳統禮學的核心科目之一。

皇家天文學家雖然也致力於日月運行週期的推算，但他們並不相信日月運行遵循着客觀必然的規律，也不以探求這種客觀規律為天文研究的最高使命。

李約瑟關於天文學部分的敍述，基本脱離了中國古代天文學的歷史語境，只談與西方天文學相似的儀器、觀測數據等硬事實，以致無法解釋為何到了清朝，中國傳統天文學會徹底垮台，讓位於西方天文學。

在第三卷的“地學”諸章，地學被按照現代科學分類方法分成了地理學、地質學、地震學和礦物學。以地理學為例，可以看出作者完全按照他那個時代的西方地理學的架構，剪裁中國的歷史資料。如何從中國地理學文獻的汪洋大海中打撈科學史內容呢？李約瑟的回答是鎖定製圖學。

但是，製圖學只是地理學史的一小部分，而中國因為既沒有幾何學傳統，也沒有地圓概念，因此並無西方意義上的製圖學。而更加豐富的別的地理學內容，都被李約瑟忽略了。

第四卷《物理學與物理技術》，分科為靜力學、動力學、熱學、光學等等，內容只能是打撈歷史碎片。

其餘各卷評述從略。

李約瑟這部鉅著的價值毋庸置疑，但是新一代的科學史家，應該突破這個範式，嘗試以“中國古代的科學本質上是博物學”這一新綱領來重寫中國古代科學史。

二

中國是一個史學大國，中國學術有強烈的史--志風格，就此而言，對中國傳統的自然知識進行整理，使用博物學框架比使用數理實驗科學的框架，更為貼切和自然。

李約瑟範式編寫的中國科學史，不是歷史學家的歷史，而是科學家的歷史。

今天的我們，應該嘗試以博物學的眼光看待全部中國傳統自然知識。在這種眼光下，不僅植物誌、動物志、礦物志是博物學，天學、地學、農學、醫學都是博物學。

中國古人有天地人三才之説，可以以此為框架來整理中國古代自然知識，因為與西方“自然界”相對應的就是中國的“天地萬物”。

中國科學史界傳統上把農醫天算作為中國古代四大傑出科學學科。事實上，農學和醫學作為中國傳統典範學科顯而易見，無需多言。但是，算學在中國歷史上並非獨立學科，突出算學顯然是按照現代科學的眼光和標準。若按照博物學眼光看待中國傳統自然知識，以天學、地學、農學、醫學四大學科為代表更為恰切。

前面曾經提到，中國古代天文學，本質上是天界博物學、星象解碼學、政治占星術、日常倫理學。“天文”在古漢語中的意思是“天象”，即天空之景象。中國天文學的觀測，都是服務於最終的星象解讀。

以現代科學的眼光看，中國傳統天學有價值的部分，也是其觀測和記錄，即博物學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