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俄紅軍的中國軍團之謎(二十四)——從旅俄華工到紅軍上校韓廣鄉_風聞
破圈了-破圈了官方账号-纵览寰宇风云,漫谈时政大事。2022-02-15 15:23

2018年5月13日,家住聖彼得堡的俄羅斯公民韓丹星的微信朋友圈更新了這樣一條動態:
我家的故事。開篇從1904年一個普通的河北青年踏上了俄羅斯這片國土開始。在100多年的歷史長河中,這個家族經歷了排山倒海的政治海嘯、足以毀滅人類的殘酷戰爭……家族的每個成員都有各自的傳奇故事。我的外公外婆長眠在已不復存在的哈爾濱外國人公墓。我的母親安睡在了她的出生地—聖彼得堡。今天,長輩中最後一位我最親愛的人永遠離開了我們。長篇故事的又一個章節畫上了個大大的句號!沉痛悼念我最親愛的姨媽—Антонина Гуановна Хань!(安東尼娜·廣諾芙娜·韓,其中Гуановна取自父親名中間的“廣”字)。

韓丹星和姨媽(攝於2015年)
“中蘇兩國都在關注我的行程”
上面那條動態,是追蹤參加保衞俄國蘇維埃政權的華工、得知當年列寧接見過有一位叫韓廣鄉的中國籍紅軍軍官後,我從聖彼得堡漢語學校創辦人兼校長韓丹星女士的朋友圈中看到的。而韓丹星的外公,就是韓廣鄉。
原以為只要去聖彼得堡,就應該有機會見到她。然而,事情並非如人所願。當我向同學黃建民打聽時,他告訴我韓丹星已離開俄羅斯,具體去向不太清楚。幸運的是,熱情的同學黃建民認識與韓丹星合作開辦漢語學校的徐超。於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夏日下午,我拜訪了徐超。在他那棟拉茲裏夫湖畔的小樓裏,徐超講述了自己結識韓丹星以及兩人創建漢語學校的舊事。我也因此而得知,2021年71歲的韓丹星於2019年12月辭去擔任多年的“聖彼得堡獨立孔子課堂”外方校長的職務,遠赴美國,與定居舊金山的女兒一家共享天倫之樂。
在徐超的幫助下,我順利與韓丹星取得了聯繫。對我希望瞭解她外公韓廣鄉故事的請求,她欣然應允。
2021年8月的一天,微風吹拂。按照事先約定,莫斯科時間上午10點、美國西部時間晚上8點,我撥通了韓丹星的語音電話。通過話筒傳過來的聲音很好聽,清脆、又有些温婉。將近兩個小時的交談中,一個生活在中俄兩國軌道夾縫之間家庭的百年故事呈現出來。
我們的交流先是定格在1986年。那一年,韓丹星36歲,是東北師範大學地理系環境科學專業講師。媽媽韓志潔,是中國著名的蘇俄文學專家、普希金研究家。當時,蘇聯的一個親戚(韓丹星稱其為姨媽)邀請媽媽和她到列寧格勒(現聖彼得堡)探親。“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正值中蘇兩國恢復友好關係不久。我們是第一個獲得蘇聯駐華使館簽發的因私簽證持有人”。

