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女，不必成為「谷愛凌」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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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被人家當作是失敗者，

　　那又怎樣，關你屁事啊！

　　from 嚴藝文（《俗女養成記》導演）

　　北京冬奧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現在最火的女運動員，自然非谷愛凌莫屬。

　　她在最後一輪用超高難度動作奪得金牌，成為冬奧史上第一個自由式滑雪女子大跳台的冠軍。

　　谷愛凌確實很優秀。

　　無論是硬件還是軟件，這都是一個幾乎全方位滿分的天才：家境好、人長得漂亮、性格自信陽光、聰明勤奮、身體和心理素質都過硬……

　　她會受歡迎，是很自然的事，試問誰不喜歡努力、美麗又厲害的人？

　　不過，現在有很多人，把谷愛凌視作奮鬥的標準模板，並且不停研究谷愛凌的媽媽是如何培養出這麼一個優秀的女兒，這就有點“過”了。

　　因為谷愛凌這樣的「天降紫微星」，不是上幾堂海淀輔導班就可以培養出來的。她本身在很多方面就贏在起跑線上，用她來做人生的參照物，未免有點不現實。

　　△正在上補習班的谷愛凌

　　而且，我雖然欣賞谷愛凌，但是個人實在是不太喜歡在讚揚她之後又迴歸到用成績來論英雄的成功學價值觀。

　　我們大部分人，窮盡一生的努力，可能連谷愛凌1%的成就都達不到。難道我們就是天生的失敗者？難道我們的人生就毫無意義？

　　所以在我看來，能不能成為「谷愛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如何過好這「作為普通人」的一生。

　　春節期間，我把去年落下的《俗女養成記2》補完了。和第一季一樣，陳嘉玲這個俗女的故事依然牽動人心。儘管她是一個和谷愛凌完全不同的女性，她活在成功定義之外，到40歲依舊“一事無成”。但是在她身上，我找到了上面那個屬於普通人的答案。

　　△第一季9.2分，第二季9.3分，俗女的故事依然保持高質量

　　放棄內卷

　　回到老家的陳嘉玲過得怎樣了？

　　在這裏，先給沒看過《俗女養成記》的朋友講一下第一季的內容。（《俗女1》回顧文章戳這裏）

　　陳嘉玲，我們故事的主角，一個不算漂亮但十分努力的台南女孩。

　　她讀大學的時候，一個人來到台北打拼，一拼20年，在一家公司做到董事長秘書，感情上也有一個談了四年正處於談婚論嫁階段的男友。

　　一切看上去都正步入世俗意義上的“正軌”，穩定的工作、穩定的關係，之後就是結婚生子……

　　但是，陳嘉玲卻感到十分壓抑。工作不是她喜歡的，説是董助不過是“貼身丫鬟”，不僅要照顧老闆的起居飲食，還要陪他的小三。

　　感情，早已變質。她對男友已經沒有了愛的感覺。

　　男友媽媽處處橫加插手連選婚紗都要干預的性格，也讓陳嘉玲極度抓狂。

　　最終，忍無可忍的陳嘉玲，在39歲這一年，辭了職，退了婚，離開內卷的環境，回到台南老家。

　　因為在台南，有她熟悉的生活，有給她安全感的家人，還有更懂她的”竹馬“。

　　△第一季陳嘉玲問媽媽的這段話，淚奔。家庭關係的刻畫一直是俗女的亮點

　　上面，就是第一季的內容，主要講陳嘉玲為何會離開“成功的正軌”回到台南。

　　而第二季，則是講40歲以後的陳嘉玲在台南的“人生下半場”。

　　用導演嚴藝文的話説，“如果説第一季旨在呈現一個俗女的養成，那麼第二季就讓我們看到了40歲的陳嘉玲是如何用盡全力，開始書寫另一段人生篇章。”

