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1918年流感大流行並沒有在1918年結束，它的第三年教給我們什麼？_風聞

1918年，來自美國紅十字會的志願護士在奧克蘭市政禮堂為流感患者服務，在流感大流行期間曾被用作臨時醫院。

1920年，在紐約市，一場致命的流感大流行已經進行了近兩年，全世界至少有5000萬人因此喪生。新年伊始，人們的心情終於好了起來。

1920年1月4日，紐約經歷了三次毀滅性的流感後，《紐約時報》自豪地宣稱：“紐約市53年來最佳健康報告”。整個國家，最終會有67.5萬人死於這種疾病，但他們相信疾病的終結可能就在眼前。然而在幾周內，這些樂觀的情緒開始改變。到了這個月底，紐約市又出現了流感病例激增。芝加哥和其他城市中心也有同樣的報告。

紐約市衞生專員羅亞爾·科普蘭（Royal S. Copeland）警告説，居民們應該為“流感捲土重來”做好準備。他預測，造成疫情激增的病毒變種將較為温和，那些前一年患病的人將有免疫力。他錯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錯的：雖然世界上許多地方還沒有出現第四波流感大流行，但包括紐約、芝加哥和底特律在內的一些大城市已經迎來了又一個致命的流感季節。隨着新冠大流行進入第三年，美國的死亡人數達到90萬人，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可以讓我們瞭解這一歷史篇章可能會如何結束。

**但是，當涉及到這些病毒時，“終結”是一個誤導性的詞。**專家表示，新冠病毒最終可能會從一種致命的、破壞性的病原體轉變為一種更温和、更季節性的禍害。

然而，與此同時，這個國家一個世紀前的經歷表明，我們可能會遭受更多的痛苦——尤其是如果我們放鬆警惕的話。

在這張1918年10月19日的照片中，費城海軍飛機工廠張貼的一個標誌表明流感大流行非常活躍。

第四波疫情

1918年流感持續了很久。兩年後，就在科普蘭等官員宣佈勝利、各城市放鬆限制的時候，第四波疫情襲擊了美國部分地區，帶來了沉重的病例負擔，把一些醫院推到了崩潰的邊緣，導致更多的美國人死亡。

1918年春季的第一波疫情相對温和。但它在秋天再次襲來時，很可能已經變異了。第二波波及世界各地的病人。有軌電車被改造成靈車，牧師們用馬車來收斂屍體。僅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死於流感的美國人就超過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死亡人數的總和。流感大流行似乎對年輕人造成了格外嚴重的影響，歷史學家和科學家仍在爭論背後的原因。當第一批有記錄的病例出現時，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在肆虐，戰壕裏擁擠的環境意味着病毒可以在士兵之間迅速傳播，而戰地醫院的條件往往加速了病毒傳播。其他專家表示，二三十歲的人之前沒有得過類似的流感，對病毒的免疫力較低。無論如何，僅該病毒就使美國人的預期壽命降低了12歲以上。歷史學家約翰·巴里在他的著作《大流感》中指出，在經歷過流感大流行的所有年輕人中，可能有多達10%的人死於流感。

到了1919-1920年的冬天，美國人厭倦了日常生活的限制。幾乎所有的公共衞生限制都已解除，當中包括戴口罩、保持社交距離以及關閉學校和教堂等。匆忙迴歸公共集會導致病例數量增加。政界人士要麼將新冠病毒的再次出現歸咎於民眾的粗心大意，要麼淡化其嚴重性。第四波浪潮每週甚至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新病例，但不像之前的高峯那樣成為頭條新聞，這些報道常常被壓縮到報紙深處的小段落。

到1920年2月，新澤西州的一個州監獄裏爆發了一場流行病，一些法庭因為疾病而被迫停止訴訟。1920年冬天，一位醫生給《紐約時報》的編輯寫了一封信，懇求人們避免通過社交活動“不必要地接觸流感”。這位醫生警告説，任何探望病人的人都有可能將疾病傳染給其他人，從而給本已不堪重負的醫院、護士和醫生增加額外的負擔。

但是，如果説第四次浪潮沒有像前幾次那樣引起人們的關注和恐懼，那並不是因為它缺乏殺傷力。根據一份關於紐約市流感死亡率的研究報告，在紐約市，從1919年12月到1920年4月期間的死亡人數超過了第一波和第三波的死亡人數。底特律、聖路易斯和明尼阿波里斯也遭到第四波的嚴重打擊，由於流感，密歇根州許多郡報告了嚴重的“超額死亡率”。

這張由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提供的2005年電子顯微鏡圖像顯示了從1918年的細胞培養物中收集的重新制作的1918年流感病毒。

地方政府的公共衞生干預措施實際上可能對第四波疫情起到了作用，因為它們在之前的幾波疫情中限制了病毒的傳播。然而，哥倫比亞大學流行病學助理教授楊婉（音）説，讓病毒猖獗也不明智。她也是那篇關於紐約市流感死亡率的論文的作者之一。“更多的感染也可能導致更多的突變，所以可能會產生新的病毒變種，然後侵蝕你之前的免疫力，所以這是一個相互作用，取決於病毒如何進化，這真的是不可預測的，”楊説。

回顧過去可以瞥見未來

流感病毒和新冠病毒在基因上是不同的，所以不可能與1918年的大流行進行一對一的比較。楊教授指出，新冠病毒的變異速度遠遠快於1918年的流感病毒。當前大流行的管理也受益於許多一百年前還沒有出現的科學發展，包括更衞生的醫院條件、更容易獲得清潔水，以及疫苗。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可以通過回顧過去瞥見未來。

隨着世界進入新冠病毒大流行的第三年，人們想知道它何時以及如何結束。歷史提供了重要的教訓。

1918年的流感病毒在徘徊了兩年多後，最終變得温和。美國國家科學教育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Science Education）執行主任安·裏德（Ann Reid）説，現在它是“我們所患的每一種季節性流感的一部分”。裏德在上世紀90年代參與了1918年流感病毒的基因組測序。她的研究發現，1918年流感病毒的某些遺傳方面繼續出現在新的疫情中，包括1957年和1968年的大流行。

因此，**對1918年流感病毒有免疫力的人很可能對其基因表親有一定的保護。**裏德説：“最終，世界上每個人都會對這種冠狀病毒有某種基本水平的免疫力，所以即使它變異成一種新的毒株，人們也不會完全容易受到它的感染。”對於當前的大流行，我們所能期望的最好結果就是它能流感化。在談到新冠病毒時，楊婉表示：“我認為它會留在這個世界上。

我認為目前消除這種疾病已經不可行，甚至不現實了。希望我們能與這種病毒更和平地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