1984年媽媽作為普希金專家接受吉林日報記者專訪時所攝
1986年12月初,韓丹星搭乘北京—莫斯科國際列車離開中國。“能感覺得到,中蘇兩國都在關注着我的行程。”她舉了一個例子。那時,通訊遠沒有現在發達,出發前韓丹星沒能與國外的姨媽聯繫上,所以一路上有些擔心,自己的俄語水平不高,還要經莫斯科轉車才能抵達列寧格勒。“奇怪的是,快到莫斯科時,蘇方列車長突然通知説,姨媽會在莫斯科火車站接我”。
抵達之後不久,韓丹星開始辦理在當地居留的手續,這一過程複雜、漫長。
“外公是中國人,大概1921年初來到彼得格勒(即聖彼得堡),隨後不久與當地一位俄羅斯姑娘結婚,並生下了我的媽媽。大概在1934年左右,外公帶着外婆和媽媽回中國探親。1986年回來辦理定居手續時,我們向移民局申請的是‘回遷原住地定居’。因此,移民局開具了信件,我需要拿着這些信件,按照當時外公家的地址到所在地户籍、檔案管理處查閲相關信息,之後由檔案管理處提供證明並上交移民局。也就是在這一過程中,我有機會接觸到外公、外婆和媽媽當年的一些户籍檔案,以及有關外公本人的一些資料。”
在韓丹星看來,當年能找到外公一家的資料,實屬神奇。“二戰期間,外公家所在的小樓已經被炸燬,樓裏住的人都搬走了。這座城市經歷了數年戰爭蹂躪。檔案輾轉好幾個地方進行保管。”她至少跑了3個檔案管理處,從各處分別蒐集,最後找齊移民局需要的回遷定居證明材料。她記憶最深的是位於基洛夫工廠附近的一個,坐落在一排很有歷史的矮房子裏。除此之外,還有區、市檔案館。
韓丹星並沒有機會看到原始資料。檔案管理部門只根據移民局信件內容,一一提供需要被證實的材料。她補充説,那都是一些規範表格,比如所查人員與自己的關係等。“那些證明材料是齊全的,外公服役部隊的番號都有。可惜,那時的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要將這些珍貴資料複印、或是拍攝下來留存一份”。對此,韓丹星至今都覺得十分遺憾、甚至後悔。兩年前因赴美而細緻整理舊物時,她找到1986年離開北京時的報關單,“現在看它,覺得特別有意義。”
韓丹星描述,2009年前後,她曾經再去這些檔案管理處查閲,遺憾的是,自己被告知蘇聯解體後,檔案管理變化很大。那個年代的檔案已經不在原來的存放地,其中珍貴部分被轉移至別處,而不重要部分可能已被銷燬。