　　那開始新篇章的陳嘉玲，過得怎樣呢？

　　人生有變得比較順利嗎？

　　答案是：並沒有。

　　她在台南的生活，依舊是“一地雞毛”。

　　在第一季，陳嘉玲用所有存款買下了她小時候經常去的“鬼屋”。到了第二季，當她試圖把房子裝修成她想要的樣子時，才發現困難重重。

　　為了省錢，她儘量各個工序都“親身上陣”，結果因為沒有經驗搞到自己傷痕累累，一個月進了三次急診室，差點被醫生誤會是家暴。

　　△陳嘉玲的房子裝修了一年多還沒搞好，這一點可太真實了。裝修過房子的人都知道，裝修是歷劫。

　　經常和家人見面，很温馨。

　　但是不可避免，也會和家人發生摩擦。

　　在陳嘉玲爸媽眼中，40歲的陳嘉玲，依然是沒長大的小孩。陳嘉玲想要白色沙發，媽媽卻覺得那顏色不耐髒，非得幫她換個深顏色的。

　　40歲以後，陳嘉玲也不可避免要面對“衰老”的問題。

　　身體狀況大不如前，熬一次夜黑眼圈就跟冰墩墩一樣大。

　　卵巢功能衰退，很可能會“早更”。

　　職場上，陳嘉玲40歲開始轉職，用一年多時間學習考取了導遊證，留在台南做導遊。

　　但是，和她在同一個崗位上的，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個個都精力充沛。

　　這就是陳嘉玲的“新篇章”，不夢幻，還很狼狽。

　　不過，這才是我們普通人的人生嘛，哪有可能換一個地方開始，就立刻變得“一帆風順”。

　　問題、麻煩依舊，但和此前不同的是，選擇留在台南的陳嘉玲，變得篤定了。

　　和家人起爭執的時候，她堅持己見。

　　變老，她也害怕，但是，她也不打算隱瞞。

　　在嘗試了一次失敗的醫美后，陳嘉玲很坦誠地對身邊人説出自己的身體狀況，並接受自己的正在老去的現實。

　　工作，中年轉職是很困難。

　　可是陳嘉玲也沒有泄氣，她懂得利用過去在職場積累的優勢——英語好，隨機應變能力強。

　　在公司裏，她成為業績之星，得到很多外國遊客的好評。

　　《俗女2》仍舊延續了第一季寫實的風格。

　　它沒有營造一個烏托邦，或者編寫一箇中年瑪麗蘇。

　　40歲以後的陳嘉玲，依然過得磕磕絆絆，然後想盡辦法在這亂七八糟的日子裏殺出一條血路。

　　生活就是這樣，隨着時間增長的，有時候不是我們的成就，而是我們從過去失敗經驗中積累起來的抗風險能力。

　　陳嘉玲的生活也許沒有變好，但她，變“強”了。

　　她不是一個人走到這裏

　　她身後是每一代曾渴望自由的女性

　　《俗女》第一季能取得成功，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家庭部分描繪太細膩了。

　　很多人都愛上了陳嘉玲背後那個吵吵鬧鬧的“中藥世家”。（陳嘉玲家是開中藥房的）

　　第二季，同樣如此。劇情還是花了相當大的筆墨描寫陳嘉玲的小時候，以及她和家人的關係。不過，這次重點放在了家裏兩個女性角色身上——阿嫲和媽媽。

　　因為時代的關係，出生在鄉下的阿嫲和媽媽都是傳統的家庭婦女。

　　她們文化程度不高，結婚以後就沒有出去工作，為家庭奉獻了自己的大半生。

　　但是，她們並非完全沒有「自我」或者「女性意識」。

　　在第二季裏，這兩位女性都有過自己的「逃離時刻」。

　　△陳嘉玲第一次來月經的時候，阿嫲和媽媽就告訴了她作為女性的各種痛，在陳嘉玲面前，她們並沒有美化女性的一生。

　　阿嫲，李月英，在陳家“當家”多年。

　　在那個需要冠夫姓的年代，她嫁入陳家以後，就變成陳李月英。

　　她沒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沒有了自己的生活。

　　每年生日，她許的生日願望，都是“第一希望家人身體健康，第二希望小孩很會讀書”，總把家人放在自己前面。

　　但有一年，阿嫲終於任性了一把。

　　她要搬到朋友閒置的房子裏住一段時間。

　　這可把全家嚇壞了，大家都以為阿嫲要離婚。但其實，阿嫲只是累了。

　　在朋友的房子裏，她可以一個人，做自己喜歡吃的菜，吃想吃的奶油蛋糕，悠閒地享受沒有人打擾的午後時光。

　　她還跟陳嘉玲學寫自己的名字“李月英”，為的是幫忙簽收掛號信。

　　儘管那樣的時間，很短暫。可是，阿嫲還是久違地，做了一次自己，找回那個被遺忘的“李月英”。

　　媽媽，吳秀琴，則是在發現丈夫把30萬（台幣）借給了師妹，並瞞着她和師妹“約會”的時候，生氣地離家出走。

　　她坐上了陳嘉玲的車，拿着30萬，要來一場女性的逃離之旅。

　　這是節儉了一輩子的吳秀琴，最豪放的一次。

　　在旅行中，陳嘉玲發現媽媽，原來偷偷學習了很多生活技能：她會英語。

　　她也會開車，甚至車開得比陳嘉玲以及她爸爸都要好。

　　雖然最後，吳秀琴也和李月英一樣，迴歸了家庭。

　　她們沒有辦法掙脱壓在自己身上的責任，也不可能做出超越自己時代的事情。

　　但是，她們把對自由的渴望，對自我的渴求，還是寄託到了陳嘉玲的身上。

　　小時候，吳秀琴曾經逼上國中的陳嘉玲一個人坐車到很遠的地方上補習班。

　　陳嘉玲當時覺得很生氣，以為媽媽不要她了，為什麼一上國中就像變了一個人。

　　但其實，吳秀琴比誰都要擔心這個女兒，她自己開着電動車偷偷地跟着。當陳嘉玲賭氣的時候，吳秀琴才説出自己對她那麼嚴格的真相：“上國中很不了起，因為媽媽只有國小畢業。你外婆要是能讓我上學，我就不會13歲去做女工。”