韓丹星姨媽
幾經周折之後,韓丹星終於向移民局證實當年媽媽是隨家人臨時離開,“如此一來,我屬於‘隨母親返鄉定居’。之後,我開始了在聖彼得堡長達30多年的學習、工作和生活。”
16歲華工從中國關東到俄國
韓丹星知道我最關心韓廣鄉的往事,在捋過1986年的經歷之後,話鋒一轉便切入這一主題。她的講述把我的思緒帶到百餘年前的一幕幕,河北小鄉村、東北伐木場、西伯利亞……
韓廣鄉,1888年出生在河北省東光縣(現在屬於滄州)一個叫鴿鵓韓莊的小村子。整個村子的人幾乎都姓韓,是個大家族。那時,按照鴿鵓韓莊的規矩,家族會在每一代、每一輩人中選擇一個被公認為資質聰慧的男孩子。全村一起出力,讓這個孩子有機會讀點私塾。一旦長大成人,他有責任帶領全村人好好生活。
韓廣鄉出生在一户中等人家,排行老二。他有幸成為“廣”字輩中能讀私塾的男孩。“外公在私塾接受了教育,應該就是會些基本東西,不犯怵與外界打交道。按照我媽媽的説法,以他的水平可能大致能讀懂簡單報紙。在當時的農村裏,這已算得上是有知識、文化的人。”韓丹星認為,之所以外公後來能去黑龍江伐木,隨後又被人看中,推薦到俄國協助做管理華工的工作,除了外公與生俱來的闖勁之外,具備一定的文化知識是重要原因。
“我不知道外公究竟何時去的東北,但去的是小興安嶺的亞布力,在那裏的伐木場打工。當年,那裏有很多山東、河北人。我和媽媽離開中國之前,曾特意去過一次亞布力,不少親戚還生活在那裏。”
16歲時,韓廣鄉離開亞布力前往俄羅斯,推算下來,那一年是1904年。“據我瞭解,當年有很多伐木工從亞布力前往俄羅斯,其中大部分人是通過地方政府或中介公司渠道出去的,但外公不是。”她描述説,外公去俄羅斯的過程很有戲劇性。
在一羣伐木工中,韓廣鄉識文斷字,是工人中的小頭目。他講義氣,人也熱情,大夥兒遇到事情時,總愛找他商量。按照當時的規矩,伐木場管理方是俄國人。作為工人小頭目的韓廣鄉免不了要跟俄方管理人員打交道。一來二去,俄方管理人員覺得這個年輕人很不錯,既在工人中有威信,又能顧及工廠利益。於是,這位管理人員建議韓廣鄉去西伯利亞的伐木場,在那裏協助管理華工。
“外公接受了建議。隻身一人去了西伯利亞。現在想起來,我特別佩服他的勇氣。他不懂俄語,不知道他如何與俄方人員溝通的。可能是俄方開出了足夠吸引他的薪水。而且,外公一直有帶領家裏、村裏人奔生活的責任和願望。他想自己先出去看看,如果情況尚可,家人、親戚也可以過來工作。後來,的確有一些原本在亞布力打工的親戚、朋友們也追隨他到了西伯利亞。”
在西伯利亞,韓廣鄉和眾多華工一起努力工作,心中只有一個樸素的想法,多掙點錢,過上好日子。然而,華工能領到的薪水很少,“媽媽曾告訴我,在西伯利亞時,華工們住在大工棚裏,冬天嚴寒,夏天蚊叮蟲咬,條件非常艱苦。這也是外公參加革命的因素之一。”
成為列寧接見過的12名中國籍紅軍戰士之一
1917年十月革命爆發時,韓廣鄉已經在俄羅斯工作了13個年頭。與眾多華工一樣,他捲入了革命洪流,成為蘇聯紅軍中的一員。他參加的並非“中國團”“中國營”等獨立的華工中國部隊,而是一支主體成員為俄國人的隊伍,華人只佔很少一部分。韓丹星認為,外公剛開始走上革命道路時,想法應該很單純、樸素,他是位勇敢、開放、喜歡接受新生事物挑戰的年輕人。
大約在1921年初,韓廣鄉跟隨着自己的部隊進入彼得格勒。那時他已經成長為一名光榮的上校軍官。“當時以華人為主的部隊,大都在南方、西伯利亞、烏克蘭等地。外公這樣能進入彼得格勒的華工少之又少。”
關於韓廣鄉榮升上校軍銜,韓丹星的媽媽曾分析過原因。她認為,主要得益於韓廣鄉有文化、善溝通,多年旅俄又使得他熟練掌握了俄語。他在軍隊中可能從事的是管理、翻譯或者思想政治工作。
韓廣鄉成為列寧接見過的12名中國籍紅軍之一。談及這個話題,韓丹星感慨萬千。****“1986年我查詢檔案時,檔案管理處給出的證明材料中,清楚地標明外公曾受列寧接見。時至今日,我依然清楚地記得,當媽媽看到那份材料時,淚如雨下。媽媽告訴我,她以前經常聽外婆説起外公的這段驕傲經歷,那時的她總覺得外婆是在吹牛。”
聽到這裏時,我不勝唏噓。不由得插話,想了解列寧接見韓廣鄉的大致時間。韓丹星告訴我,她和家人不知道具體時間。外婆曾跟媽媽説過,那時韓廣鄉經常出席各種活動。很多重要活動都是臨時通知,事先並不知曉。韓廣鄉事後提起時,説那次接見時間很短,他很激動,只記得期間列寧表示,在保衞蘇維埃政權過程中,很多國際主義戰士做出了貢獻,尤其是中國國際主義戰士。“外公的這段經歷,外婆多次跟媽媽説起。她一定覺得非常光榮。我很理解外婆,那種感覺是多麼不同尋常。”
蘇俄內戰結束後,韓廣鄉轉業到地方。這時的他30出頭,一表人才,住房、收入待遇等都不錯。按照當時流行的做法,政府為大批轉業軍人安排有多種聯誼活動。在一次聯誼舞會上,他結識了名叫莉吉婭·瓦西里耶夫娜·阿爾多尼娜的當地姑娘。莉吉婭是一名中學俄語語文老師,那個年代裏的知識分子。
韓廣鄉與知書達理的莉吉婭成婚, 1924年6月有了女兒,那就是韓丹星的媽媽葉蓮娜·費德洛夫娜·韓(蘇聯檔案裏保存着這個名字)。一家人,在列寧格勒生活十分幸福。生活安定以後的韓廣鄉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把老家的一個弟弟也接到那裏。“外公的弟弟後來娶了位俄羅斯姑娘。兩人一直在這裏生活,參加過偉大衞國戰爭。1986年邀請我們探親的姨媽就是他們的孩子。姨媽辦理邀請手續時,把外公一家的情況進行了詳細説明。”