　　自己沒有文化，所以才想讓女兒讀更多的書，見識更大的世界。

　　阿嫲李月英，在去世前一晚，也跟陳嘉玲説，現在這個時代，不結婚的人很多啦，阿嫲羨慕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吳秀琴和李月英都改變不了時代，但是她們都努力地向前走了一點點，正是有了她們那一點點的進步，到陳嘉玲的時代，她才可能走得更遠。

　　像谷愛凌那樣的精英家庭背景，是金字塔頂端的極少數，我們大部人，都更像陳嘉玲一家，沒有優越的起跑線，只能靠一代代人，緩慢地前行。

　　△阿嫲這一段話，是第一季的淚點。

　　究竟什麼是俗女？

　　什麼是獨立女性？

　　《俗女2》最大的爭議，是結局。

　　陳嘉玲意外懷孕以後，她選擇生下來，並且還跟男友求婚了。

　　很多人覺得，這是把陳嘉玲寫崩了。“原本期待看一個不婚不育的獨立女性過上不一樣的人生，結果還是走進傳統的家庭？”

　　可能每個人的生活壓力真的太大了，大家都希望在影視劇裏能看到酷酷的人。但選擇回到一條“常見”道路當中的陳嘉玲，就是不夠獨立嗎？

　　首先，我覺得按照劇情發展下來，陳嘉玲會結婚、生子，是很合情合理的。

　　她第一季之所以會退婚，不是因為不想結婚，而是她發現在那段關係中已經沒有愛了。

　　而當她意外懷孕的時候，她並沒有告知男友，而是打算暫時先不要。因為她那時剛當導遊，事業還需要拼，她擔心生小孩會影響她的發展。

　　可是，在她準備去做手術的時候，因為聽到胎兒的心跳聲，猶豫了。接着，在旅行中，在和媽媽吳秀琴的交談中，她慢慢更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陳嘉玲生活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裏，她對於家庭生活，肯定是嚮往多於抗拒的。

　　所以，她最後決定生下小孩，並不突兀。

　　其次，陳嘉玲做這個決定，是她自主的選擇。

　　即便男友因為她隱瞞懷孕的事情而生氣分手，陳嘉玲還是決定生下孩子。

　　她決定生小孩，就和她決定離開台北一樣，是她內心想要的一條道路、一個選擇。

　　她想當媽媽，是她的自主意願，她並不是要靠這個小孩來綁定關係，又或者尋找寄託。

　　哪怕她最後決定複合，並且在生了小孩之後主動求婚，也是因為她真心想和眼前這個人組建家庭。她的選擇是：“我不想相信婚姻，但我相信你，我相信我們。”

　　此刻的陳嘉玲，已經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再是當初那個被年齡焦慮、催婚焦慮綁架的陳嘉玲。

　　有人想要事業，有人想要家庭，這都是很正常的人生選項，沒有優劣。

　　**獨立女性，關鍵在於精神獨立、經濟獨立，跟她是否結婚、生子無關。**這兩點，陳嘉玲做到了，她事業、生活上的所有決定，都是遵從內心的自我意願。她在經濟上，也沒有依附任何人。

　　既然這樣，選擇結婚生子的陳嘉玲為什麼不算獨立女性呢？

　　《俗女》這個故事的魅力就在於，它講的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性。

　　**她普通到，並不比你和我優秀多少。**她跟我們一樣，都有着各種世俗的牽絆，她沒有辦法灑脱到不顧一切去追求自我，她沒有辦法拋開身邊的人去走自己的路。

　　但是，即便是她就是那麼俗、那麼普通，但她還是能讓你感覺到她的獨特、可愛、生猛之處。

　　她不總是那麼勇敢，可是她就是敢在39歲的時候辭職分手從頭再來；她不總是那麼堅強，但是在關鍵時刻她可以做別人的後盾；她不總是那麼温柔，但是她會用盡力量去愛那些值得愛的人……

　　△在媽媽難過的時候，40歲以後的陳嘉玲成為了媽媽的後盾

　　對啦，她就是有很多缺點，她就是不夠優秀、不夠強大。

　　可她，就是我們。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在磕磕絆絆中找尋自己的路。結果也許並不那麼美好，甚至也可能真的一事無成，但又怎麼樣呢？我們每一個人，也是非常認真、努力地生活不是嗎？

　　就像《俗女》的原著作者江鵝説的：“把握有限的今生，先一起聳聳肩，挺這個既優秀又普通的自己一把吧，那些需要努力的事，反正放一陣也不會有人偷做了去。”

　　不必勉強自己去成為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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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努力愛上平庸的自己，

　　也是一種才華。

　　當大家都在仰望「谷愛凌」的時候

　　不妨也跟自己説一聲，

　　你也很了不起。

　　最後，夾帶私貨聊一下羽生結弦。

　　其實四年前，我關於羽生結弦的文章，已經寫滿了我的愛。（文章回顧：羽生結弦）

　　不管得不得冠軍，他都是優秀的花滑運動員。

　　體育的美，就在於明知道所有輝煌終將褪去，但你依然會為瞬間的燃燒而感動。

　　永恆的不是冠軍，而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