韓丹星外公韓廣鄉的弟弟韓廣明
故事進展到此處時,命運之神一直眷顧着韓廣鄉。韓丹星手頭珍藏有一張外公一家3口於1926年拍攝的黑白全家福照片。韓廣鄉和美麗的妻子站立兩側,可愛的女兒坐在中間的一個高台之上。小女孩穿着帥氣的小水兵外套,淺色小皮鞋,頭上扎着大大的蝴蝶結。照片有些破損,但能看出,韓廣鄉意氣風發,多年辛苦勞作、戎馬生涯之後,他終於擁有了自己温馨的小家。

韓丹星的外公、外婆和她的媽媽(1926年)
回國探親病故哈爾濱
韓廣鄉肯定沒有料想到,他在1934年左右做出的一個決定,讓自己和家人的人生軌跡扭轉。旅居海外多年的他思鄉心切,一直惦記着河北老家的父母,希望有一天能回國看望雙親。1934年,他請了長假,還領到一大筆津貼,帶着妻子和上小學的女兒踏上回鄉探親的旅途。不曾想,這一走,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
回到鴿鵓韓莊後,韓廣鄉才得知雙親已過世。原本,他想在村裏多住上一陣,無奈妻子根本無法適應農村生活。她身上的布拉吉成為村裏人指點的新奇事,女兒沒有裹腳也遭議論。
離開河北農村,韓廣鄉帶着家人又去了自己曾生活過的亞布力。很多親戚、朋友住在離亞布力不遠的一面坡。“中國人的老觀念驅使下,外公也在一面坡買了房。”然而,住下後沒有多久,不幸降臨了。當時的東北正處於日本人的控制之下。
韓廣鄉在蘇聯的“光榮成就”早已傳遍一面坡。他是蘇聯共產黨員,當過紅軍,在蘇聯政府工作。“一天夜裏,突然有人敲門通知説,日本人要抓他。接到消息的外公連夜匆忙離開了家。後來有人告訴外婆,通風報信的是抗聯的人。”
果然,日本人很快就來到一面坡。莉吉婭帶着孩子,與其他很多村民們一起剛剛逃出家門,回頭望去,家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莉吉婭輾轉來到哈爾濱,人生地不熟的她堅信丈夫一定能找到自己。兩三個月之後,韓廣鄉果然出現在她面前。然而,此時的他完全變了一個人,骨瘦如柴、一貧如洗,從蘇聯帶回來的證件也沒有了,手中持有的身份證明上寫的是另外一個名字。據他説,自己曾在一個煙囱中藏身多日。
那以後,一家人的日子異常艱難。韓廣鄉失去了能證明原有身份的證件,無法返回蘇聯。莉吉婭捨不得和丈夫分開,選擇在哈爾濱留了下來。生計所迫下,韓廣鄉被迫重操舊業,去林區做工。但是,他堅決不讓妻子、女兒去那裏,“外公把家安在哈爾濱。他太瞭解林區的苦,寧願一個人受累。”1939年,韓廣鄉因肺炎去世。“外婆按照東正教儀式,將外公下葬在哈爾濱外國人墓地。”
帶着對家人的惦念,韓廣鄉撒手人寰。韓丹星的講述隨後也轉移到外婆身上。
“外公離開後,外婆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回蘇聯,但都被她放棄。因為按照當時的規定,外公的墳不能遷回。就這樣,1958年外婆也走了,與心愛的丈夫合葬在一起。”

韓丹星兩歲時與媽媽合影(1952年)
奔走在中俄(蘇)友誼的路上
我看過韓丹星的照片,儘管只有1/4俄羅斯血統,但她的外表看上去和俄羅斯人幾乎沒有區別。“家裏人都説,我的膚色、頭髮、眼睛,最像外婆。我從小就得到她的偏愛。現在記憶猶新的是,家裏但凡遇到大事小情,外婆便拉上我、帶着鮮花、食品,去外公墓前一呆就是大半天。我那時年幼,不知道她在跟誰説話,也聽不太懂她説些什麼。但那些場景至今仍在腦海。”

外婆去世後與外公合葬在哈爾濱極樂寺外國人公墓 (1958年)
在韓丹星看來,外公、外婆很不一般,尤其是她1986年來到聖彼得堡以後,對他們兩人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外公自少年出門闖蕩,在俄羅斯努力打拼出一片天地,改變了家庭後人的生活軌跡。外婆和他感情至深,不僅隨他來到苦難中的中國,而且丈夫遭難之後不離不棄,最後守護着一座墳孤獨終老,自己也永遠留在異國他鄉。外婆總説自己是一個普通百姓,但我卻看到了她身上偉大的東西。”
對於媽媽韓志潔和她自己,韓丹星説得十分簡要。媽媽解放前曾在中東鐵路工作。後來進入東北師範大學教授俄語,是著名的俄蘇文學專家,翻譯了不少普希金作品。外公、外婆的背景和她本人早年的經歷,使得媽媽後來的人生坎坷。1996年,媽媽在聖彼得堡去世並安葬於此。她的墓碑上,鐫刻着簡單的幾個字“著名學者 普希金學專家韓志潔教授之墓”。
以韓丹星的家庭出身,可以想見她在成長過程中承受的磨難和委屈。到聖彼得堡以後,韓丹星於2000年獲聖彼得堡國立大學語言學博士學位。2001年,創辦俄羅斯歷史上第一所中國人辦的漢語學校“聖彼得堡孔子學校”。2007年,與中國國家漢辦簽訂合作協議建立“聖彼得堡獨立孔子課堂”,並出任外方院長。談起她在漢語教學方面的成就,徐超給予了高度評價。“她非常敬業,有高超的教學和管理水平。是她,讓漢語走進俄羅斯中學課堂,讓更多的俄羅斯人認識中國、瞭解中國,她為中俄兩國民間交流貢獻了力量。”
雖然韓丹星於2013年加入俄羅斯國籍,但在她心中,中國、俄羅斯有着同樣的分量。“這種情感是自然而然的。離開中國後,感覺自己更加熱愛她。每每聽到別人説中國不好時,似乎就像在説自己。我也愛俄羅斯,不願意俄羅斯人被稱為‘老毛子’。”
不知不覺中,談話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快結束時,韓丹星説,如今,自己也當了外婆,對外公、外婆、媽媽都有了更多的理解和感悟。“我從2001年起在俄羅斯辦漢語學校,向俄羅斯人介紹中國文化。當時的出發點很簡單,我覺得自己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也有這個義務。我的行為、思維、想法可能是超前的,這大概源自於外公,當年的他出國、參軍、娶外國人,不懼新生事物。”

韓丹星與俄羅斯親人們合影
採訪最後,韓丹星告訴我,原本並沒有準備在美國呆這麼久。等新冠疫情結束,自己還會回聖彼得堡。在她的心中,永遠存在着“中俄感情”,她將在教育事業裏繼續做力所能及的事,為中俄漢語教學事業服務。
掛斷電話之後,我久久不能平靜。與在故紙堆中追尋旅俄華工的足跡不同,韓丹星家庭三代人的故事鮮活、生動,感人肺腑。如她所言,“從外公踏上俄羅斯國土那天起,一個多世紀以來,我們家幾代人的命運就隨着歷史的車輪,沿着一條十分波動的軌跡旋轉至今。我們的生活軌跡、生活內容一直處在中俄兩國的軌道夾縫之中”。